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降溫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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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尚還在京城時, 被她忘掉的某個瞬間的記憶,在那一刻慢慢回流,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她恍惚之間,想起了一件事兒。 昔年被室友第一次帶進那個燈紅酒綠的場子里時,她特別不適應,一群十幾二十個恣意男女圍坐在最大的卡座,周圍是震耳欲聾的喧囂聲,動感節律中男男女女在舞池妖嬈晃動,煙霧繚繞的,已經分不清是男女口中的煙,還是氛圍的霧。 她只想著找個借口溜了,那時卻偏偏聽清了一片嘈雜聲中,有個男人高呼:“溫老板呢?哎喲喂,溫老板怎么還不來呀?服務生呢?……什么?堵路上了?嗐,趕緊問問到哪兒了,這么多人都等著他呢,他不來這場子還怎么熱起來???” 那時候她聽聽也就過了,本就沒想今后再來這種地方。 而她之所以會記得這個“溫老板”,也不過是當初聽室友提過,當年那整個場子,都是這位溫老板的。 她當時沒放心上,加上后來她忙著跟組學習,便將這段事兒忘在了腦后。 這段記憶都快被她徹底塵封忘記,此刻卻莫名叫囂起來,連同著之前張曉武探聽到的那些消息,以及溫行知這群人的做派,那種熟悉的感覺變得愈發強烈。 所以,是那個溫老板嗎? 正入神時,手機突然響了,是溫行知:【過來,我這里】 每周星期五是南楠一周回家的時間,兩個人都是默認了這天晚上她要陪著南楠,他也很少會在這種時候叫她。 而現在,在微博的事兒剛過沒多久,他突然就讓人過去…… 她隱隱有了某種預感,愣了一下,還沒回他,他就直接打電話過來了。 接起來后,她沒說話,無意識地揪緊了身下的沙發布。 還是他先開的口。 他嗓音里透著無盡疲憊與煩雜心事,卻依然無事兒般哼笑一聲,然后散漫地開口低罵道:“小妖精,給你慣得無法無天了是吧?” “當初怎么沒看出來你還挺能惹事兒的,趕緊過來?!?/br> 說完便斷了線。 南苡卻在掛了電話后赫然起身,急匆匆地,連拖鞋都沒來得及穿上,那雙拖鞋就這么孤零零地留在了陽臺沙發下。 她出門出得急,連招呼都沒來得及給南楠打,隨便套了一雙鞋就跑出了門,五分鐘不到的時間里,她就已經趕到了溫行知的家門口了。 她氣喘吁吁地敲了門。 溫行知開門后,就看見門口站了一只焦灼的狐貍,正委屈地看著他。 他冷哼,把人拉了進來。 屋內沒燈,他一個人呆著的時候不愛開燈,此刻只有書房的燈亮著,余暉暈在房間四處,黑暗中又難得有了絲光亮。 他走到了陽臺上抽煙,像是故意冷著她似的,進屋后半天沒跟她說一句話。 她跟著他到了陽臺,雙手和他一起搭在欄桿上,看著云城的夜色海景。半晌,又不禁回頭去瞧他,只指尖一點猩紅,他的輪廓模模糊糊地隱沒了在幽藍色夜里。 她糾結了半天。 “出事兒了?”她終于還是開口問了,聲音輕輕的,沒有底氣。 他思量了一下,疏懶開口:“剛剛,沒來得及刪記錄,虛晃了他們一槍,但不頂用,估計就這兩天了?!?/br> 說的是刪她微博和詞條的事兒。 她心頭一鈍。 即使是她再不懂計算機,也清楚地知道他這句話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沒刪記錄。 他被人定位追蹤了。 而他如今還有心情在這里同她不慌不忙風花雪月,說明他沒有想跑。 他在等著那些人上門將他帶走,而且就在這兩天。 想到這兒,她猛然抓住他的胳膊,張嘴欲出口。 而像是猜到了她想說什么,他睨她一眼,直接堵了回去:“這件事兒,你別管,我有分寸?!?/br> “你!”她咬牙,快恨死他這幅嫌別人愛cao心的死樣子了,“那我呢?我怎么辦!” “你?”他咬著煙,瞥了她一眼,嘴角溢出壞笑,“你不是特想嫁給云城的有錢人么?機會這不是來了?” 她氣結。 當時那句話就是故意氣他的,誰知道他現在竟然拿這句話來堵她,堵得她一時無語凝噎,可一想到發展至此的緣由,瞪著他時,又慢慢紅了眼眶,半天說不出話。 溫行知這次卻沒忙著哄她,一直抽著煙,目色沉沉,只靜靜地把她盯著看著。 今夜他看著她,不似往??値е州p佻和欲|色,反倒是心不在焉,只是將視線放在了她的臉上。 他是在思忖著什么,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狀態像是回到了剛遇見他時,也是這樣,抽著煙想著事兒,一根又一根。 她到底還是依了過去,圈住他的腰腹,偎上他的胸膛去聽他的心跳,平穩有力,還不算太亂。 他真的一點兒也不著急,臨到頭了,也沒想過讓自己脫罪,只無意地摩挲著她的臉和頭發,一門心思想著要怎么安置她。 怕她到時候被嚇得亂了方寸,也怕她仿徨在人群里無措地哭泣,而他無能為力。 兩人就這樣靜處了很久后,他總算有了動靜。 動了動身,低頭輕吻在她的發頂,雙臂將她的半截身子按到了他面前,緊緊貼合時,她聽見了他清淡的聲音:“明天,不要來找我?!?/br> 她微頓。 他的聲音再次傳來,在她心里的靜水丟下一顆顆魚雷—— “可能會有警察來找你,你不要怕,你只用告訴他們,你不認識我?!?/br> “你一定要聽話,不許胡來?!?/br> 最后那句話,是他難得嚴肅鄭重的警告。 可她只想抬頭去看他,腦袋卻被他死死扣在懷里動彈不得,她身子微微有些發顫,已經開始有了細弱哭腔:“你讓我看看你,溫行知?!?/br> 這種小要求,他是頭一次沒依她。 他沉默得叫人心慌。 內心的防線在此時終于崩潰,她忍不住哽咽道:“我錯了,對不起……” 因為她的一次疏忽,而讓一向勝券在握的人,露出了致命的馬腳。 她怎么能這么笨手笨腳啊。 她自責得要死,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浸濕他胸前的衣衫,這一聲不吭默默哭的樣子,看得他一口氣憋悶在了心頭。 他又沉默了半晌,感覺到某一刻他漸漸松了力道,聲音兀然在她頭頂上方響起,沒頭沒尾的:“南苡,你信我嗎?” 她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他沒吭聲,不懂他想說什么,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頭:“信?!?/br> 怎么不信?他這人,事事如佛,不cao咸淡心,卻將所有精力和時間都放在了她身上,所以她怎么不信? 朦朧視野里,他探手過來給她拭了淚又撩了發,語氣輕然,卻篤定:“那你信不信,咱倆能走到最后?” 她卻不再點頭了,看著他,沒回答。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這姑娘現實得很,卻偏偏在現實的頭腦里,摻了感性的情。 他是個沒未來的人,所以她怕兩個人走不到最后,也怕自己一腔真心最后付諸東流。 她當這是夢里的黃粱,可他沒有。 眼眶蘊著的那滴淚落下后,她總算是能看得清眼前的人了。面前的人淡然得不像話,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同她談風月。 她不想回他,雙手撐開他,只低頭吸了吸鼻子。 他也沒強求,捧著她的臉又將她勾到自己跟前,相不相信隨便她,自有時間來作證,只是—— “希望那時候,你已經愿意對我敞開心扉?!?/br> 他用一句話,直直戳破她之前所有的猶疑不定。 他猜得過于精準了,她有些錯愕,頓時失了語。 也不是沒想過他會知道,這人這么聰明,不可能猜不到的。只是她沒想到他會這么直白地說出來。 甚至向她挑明了幾分暗味的真意。 他在告訴她,他溫行知對她是認真的。 她被他這話逼得無措地抓上了一旁的欄桿,只能低低回了他:“我盡量?!?/br> 真的會盡量。 她揉了揉眼睛,濕潤視線慢慢清朗,她是在認真回著他。 這個答案還算滿意,他笑了,把她擁在了臂彎里,氣息流連在她脖頸間,開始使壞:“那,今晚就不走了?” 她輕嗯了聲,以為他這是想要她。 可那晚,兩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破天荒的什么都沒做。 他只是將她困在懷里,親了一遍又一遍,吻得若即若離,要深不深,吻得她頭腦發脹,心底發癢,最后卻使壞什么不做。 她以為這是他新發掘的手段,人都撲上去了,他又將她制住,只低笑說:“哎,那什么沒了,算了?!?/br> 她羞,用腳狠狠蹬他。 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這是他唯一不肯縱容她的事兒,除了她每個月的那幾天,他幾乎很少有放過她的時候。 他沉迷于她,恨不得夜夜笙歌。 南苡當初懷疑過這人是個風月場的老手,可后來翻他的手機,又總是干干凈凈沒什么痕跡。 她也懶得去追究這種事情,怕是一枕槐安的事兒,說不清哪天兩個人就斷了。 可那天晚上他愣是沒碰她,將她轉了身擁在身前,免得自己又克制不住。 這種時刻實在是難得,大概是因為都在心照不宣地避開那些事兒,這樣一來,兩個人之間談話的內容反倒清淡了許多。 那晚她也終于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都疑惑的事兒——當年在平安鎮時的那盞樓道燈。 就他們一層樓有,平時明明滅滅的也挺正常,可就是覺得怪怪的,像個…… “記錄儀?”他悠悠開口。 就是記錄儀吧?她怒瞪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