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葉昭單獨把李瑞香叫到房間里聊，葉昭知道李瑞香是比較單純善良的人，她不想讓對方心里難受。

    葉昭遇事是希望能馬上解決掉的，她不愿意拖著，最后成為心疾。

    “你今天好像有點不高興？”

    李瑞香低著頭給飯票蓋章，“我心里面總覺得對不起高月月，她為了我們拿到承包權，把廣播播音員的工作都搞沒了?！?/br>
    “她在廠里播音，一個月也就十元補貼，她在我們這兒，什么都不用做，一年她至少能拿一千多，等后續經營狀況好了，肯定還不止這個數。不少了?！?/br>
    “我們那天答應了給她1股呀?！?/br>
    “我們給呀，只是這1股是作為獎勵性質的，她沒有出資參股，不可能給到她實股，只能給干股，能參與分紅對她來說就足夠了。她為什么一定要參與我們的經營呢？”

    李瑞香死腦筋：“為什么不能讓她參與呢？”

    葉昭接過李瑞香手上的印章，幫忙干活，她一手一個戳，動作很快。

    “瑞香，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善良的。對于有些人，我們要提防，像高月月，我可以給她錢，有需要的時候，大家也可以一起合作，但一定不是像我和你這樣，彼此之間能夠互相信任，可以合作無間。我可以很明確地說，我沒辦法做到，我相信高月月也沒辦法做到。她這個人太復雜了?！?/br>
    李瑞香不解：“月月有的時候確實是有點脾氣，有點傲，但她人不壞的?！?/br>
    “那是因為你傻，你跟她還沒有利益紛爭。等你跟她有利益紛爭的時候，你就知道了?！?/br>
    “你跟她有過利益紛爭？”

    “當然。海灣音樂大賽，我們搶了她的冠軍，冠軍的獎金可是1萬元啊。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她當時對我的貝斯下手了，只是我沒有證據，所以我一直沒有說破這個事?！?/br>
    李瑞香內心很吃驚，她不知道原來葉昭和高月月之間還有這種矛盾，看來葉昭已經忍耐高月月很久了。

    “對不起小昭，我都沒看出來，你和高月月之間還有這些事。我以為你就是單純看她不順眼?！?/br>
    “我怎么可能無緣無故看人不順眼?！?/br>
    李瑞香點頭：“我理解了?！?/br>
    “你理解就好。我跟你說的話，你可別跟她提起。你這人有時候挺沒心沒肺的?！?/br>
    “嗯，我又不傻，我不會跟她說的?！?/br>
    正說著，聽外面有說話聲，高月月買了宵夜回來，是炒田螺和烤串，葉昭也沒客氣，吃了幾根烤串才回。

    葉昭趕在九點前回到家，她和黃棟梁約定了，隔三天通一個電話。

    她回來沒多久電話就響了，黃棟梁如約打來，“收獲時間定了?！?/br>
    西山小黃姜每年統一時間播種，收獲時間也是根據時令統一定，今年定的最佳收獲時間是10月15日到10月23日，在霜降之前收獲完畢。

    姜瘟發作需要2天到7天左右，發作之后三天內會全部腐爛。

    如果陳連發要散布姜瘟而不給宋榮記反應時間，最佳時機就是10月15日前一周，也就是最晚10月8日會行動。

    距離現在還有大概一周的時間。

    怕就怕陳連發提前散布姜瘟，那到時候很可能會全軍覆沒。

    葉昭問：“我們可以現在收獲嗎？現在收獲是最保險的?！?/br>
    黃棟梁：“提前半個月收獲，小黃姜成熟度會不夠，保存兩三個月沒問題，如果想保存到農歷年后就夠嗆了，會腐爛壞掉?！?/br>
    葉昭這批姜如果順利賣給宋榮記，12月之前肯定全部用完，不需要保存那么久。

    “沒關系。你明天就讓他們收。不要有太大動靜，別人問起，就說要運到北方的?！?/br>
    黃棟梁回道：“那行。除了張家村和向西村，其他沒有訂購的村子，要通知收獲嗎？”

    如果不通知是收不夠10萬斤量的，如果通知了，這些村莊都是種姜大戶。動靜肯定大。

    葉昭想了想，決定還是保守一點為上，她道：“先別通知。免得打草驚蛇。等我們的收完了，如果還沒動靜，再想辦法收多一點?！?/br>
    黃棟梁問：“那你什么時候來？這邊收獲兩三天就好了，你得來付款?！?/br>
    葉昭手上沒多少現錢，她得馬上去跟泥猛借款，還得租貨車，租存貨倉庫。

    “我后天去。你趕緊行動起來，明天開始收獲?！比~昭再次提醒，不要搞太大動靜，盯緊陳連發的動向。

    葉昭第二天一早就拿著四萬的存折去跟泥猛抵押借款，然后找食堂的蔬菜供應商租車和租倉庫，供應商老錢做事很靠譜，她之前就跟對方打過招呼。

    為了穩住艾琳玩具廠食堂這個大客戶，老錢家的貨車和倉庫都是便宜租給葉昭的。

    這邊萬事俱備，葉昭回到家，正在吃晚飯呢，接到黃棟梁電話。

    前期難搞的向西村還挺配合，今天都開始收了，但張家村的人嫌收獲時間太早，想等多十天八天再收。

    葉昭惱火：“為什么？不是說好了每斤給多一分錢，他們可以提前收的嗎？”

    黃棟梁也很火大：“現在人家反悔了?！?/br>
    葉昭一直怕向西村不好收獲，誰能想到問題出在了看上去都是老實人的張家村，她道：“簽了合同還反悔？”

    “就是因為簽了合同，收了訂金，他們心里有底氣，才敢這么來。早知道當初不給訂金了！他媽的！”黃棟梁氣得罵粗口。

    葉昭急了：“張月麗還在娘家嗎？”

    “沒有，她帶著孩子回去了。夫妻倆和好了?！?/br>
    糟糕！“那陳連發肯定知道了我們要提前收獲的事?！?/br>
    “我猜他就算今天不知道，明天也肯定會知道。你不是讓我找人盯著他嗎？他最近很老實，一直呆在家里，哪兒都沒去?！?/br>
    今天老實呆家里，明天就未必了。

    葉昭想現在就出發，她打電話給老錢，老錢那邊貨車要明天才能回來，沒辦法提前去。

    貨車還沒回來，晚上又沒有長途汽車，葉昭有些許的絕望，實在不行她只能看看能不能找到愿意走長途的計程車！

    “你先吃飯，我載你去?！?/br>
    葉昭抬起她的苦瓜臉看著曾祥，祥崽此刻閃著金光。

    “你怎么載我去？”葉昭不能想象坐摩托走長途。

    “我的摩托比汽車快！兩三個小時就能到。我們吃了晚飯，7點出發，10點前能到?！?/br>
    葉昭看向巧姨，巧姨不忍心看著葉昭著急找不到人幫忙，也下定了決心，“快來吃飯，我不放心你們，我也一起去?！?/br>
    就這樣，吃了飯，曾祥先去加滿油，葉昭帶著錢，巧姨藏了把刀，然后一家三口出發了。

    葉昭被巧姨和曾祥像夾心餅干似的夾在中間，半路實在累了，她整個腦袋擱在祥崽的肩膀上，在顛簸的路上差點睡著。

    幸好沒有遇到什么車匪路霸，他們一路風塵撲撲趕到了張家村。

    張家村比西山鎮距離深城更近，他們九點多就到了。

    黃棟梁已經在張軍家里等著他們，二十四戶姜農，來了十七戶，還有七戶說了，大家收，他們就收，他們隨大流。

    黃棟梁對姜農道：“你們看，你們不按照合同收獲，人家大老板連夜從深城趕來了。我夾在中間，可太難做了。我以后怎么介紹買主給你們?！?/br>
    張軍不好意思地看著巧姨：“大姐，我們當時說的是提前十天八天收獲，現在是提前差不多20天，提前那么多時間，收的姜不耐存，對你們也不好?！?/br>
    葉昭無語，當時可不是這么說的，她道：“當時說的是提前10到20天左右，合同里也寫明了?！?/br>
    有姜農道：“那天我們都沒聽清楚！”

    “是??！沒聽清楚！我們又不認識字，都沒看合同?！庇腥烁胶?！

    葉昭和巧姨在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

    巧姨道：“我們貨車都定好了，這批姜是要運到北方去的，北方馬上要下大雪，到時候路封了，運不過去，不是我們非得要難為你們?！?/br>
    其中一個姜農說：“提前20天，重量差太多了?！?/br>
    葉昭壓著怒火，試圖給他們講道理：“小黃姜在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成熟，長不了多少重量的，我們之前也談好了，每斤加1分錢，然后我們可以提前收獲，是不是？”

    張軍：“你覺得長不了多少重量，但大家覺得20天還能長不少?！?/br>
    “本來我們的姜就小，再提前20天，太吃虧了?！?/br>
    “不能欺負人，哪有提前那么多時間收獲的?！?/br>
    “給我們的錢也比外面的便宜?！?/br>
    “是啊，收的便宜，又要提前收獲，欺負我們啊這是?！?/br>
    眾人你一言無一語，葉昭是看明白了，這些看著老實巴交的姜農，就是看他們著急收獲，又交了訂金在他們手上，想趁機坐地起價。

    張軍抽著煙，終于說了他們的需求：“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如果一定要提前到這兩天收獲，每斤加5分?！?/br>
    巧姨一聽來氣了：“你們這是搶錢??！”

    “你們到外面去收也要8毛錢，給我們才7毛5分?！?/br>
    葉昭駁斥道：“一分錢一分貨，你們的貨要值8毛錢才行啊?！?/br>
    黃棟梁失望地搖了搖頭：“我好心幫你們推銷出去，你們自己想想，每年你們的貨都是壓到最后才能賣出去的，去年5毛錢都賣不到，今年是7毛5分，曾老板人好，還另外給你加了1分?，F在外面村子的姜價早就跌了，比你這好不知道多少倍的姜，我7毛就能拿到?！?/br>
    姜農：“我們打聽過了，不可能七毛的，你們還要提前收獲，不可能這個價錢?！?/br>
    巧姨氣得想拔刀：“你們就是看我們給了訂金，吃定了我們不可能不要你們的姜，是不是？做人不要太過分了！”

    黃棟梁還嘗試調解，但姜農咬死了一定要8毛，不給到這個數，不收獲。

    黃棟梁只好把巧姨和葉昭拉到一邊小聲商量，如果提前那么長時間收獲，外面其他村子肯定也要8毛以上。

    葉昭問：“別人村8毛以上的貨比他們這里的好很多是不是？”

    “質量肯定比這里的好，但是你給了差不多2000的訂金，如果不在這里買，訂金就打水漂了?！?/br>
    不行，葉昭不想屈服，她咽不下這口氣。

    她瞟了眼張軍，張軍正抽著卷煙和其他幾個姜農在說話，臉上是拿準了他們必須會屈服的得意神色。

    她想著他meimei被打時，他站在一旁完全不出聲的窩囊樣子，內心升起一股莫名的厭惡。

    葉昭小聲對黃棟梁說：“現在去訂其他村的貨，來得及嗎？”

    “現在去訂？”

    “對。今晚上必須把事情定下來。凡有人問你，都說是賣去北邊的貨?！?/br>
    “有兩條村我比較熟，之前斷斷續續有跟他們聊過，只要想買隨時可以談，貨肯定比這邊的好。不過，如果這樣cao作，會有更多人知道我們提前收獲的事，隱瞞不了的?！?/br>
    “這邊也瞞不下去，一樣的。他們在這兒鬧事，陳連發會不知道？說不定就是他給出的主意呢。今天晚上敲定，明后天收獲，讓他們找多一些工人，工錢我們補貼，兩天內收完，就不會有事。你現在就去，你開拖拉機了嗎？”

    “開了?！?/br>
    站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的曾祥道：“我騎摩托車送他去，我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