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降溫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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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難得嚴肅,兇得她有些愧疚,自知理虧的她別過頭,道:“還沒過門呢,叫你干嘛?” 溫行知在她腰上使了力,疼得她抬頭看去。他一直都凝著她沒移開過視線,此刻輕斥道:“小沒良心?!?/br> 她默然。 二人再次站回墓前時,山頭的風更大了一些。她還在奇怪,剛剛也沒起這么大的風,怎么突然就…… 南苡頓住。 溫行知是第一次見南褶子,照著長輩的禮,抽出一根煙,恭敬地放在了碑頂。一陣風刮過,將那根煙刮倒在地。溫行知微怔,將其撿回放上去,卻再次被刮倒。 再放,再倒,就這樣來回了多次。 那根煙用盡了辦法,卻怎么都放不上去。 溫行知突然頓住動作,就連站在一旁的她也開始慢慢意識到了什么。 她凝神看去。 溫行知沉默了一下,而后緩身上前,從草叢里撿回了那根煙,銜在唇邊,掏出了火機點燃。 他深吸一口后,再次將那根煙放在碑頂,蹲下|身,輕聲而鄭重:“爸,我會對苡苡好的,您放心吧?!?/br> 風似回應,刮得她眼睛都有些干澀。 她看見,那支燃著霧,散著灰的煙,在碑頂略略浮動后,這一次,終于不再掉下來。 她忽然鼻子一酸。 回去的路上,她向溫行知說起了那段往事。 她說南褶子的那個碑,還是她當年從學校請了假后,趕回去立的。那會兒南楠小,什么都不會打理,見到她只哭得可憐,說爸爸沒了,遺體還在太平間里放著,mama沒時間去簽字,也火化不了。 她說那是自己第一次進殯儀館,小鎮上的殯儀館打掃不干凈,那個房間里地上滿是油,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味道。后來她明白過來地上那層油是什么了,她便扔了那雙鞋,從此再沒提過一句。 她始終覺得命運對她太過殘忍,她當時尚且還是個剛過十八,未經世事的姑娘,她也沒有經歷過親人喪世,不知道人死前需要新衣服,就這么讓南褶子穿著那件舊衣,魂葬歸去。 當時覺得悲痛麻木,如今再說起,卻總有些長吁短嘆,是遺恨時光匆匆,又感謝歲月淡痕。 溫行知聽著,什么都沒說。 山路崎嶇,上山的時候覺得還好,下山卻老覺得腿軟。她不肯再走了,只看著他,有些撒氣:“累了?!?/br> 他失笑,懂她什么意思,在她面前蹲下:“上來吧?!?/br> 寬厚的肩膀和脊背展在她眼前,她抿嘴一笑,爬了上去。 兩個人都沒說話,只剩他踩在青石板上的“噠噠”聲。 “咱倆戒煙戒酒吧?!彼持律綍r,忽然說了一句。 她疑惑:“干什么?” “備孕?!?/br> 她愣,莫名就想通他昨晚死活不同意要小朋友的原因了。 “那你……怎么不早說呀?!焙Φ盟么蟮臍?。 “你給我解釋的機會了嗎?”他捏了捏她的腿,被氣笑,“把我鎖在門外一整晚,大清早一聲不吭就跑到云城來,什么臭脾氣,無法無天了?!?/br> 她摟緊了他的脖子,輕輕貼上他,囁聲道:“還不是你慣的,活該?!?/br> “是是是,我活該,我就是喜歡祖宗,行了吧?” 沒說幾句就開始貧,她咬了他耳后一口。 忽而又起了一陣風,冷意霎時襲來,她埋進了他的肩里。 天際清明,那陣冬季窮風穿過平安鎮墓子梁上那方蘆葦,然后途徑高山樹林,一路巡游至云城公園,拂過山腳下等著他們的南楠的臉頰,以及半山腰她與溫行知彼此依偎著的身體。 風沒有盡頭。 風隨意落在山頂孤墳,那支早已燃盡的煙蒂。 【二】 后來林勝吉同意了她的想法,刪去了電影中主人公初戀的片段。 電影經歷了大半年的后期制作,在國慶節的那一天上映。 四個片段,四個導演,除了南苡,其余三位都是業內老一輩資格的導演,風格穩定,正常發揮。而南苡處在其間,作為一個新人導演,卻以詭異的創作手法,大放異彩。 故事是發生在戈壁灘上,描述的是科研人員的不易。而影片一開頭,卻是從江南水上,漁船漏了光的篷頂一眼看出去,恍然而過便是一片茫茫無涯的戈壁灘。江南百姓的妍和寧靜,與戈壁灘的昏日黃沙結合,形成了極致的差異體驗,沉重觀感在那一瞬間定格。 當影片結束前的最后那一分鐘,畫面在愛國童謠中,又從荒蕪戈壁灘,緩緩拉回今日江南,搖搖水船,稚子嬉戲。 前后呼應性極強,所有人都在結束的那一刻頭皮發麻,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條影評被頂上了熱榜第一—— “感念吾之先輩心血,今日之種種,皆來之不易?!?/br> 梅開二度的高漲票房和如潮好評,也終于讓南苡在三十歲這年,在電影圈站穩了腳跟。 而在這樣的巔峰時刻,她迎來了自己三十歲的生日。生日當天,微信上的恭賀紛至沓來,南楠、張曉武、婁銀、徐京冉、華哥、王嘉鶴、陸哥、秦制片、林勝吉……一眾好友都送來花式祝福,南苡等了一天,卻沒等來最想要的那個。 巧的是那天她正好不在京城,在海城參加某個品牌活動,活動結束后已經臨近傍晚,她接了個電話,是嚴澄。 半個小時后,嚴澄的車開到了新天地,一上車,就說溫先生在等她。 她有試探著問過嚴澄他在搞什么驚喜,嚴澄只笑不說話,嘴嚴實得很。 車一路開到外灘,彼時正肩摩轂擊,對岸正流光溢彩地播放著某個化妝品廣告。 她倚在欄桿上,江風迎來,驀地想起當年他在凌晨時分為她綻放的那一束艷麗曇花,那筆濃墨重彩的畫卷,真的有支撐她走過最艱難的歲月。 她剛想開口同嚴澄訴說,眼前的顏色突然就顛倒轉換,對面的屏幕以rou眼可見地變化,接著便是人群的喧嘩聲,一片又一片驚羨聲響起。 她愣,抬頭看去,往日那一幕竟再次重現在眼前,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擁有了眾多見證者。 對面的屏幕緩緩流動著幾個大字—— “happy birthday to my wife.” 落款:wen。 他稱她為,他的太太。 心緒微動,她笑起來,想去問身畔的嚴澄他人在哪里,卻一轉頭,看見嚴澄不知道何時,變成了溫行知。 他倚在欄桿上,正專注地凝視她,心思全在她的身上。 她自然地偎了過去,聽他附在她耳邊,輕聲呵出:“you got me,honey?!?/br> 純正英式口音,聲音清潤磁性,慵懶性感得讓人著迷,心頭像一根被撩動的琴弦,微顫,輕癢。 套路真的老土又高調,但她就是喜歡,喜歡這個人。 “這一次,終于光明正大了?” 這話背后的意思,只有他們倆最清楚。 他揉撫她的臉和下顎,坦言道:“其實兩次都是?!?/br> 她微愣,兩次都是? “只有電梯那一次,不是??僧敃r順便修復了下系統,希望可以將功補過?!?/br> 她卻嘁他:“那次是大半夜,誰還在崗加班啊,你三分鐘就搞定了,別不是一早就想這么做的?” “怎么那么聰明?”他低頭去吻她,暗味道,“這么聰明,那生的小朋友也一定和mama一樣聰明,對吧?” 他親得她癢死了,她笑著要躲,兩個人鬧成一團。 那些話卻住進了她的心里。 對岸的生日慶賀猶在,路過的行人和司機駐足觀看,會意一笑后,只道是哪個有錢的老板,和發妻感情深,趁著生日哄著自己愛的人開心。 這樣的事情常有,并不稀奇。 可南苡卻再明白不過。 三十歲這年,她得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東西。 【三】 某個稀疏平常,風和日麗的午后,一條消息空降京大校園論壇,一群熱血沸騰的學生,突然就炸開了鍋。 原因是一張從教學樓偷怕的模糊遠照。 照片里是一對正在校園cao場上拍婚紗照的新人,對于這二人的身份,樓主神神秘秘地給了個提示: 【看圖猜名人,兩個人都是京大校友,男方少年班出去的,女方某行業大師的徒弟】 答案已經是呼之欲出。 內部的京大的學生是第一批瘋狂起來的,那張照片被傳遍了各個學生老師群。其中有人將照片發到了微博上,不出一個小時,鬧上了熱搜。 【我nm,溫大佬和南導?他們倆結婚了?】 【這才公開多久,我女神就結婚了??】 【一個是信安界的神,一個是導演系的天才,這倆隨便來一個,換作平時我都不一定碰得著。所以同志們,我現在正好在圖書館這邊,我要去抓人了:)】 【樓上,加我一個】 【京大附近的鐵汁們,坐標京大南邊那個cao場,逮他們倆去!】 【外地網友先精神支持,等你們直播】 【我真的要被這群八卦的人笑死,同情南導一秒鐘,好好拍個婚紗照,拍著拍著就被網友抓捕了】 【抓人!抓人!抓人!】 【兄弟們,我先沖了啊啊??!】 …… 網絡鬧得沸沸揚揚,甚是癲狂,而當事人卻渾然不覺,坐在京大cao場上中場休息。 南苡坐在車里有些拘束,魚尾裙好看是好看,就是行動不方便,她往上提了一寸,看向旁邊的人。 沒好氣踹了一腳旁邊正給她擰礦泉水瓶的男人,埋怨道:“都怪你?!?/br> 本來可以穿那件露肩紗裙,結果愣是被頭天晚上他弄的淤青給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