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抵岸 】
任何事情,即使再怎么微不足道,都是時代與社會的癥結?!督塘x》·高三川著 鹿迎神的身軀已經與這片土地合二為一。 在春暖花開神力飄逸的此刻,我沒有忘記那封發霉的信件。 我站在原地,從口袋中拿出了那封信件...... 信件內容:我知事情終將洩露,我的丈夫也因暴行而死,這些結果皆為報應。但村中邪術盛行,所作所為,比真論天堂更加惡劣。我將證據留于店中一匣,愿看到此信者將真相公諸于世。 這信應該是準褚妻子寫的。信上說的邪術盛行......難道和那個新神有關? 「怎么了?」 桐奈襄還真是敏銳,不過這些應該不用對它隱瞞。 「剛剛在車站發現了一封信,信中說關于村子盛行邪術的證據就藏在小賣部里?!?/br> 「這個不重要吧,而且彼岸鄉已經近在眼前?!?/br> 「高三川老師說過一句話:任何事情,即使再怎么微不足道,都是時代與社會的癥結?!?/br> 「我覺得瞭解這個村子的真相,或許對解開發生再彼岸鄉劇院的事情有幫助?!?/br> 「是沒錯......」 「而且......」 在剛說出兩個字后又戛然而止。 「抱歉,其實也有我個人的原因。想了想后還是告訴你比較好?!?/br> 「在我八歲前,我們一家就住在彼岸鄉。八歲那年,我和mama遭遇一場車禍,我如奇跡般僥倖活了下來?!?/br> 「之后,我也丟失了八歲以前的記憶?,F在每當我回想起八歲以前的事情,腦海里浮現的只有被烈焰無情吞噬的森林?!?/br> 「mama的樣子,也似乎被藏在了森林中?!?/br> 「這些問題困擾了我很久。我知道終有一天我會回來尋找答案,只是沒想到就是現在?!?/br> 「既然到了這里,我就想解開疑問。我相信,這些疑問的答案就埋藏在彼岸鄉與闇鹿村的歲月長流中?!?/br> 在我道出自己的秘密后,桐奈襄沒有回應,應該是默認了吧。 于是我回到了闇鹿村,首度踏進了一九九八年的小賣部內。 闇鹿村還是一點沒變,仍然是黑暗的領地。 在這里,鹿迎神的最后的神威也蕩然無存。 那處的光似乎被不可視的屏障給擋住,使一切的溫暖蠶食殆盡。 小賣部內對比往年更加破敗不堪,燈光變得更加昏暗,要清楚地看見物品也十分艱難。 貨架上擺放著落滿灰塵的零食與商品,桌子上有臺壞掉的收音機,不斷有水從機身縫隙中滲出。 還有拆開的零食,表面也都沾滿了水,袋子里有幾條腐爛的魚...... 只見在辦公桌后的墻壁上,有一張極其違和的海報,它迅速地在那塊區域抓住了我的眼球。 在把海報撕了下來后,果不其然,海報后有一個舊柜子。 闇鹿村的過去,那個不能言說的神明,邪術...... 幾乎一切的真相已經在我面前,就僅僅隔著一扇門的距離。 我甚至還希望里面還有更多的東西,mama的死,爸爸當初那么做的原因。 在深吸了一口氣后,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真相。 桐奈襄聽到了打開柜門的聲音,又聽到了我翻閱信件的聲音...... 但它沒聽見,我的嘆息。 「有什么發現嗎?」 「里面確實有很多信,但......」 「都已經發霉腐爛,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桐奈襄知道這對于我而言無疑是一次希望的破滅。 「別灰心,也許我們能在彼岸鄉找到線索?!?/br> 「嗯?!?/br> 近在咫尺的真相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闇鹿村的秘密隨著信上的字跡,再次藏匿在了漆黑之中。 這里應該沒什么線索了,是時候離開了。 「森......森原,這里果然很不妙啊......」 「這里到處都是魚腥味,還有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滴水聲......」 「而且,我記得準褚辛男的妻子是跳河自盡的,就是旁邊的那條河......」 可以聽出它的聲音正在微微顫抖。 話説附近的環境即使是這般陰森,我都已經完全習慣了。 説到魚,只見出口的門旁,有一條腐爛的魚躺在地板上的瓶子碎片中...... 「那個魚肚子里好像有什么東西?!?/br> 我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小刀,儘管刀刃很鈍但也夠用了。 桐奈襄用小短手將口袋撥開,從中往前看去,只見我走到那條魚前方,開始對著魚「揮舞」著刀片。 「啊啊啊,魚的腸子都出來了!」 「噓!不要亂動?!?/br> 「你怎么那么熟練??!」 「在家平常都是我做飯,處理這種魚我很拿手?!?/br> 「森原可真賢惠啊......」 「但這樣還是很惡心!」 「知道了,別亂動,血弄到你身上我可不負責?!?/br> 在這之后,我在魚肚中發現了另一張紙條,算是個小驚喜。 紙條上寫著一行印刷體的小字...... 豐水,能使稻荷瓜果以不可思議之速度生長...... 后面的字已經被污濁的液體給覆蓋住了。 這是什么意思?豐水......從沒聽過的名詞。 「豐水是什么?」 「額......我也不知道?!?/br> 連「博學多聞」的「飯糰」也不知道...... 在這段短暫的插曲結束過后,就是與闇鹿村道別的時刻了。 但就在我走出闇鹿村的前一剎那...... 停留于此的亡魂還不忘給予我最后的驚悚。 身后有無數凄慘之聲在吶喊...... 「森原!都是你的錯!」 這不是幻聽...... 不止一兩人,可能有十人以上......在對著我宣泄來自冥間的怒火。 看來,闇鹿村的謎團,還遠遠不止如此...... 而我,裝作沒聽到的樣子,繼續往著身前的道路前進。 穿過鳳前旁的木橋,我走上了由鹿迎神殘骸所鋪成的鮮花之路。 抬頭看向天空,好幾片碩大的灰色云彩正向我襲來。 看來越遠離鳳前樹那里,代表生命的陽光也會隨之減弱。 就像是極點的永夜一樣,此刻的我對于這一帶的印象永遠是黑夜彌漫,只有神明的作為能暫時打破這一規律。 走在路上,只見在一旁的木柵欄上立著一張告示牌...... 為修建水庫,闇鹿村將于明年年底拆遷,請居民們不要靠近?!?997.8.1彼岸鄉安全委員會 又過了幾分鐘,我來到了一處岔路。 岔路中間立著一盞不高不低的路燈,朝路燈左邊看去,是幾張寫著禁止通行的障礙物。 而右邊,正是彼岸鄉的大門。 眼前的彼岸鄉,給了我一種感覺...... 明明沒有任何印象,卻依舊熟知這座城鎮的感覺。 這種感覺,全都來源于那八歲前支離破碎的記憶。 像是一塊上千碎片的拼圖,被狠狠地從上萬公尺處砸下。 跟隨黑色蝴蝶走進大門后,路旁的櫻花樹隨著風飄灑著櫻花,幾乎所有的店面也都是沒在營業的狀態...... 再次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知此時是明是暗,有無太陽。 在朦朧的云中,也似乎望不著太陽的身影。 我開始懷念起了剛剛的溫暖。 與此同時,我陷入了思考...... 剛剛的溫暖,究竟是真正的陽光,還是神明的力量。 我決定先在城鎮內逛一逛,熟悉一下這個被我徹底遺忘的故鄉。 在大門正前方走到底,是一座隧道,不過隧道卻被有著坍塌風險卻被障礙物擋了起來。 大門進來后往左轉,是一條商業街。商業街的左邊是一株株綠色的植物,右邊則是一家家店鋪...... 有著扭蛋機的便利商店,電影院,門外地上到處都是空酒瓶的日式的酒館,以及書店,理發店等等...... 商業街的后面,是住宅區與娛樂區。娛樂區有公園,籃球場等,在籃球場旁則是一棟棟的民宅。 這里曾是我的故鄉,但發生在八歲時的那場車禍奪走了有關這里的全部記憶。 與之一同被奪走的,還有從未能回憶起樣貌的母親。 搬離彼岸鄉至今已經過去了九年,想不到能再次回到這里竟然是因為詛咒。 不同于闇鹿村的荒涼,彼岸鄉零星的燈光多少能為不安的內心帶來一份慰藉。 只是這光還不足以掩蓋小鎮上那快溢出的寂寥。 如同泡沫經濟那虛偽的表象一樣,商鋪燈火的映照下是毫無人跡的街道。 僅剩下路邊張貼著的警示公告與教會宣傳海報還在努力訴説著彼岸鄉曾經的故事。 可僅憑告示中的隻言片語根本無法完全瞭解彼岸鄉乃至闇鹿村的過去。 好在有之前玉藻小姐交給我們的公寓鑰匙,聽説她把有關彼岸鄉有關的情報全都放在了那里...... 想到這,我便走向了距離籃球場最近的那間白色公寓。 當我走在路上時,我的目光被籃球場旁的一處綠色路牌所吸引。 那個路牌看起來很新,上面還畫著貓的圖案...... 這和在闇鹿村以及在鳳前樹旁的貓咪路牌一模一樣! 那個路牌究竟是...... 到了公寓門前,我沒有急著開門,反而是看向了在墻壁上的信箱。 信箱里的信件快滿了出來,在大概看了看里面的內容后,我感到甚是欣慰。 「看來玉藻小姐在東京的生活很不錯?!?/br> 「真的嗎?那太好了?!?/br> 「她還一直持續不停地邀請我們去東京玩?!?/br> 「哎,管吃住嗎?能報銷路費更好啦!」 「你不是作家嗎......稿費應該不少吧?」 「額......森原醬,請不要聊這么沉重的話題?!?/br> 隨后我將鑰匙插進公寓的門中...... 什么?插不進去? 是另一扇門嗎? 結果還是插不進去。 怎么會這樣?這里確實是距離籃球場最近的白色公寓啊,難道是玉藻小姐記錯了? 應該不會連自己的住所位置都記錯吧,況且玉藻小姐也不像是那樣糊里糊涂的「人」。 突然,我發覺信箱上有一個鑰匙孔,且剛剛好和玉藻小姐給的鑰匙大小吻合。 這不會是信箱鑰匙吧......但是這個信箱根本也沒鎖住啊喂! 話説信箱算什么住所......難不成是以為我也可以像你們一樣變成「飯糰」住進去么...... 我試著將鑰匙插進鑰匙孔轉動,就在轉動后的頃刻間,周圍的一切產生了絕妙的變換。 只是一瞬,在信箱前的我已經身處在一間充滿溫暖且洋溢著花香的房間內。 不像幻寫一樣給予強大的身心感觸,而是好像什么都沒發生,卻又實實在在地改變了周遭的環境一樣魔幻,是一種難以想像的體驗。 可以稱得上是無縫銜接。 我傻站在原地,過了幾秒后感嘆道...... 「這就是玉藻惠小姐的房間,竟然藏在信箱里?!?/br> 「聽說一些妖怪喜歡住在人類空間,但是也害怕撞見人類?!?/br> 「所以他們常在人類空間中不起眼的地方設置結界,比如桌子與墻面的間隙,畫中,壁爐中,甚至柜子里?!?/br> 「這些空間在一般人眼里看上去狹小,平平無奇,但其實別有洞天?!?/br> 「原來如此?!?/br> 那照這樣看來公寓前的信箱就是玉藻小姐所設下的結界了。 話説你一個連載小説的作家為什么會懂那么多妖怪世界的東西?果然你會受到詛咒不是沒有理由的...... 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這句話挺有道理的。 這個房間是樓中樓的形式。 房間最左邊通往二樓的樓梯,二樓上放著一張木床,床墊上蓋著一條黃綠色的棉被。 靠著床的墻壁上方還有一張窗戶,上面掛放迎著夜風動盪的便條,一旁床頭柜上的夜燈也加上了玉藻小姐個性的設計...... 一樓的地板上鋪著榻榻米,在房間右邊的位置放著一張大被爐。 被爐左側放著電視機與植物盆栽,時鐘與月歷也在電視機旁。 房間最后面擺著一排書架與衣柜,上方還放著喜氣習俗象徵的達摩與招財貓...... 「哇!這里還有被爐,我終于可以繼續寫稿了?!?/br> 在發現被爐后,桐奈襄久違地從口袋中蹦躂出來,并變回了原本的樣子,隨后立刻將下半身鑽進被爐里坐下。 「你可以隨時變回人形嗎?」 隨后桐奈襄再次從藍白和服的衣襟中取出筆記本展示道。 【嗯,我身子比較弱,行動不太方便,變成鴿子的話會輕松很多?!?/br> 我沒有回應,這使桐奈襄再度使用了她過于敏銳的觀察力,洞察到了我的疑問。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我無意間使用幻寫回到九五年之后,難道你三年前就在車站了?」 【森原,你在此時看到的我也是那時看到的我,我和你始終都在同一個時空?!?/br> 【我們身上有著相同的詛咒和命運,而幻寫讓我們的命運絲線交纏在一起?!?/br> 「這么說,幻寫跟詛咒有關?」 【或許是吧,總之到了彼岸鄉劇院解開詛咒,一切疑問就都有答案了?!?/br> 【沒空間聊了,我要趁現在把稿子寫出來!】 「那你先忙吧,我也要去翻閲一些玉藻小姐留下來的資料?!?/br> ...... 在不知是否能稱得上安寧的晚上。 我看著這間過于溫馨的房間,又看了看眼前這位謎團重重的白色少女。 真的有點不敢置信,我之前經歷的事情...... 真的是真實的嗎? 還是說...... 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