舒阿姨走了，最后的話像是對沐小詩說的。

    沐小詩不敢反抗也不敢多說話，只能跟著謝老師走進舞蹈室。

    謝老師先帶她熱身，但只是很基本的舞蹈動作，沐小詩也做不好。

    一開始謝老師還會說：“小詩別著急，慢慢來，你不要同手同腳?！?/br>
    只是隨著沐小詩出錯次數的增多，謝老師明顯有些不耐煩了，只是礙著家教的身份沒說重話：“都跟你說了不是這樣做的，你能不能認真聽聽？”

    沐小詩嚇得身體一抖：“對，對不起……”

    沐小詩不敢看謝老師了，她察覺到謝老師對她的態度開始煩躁，她也著急，很想做好，但越著急做得越差，最后完全不成樣子。

    謝老師皺緊眉頭，直接動手拉起沐小詩的手，掰到合適的位置。

    她力度沒控制好，沐小詩胳膊一疼，她默默咬著唇沒有說話。

    上一個舞蹈老師也是這樣的，沐小詩覺得身上很疼，鼓起勇氣給mama打電話后，mama讓她不要那么嬌氣，練舞哪有不疼的，他們花了這么多錢在沐小詩身上，要沐小詩認真學習，別總喊苦喊累。

    沐小詩便不敢再跟他們說了。

    沐小詩一邊跟謝老師學著舞蹈動作，一邊在心里想，為什么今天來的不是司甜阿姨呢？

    她想問mama，想問舒阿姨，但是謝老師來到她家了，還在她身邊，沐小詩便想等等再去問。

    因為她知道，在一個人面前提另一個人，這個人也會難過的，雖然她不喜歡謝老師。

    沐小詩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動作，胳膊和腿都有些酸，她快堅持不住了。

    終于上完了今天的課程，謝老師看起來也松了一口氣，對沐小詩說：“今天就到這里了，我周末再來，小詩在家要多練習哦，我加了照顧你阿姨的微信，如果小詩有什么不會的地方可以在微信里問我?！?/br>
    要下班了，謝老師也沒有了剛才的不耐煩，柔下聲音跟沐小詩說話，想拉拉小孩的好感度。

    但沐小詩只是低著頭，沒有看謝老師一眼，聲音低低的：“嗯?！?/br>
    謝老師眸子中劃過不喜，她原來也擔任過幼兒舞蹈老師，由于課程費用較高昂，來上課的小孩都挺有天賦又有教養。

    一比較，沐小詩簡直不像個有錢人家出生的小孩，身上一股子小家子氣。

    不過這小孩雖然笨了點，倒也不嬌氣，這家給的工資又高，現在是一小時一千塊，謝老師還是滿意的。

    看在薪酬的份上，謝老師伸出手紆尊降貴般摸了摸沐小詩的頭發：“小詩，周末見啦?！?/br>
    謝老師離開了舞蹈室，沐小詩坐在小凳子上沒有出去送謝老師，她能感覺到謝老師不喜歡她，所以連最后謝老師摸她的頭，她也覺得很難受。

    謝老師和其他人又不太一樣，很多人不喜歡她，他們也不會接近她。

    謝老師明明不喜歡她，卻裝作親密的樣子，沐小詩還不明白為什么，她只是更不喜歡這一種。

    這時候舒阿姨推開門，問沐小詩：“小詩，剛才謝老師離開你怎么都沒出來？”

    沐小詩唇抿了下，垂落在身側的手捏成小拳頭，她鼓起勇氣問：“舒阿姨，為什么來教我的老師不是司甜阿姨呢？”

    舒阿姨有些不悅：“謝老師不好嗎？謝老師工作經驗豐富，又是舞蹈專業畢業的，她教你最合適了?！?/br>
    一般說來，被拒絕過一次后，沐小詩就不會開口，只默默接受了。

    但她太期待這件事了，所以她才敢問第二遍：“但是我已經跟mama說了就要司甜阿姨，我也保證了會認真學習?！?/br>
    舒阿姨說：“那小詩打電話問問你mama吧?！?/br>
    沐小詩悶悶地“嗯”了一聲。

    電話接通，電話那頭的聲音語速很快，聽得出來是在忙起來的事情，沐小詩喊了一聲mama：“今天來教我跳舞的老師是謝老師?！?/br>
    “是啊，我幫你選的這個老師?！?/br>
    沐小詩著急了：“但是mama都答應我了?！?/br>
    “我是答應了，但我沒想到你選了個門外漢，小詩你還小，看人只會看表面，那些只會討好你的老師教不了你什么知識，謝老師還教過拿全國舞蹈獎項的學生，你跟著她能學習到更多的舞蹈知識?！?/br>
    沐小詩不知道怎么反駁，只會說那一句話：“mama原來答應我了?！?/br>
    沐小詩mama有些不耐煩了：“我跟你說道理怎么說不明白呢？我是你媽還會害你嗎，你現在還小什么都不懂，長大就明白mama的苦心了，舒姨跟我說過了，那個司甜一看到你就一個勁討好你，想來我們家上班，跟著這樣的老師你只會被慣壞的。好了，mama要去見客戶了，小詩你在家乖乖的，等爸爸mama回家會給你帶禮物的?！?/br>
    電話掛斷，沐小詩呆呆地拿著手機。

    舒阿姨把手機從她手中抽中，安慰她：“小詩，你mama是全心全意為你考慮的，今天謝老師教你做什么了？”

    沐小詩不太想說話，但舒阿姨就一直看著她守著她。

    沐小詩疲憊地說：“教我一些舞蹈動作了?！?/br>
    舒阿姨鼓勵地看著她：“那小詩現在表演一下好嗎？”

    沐小詩搖搖頭，又坐在了小凳子上，她不想表演，因為謝老師看到她跳舞總是皺眉，眉心能打結了，聲音也會提高，沐小詩知道自己跳得不好，她不想再跳了，不想再被批評了。

    舒阿姨知道她現在情緒低落，也沒有再逼她，只問：“小詩現在想吃晚飯了嗎，我帶你出去?！?/br>
    沐小詩跟在舒阿姨身邊，坐在桌旁她也沒吃多少食物就回房間了。

    沐小詩腦海中在想剛才電話里mama的話，是舒阿姨跟mama說不要司甜阿姨的嗎？她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卻不敢問舒阿姨，這樣對大人的質疑是小孩，尤其是像沐小詩這樣膽子比較小的孩子萬萬不敢問的。

    有疑惑也只能埋在心里。

    只是沐小詩很難過，她當時都問了司甜阿姨能不能當她舞蹈老師，司甜阿姨愿意的，她也愿意的。

    沐小詩很想告訴司甜阿姨，不是她沒有選擇，只是她很沒有用，什么事都做不到。

    周末的時候，沐小詩的小姨樂芷真來家里看她，那時候沐小詩正在跟著謝老師學舞蹈，雖然沐小詩已經不喜歡跳舞了，但也不敢提出異議，父母的話在她心中是不可逾越和背離的。

    舒阿姨給樂芷真端來水果和茶，笑容討好：“小真最近很忙嗎？”

    樂芷真把口罩取下，目光往四周看了看：“還好，小詩呢，怎么沒看見她？”

    舒阿姨說：“小詩在跟老師跳舞呢？”

    樂芷真眉梢一挑：“又找了新的老師了？”

    舒阿姨點頭說是。

    樂芷真道：“上次那個老師一點不在乎小詩的感受，就這樣還說是私人教師，配得起這個工資嗎？我讀書的時候最討厭這種照本宣科的老師了，這次選的老師怎么樣？”

    舒阿姨斂下眼中的不喜，維持著笑容：“這次的老師小詩也很喜歡?！?/br>
    “那我去要看看她們上課?！?/br>
    “小真別去打擾她們了，小詩本來就是個害羞的孩子?！?/br>
    樂芷真不贊同道：“害羞就應該讓她出門多去看看，她學跳舞別人都不能看，難道還是為了強身健體嗎？”

    舒阿姨攔不住樂芷真，樂芷真是沐小詩mama的親meimei，但兩人性格迥異，樂芷真高中畢業后填報的藝術學院，大學還沒畢業就拍了小成本電影，畢業后一腳踏入了娛樂圈，可惜一直不怎么火。

    沐小詩mama嫁給家世背景差不多的沐小詩爸爸，兩人一起創業現在公司也辦得不錯，只是太忙了沒空管沐小詩，便找來了舒阿姨。

    舒阿姨不喜歡樂芷真，覺得這個女娃年紀輕輕的太離經叛道，娛樂圈能是什么好地方？

    不過她雖然帶沐小詩很久，和主人家感情深，但也只是一個傭人，家里只有沐小詩在，她能管所有，但樂芷真一來，她就只能退下去了。

    舒阿姨擔心沐小詩染上樂芷真身上的不良習慣，但也無法阻止她們見面，不過還好樂芷真來家里的次數也沒有很頻繁。

    樂芷真敲了敲舞蹈室的門，然后推門而進，便看見沐小詩正在練舞，謝老師正在糾正著沐小詩的動作，眉心皺得死緊。

    而小姑娘額上都是汗水，一張臉憋的通紅，身體維持著一個可笑的動作，看見了樂芷真也不敢松懈，只敢眼珠子轉轉。

    謝老師抬頭看看直接進來的樂芷真，語氣不太好地問：“你好，我們正在上課，你是？”

    樂芷真看到這一幕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是沐小詩的小姨，你們在上什么課？你是在糾正動作還是在虐待孩子，小詩保持這個動作多久了？你看看她腳都在發顫了?！?/br>
    謝老師皺著眉頭：“練舞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這位家長如果你不認可我的教育方式可以給孩子換個老師?！?/br>
    謝老師認定了樂芷真不敢。只是一個小姨，而且她教過這么多學生，沐小詩是最笨拙的，這樣的學生估計氣走了不少老師，她都自認為脾氣好了才能在這兒干兩次，辭退了她恐怕再難找到一個有她經驗豐富的專業老師。

    樂芷真眉梢一揚：“那你走吧，我正好看看其他老師的聯系方式?！?/br>
    謝老師表情僵住了一瞬，看了一眼沐小詩，然而沐小詩并不看她。

    謝老師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大步走開，把地板踩出咚咚咚的聲音。

    謝老師走后，樂芷真讓沐小詩坐下來。

    維持同一個動作久了，沐小詩的胳膊酸脹得厲害，她默默放下手，胳膊上的血管似乎都在咚咚跳動。

    樂芷真揉揉小姑娘的肩膀：“小詩你不累嗎？”

    沐小詩坐在樂芷真旁邊，聽到這句話，眼睛開始慢慢泛紅，但她低著頭絞著手指一言不發。

    樂芷真說：“我幫你把這個舞蹈老師也辭退了，像什么樣子，只會欺負小孩了，真是的?！?/br>
    沐小詩小聲開口，聲音澀澀的：“mama會罵小姨的?！?/br>
    上次小姨幫她辭退了那個舞蹈老師，沐小詩聽見了mama打電話責罵小姨。

    樂芷真笑嘻嘻的：“我不怕她罵，她從小罵我多了去，也沒怎么樣?！?/br>
    “小詩你也別怕，你mama就是刀子嘴，你有事要告訴你mama?！?/br>
    沐小詩聲音悶悶的：“我知道?！?/br>
    “舒阿姨也真是的，還告訴我你很喜歡這個舞蹈老師，這不是吹牛嗎，我早看……”樂芷真默默把后半句話咽回了喉嚨里。

    她早看舒阿姨不順眼了，但一不是她給工資，二她不是沐小詩的親媽，就算給沐小詩mama投訴了也啥作用沒有。

    她姐現在對孩子還是老一套，信奉嚴格要求才能培養出優秀的孩子，孩子做不好一定是因為沒認真，她給了沐小詩優渥的家庭條件，努力把自己小時候缺乏的補上，但沐小詩還不如她小時候優秀，她姐就開始變著法給沐小詩找家庭教師了，從各方面找原因試圖補上。

    樂芷真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只能管好自己少在沐小詩面前傳播負能量。

    既然改不了現狀，那沐小詩再討厭舒阿姨只會讓自己更難受。

    但樂芷真這句話卻勾起了沐小詩埋在心里的事情，她的確很喜歡這次面試的舞蹈老師，但她喜歡的司甜阿姨，不是謝老師。

    頓時，眼淚忍不住就要流出來，沐小詩趕緊伸手擦掉。

    因為mama說過她，別那么喜歡哭，眼淚改變不了任何事情，還會暴露自己的軟弱。

    沐小詩不敢在有人的時候哭了。

    樂芷真發現了她的動作，連忙問：“小詩你怎么哭了？”

    沐小詩搖搖頭，表明自己沒哭。

    樂芷真趕緊把她抱在懷里哄：“沒關系別哭，有什么委屈就跟小姨說，別的小姨幫不了你，辭退一兩個老師還是可以的?！?/br>
    沐小詩聲音含著啜泣：“那小姨可以幫我換個老師嗎？”

    她還是忘不掉司甜，明明都說好了要讓司甜阿姨教自己跳舞的，是她先沒做到，沐小詩這幾天想起這件事都好難過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