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帖(第77章重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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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都市作為直轄市,經濟一貫高速發展,城市建設一并飛速推進。 大興土木,鋼鐵叢生。 到處都在叮叮咣咣,不分晝夜,不分冬夏。 幾乎,隔一條道就能看到一個工地。 地面上,高樓大廈拔地而起。 地面下,地鐵線路一條接著一條的開發。 隱隱有“將景都市的地底掏空”的架勢。 喬溫溫兩年前考入市重點高中時,地鐵線路還只有三條:一條沿著中軸線。 一條從國際機場出發,途徑高鐵站,末端停在南城。 一條繞著東區走一圈。 去年年底,第四條地鐵線路竣工驗收,這個月初正式投入使用。 緊接著,第五第六第七,三條線路繼續齊頭并進火熱朝天地修。 有趣的是,第四條運行的地鐵線路不走常規路,沒有以數字命名,它叫“北延線” 剛巧,北延線走的是紅燈區這一片。 又正正好,出了出租屋的小區,往大路上拐五十米,地鐵口就在。 自打喬溫溫發現地鐵通到了家門口,她喜歡的事情加了一項:拉著陳敬磊,錯開高峰期地坐地鐵。 兩塊錢,可以跑遍整個地下網。 列車咣當咣當,車廂里零星幾個人,頭上暖氣呼呼地吹,空氣中微微飄著清新劑的味道。 很劃算,很愜意。 地鐵E出口,露天扶梯。 喬溫溫和陳敬磊,倆人并排站在長扶梯上。 扶梯緩緩地帶他們到地面上去。 海風拂過,發絲輕揚。 喬溫溫摟緊陳敬磊的胳膊,她仰脖,看著快成三十度度傾斜的長扶梯。 長扶梯一眼望不到頭,好高好高。 她扁扁嘴,感傷起來:“七哥...” “嗯?” “你說... 我們跟陸今安這種人,是不是真的差距很大啊,就像...“喬溫溫伸出左手,指指前方,”就像他們在那上面,站的那么高,咱們需要非常非常地努力仰頭,才能看到他們” 陳敬磊皺眉。 他轉過頭,借著五光十色閃爍不定的霓虹燈,打量喬溫溫。 看清喬溫溫臉上委屈和憤怒交加的表情后,他心臟揪了一下,像是被針扎到。 酸澀翻涌,堵住嗓子眼,很難受。 他問:“為什么,這樣想? ” 喬溫溫腦袋耷拉下來,悶悶不樂:“陸今安一家真囂張。 別人干齷齪事,都是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知道。 可是,他們欺壓肖祈,一點都不避著人。 啥意思嘛... 他們,是不是覺得咱們郊區出來的人,沒權沒勢,不能靠爹靠娘,打掉牙只能往肚子里吞。 所以,他們,連掩飾都不屑于掩飾? ” 陳敬磊挑挑眉,心想:對,是這樣。 崔興偉根本沒把肖祈放在眼里,高高在上,仿佛篤定一腳就能碾死他一家老小。 認為肖祈的反抗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可是,被瞧不起,被打壓,被欺辱。 就該認了? 忍了? 不行,陳敬磊做不到。 任何人,都沒有權利踐踏別人的尊嚴。 他也不允許有人敢這么對待他和他最親近的人。 長扶梯將倆人送到地面。 陳敬磊摸摸喬溫溫的頭,俯身,親了一口她的臉,柔聲說:“溫溫,不要難過,這件事,我一定能解決” 喬溫溫仰起臉,眼眸水靈靈,嘴唇水潤櫻紅,表情懵懂,像是神話故事里的林間小麋鹿。 林間小麋鹿認真地問:“七哥,咱們砍了陸今安之后,咱們怎么逃跑? 會不會被抓??! 會不會坐牢? 如果咱倆都坐牢了,陸今安他家那么多狗腿子接著找肖祈的麻煩怎么辦? ” 問題好多。 陳敬磊思索片刻,語焉不詳地說:“你不會坐牢的” “喔...” 臨睡前,喬溫溫仍然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 她蔫蔫地卷起被褥,蔫蔫地鉆進被窩,蔫蔫地跟陳敬磊說“晚安”。 陳敬磊從后面抱住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讓她開心。 況且此刻他的心也是一團亂麻。 該怎么辦呢? 在時檸家門口,肖祈當時一副要竭盡所能拼上性命宰了陸今安的模樣。 他說“我帶刀幫你砍人”,是為了安撫肖祈。 他倒是很理解肖祈。 代換一下,誰要是把歪心思動到喬溫溫身上,他也會拼死反抗。 只是,事情若真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他們怎么辦? 提刀砍陸今安? 砍崔興偉? 砍陸今安的城管大隊隊長舅舅? 把他們全砍了... 也不是不行。 雖說難了點,可依然存在成功的機會。 只是要想全身而退,怕是不能夠,脫層皮都算走運。 還有,沒記錯的話,那天在樓梯間,陸今安嚷嚷了一句“我叔叔是工商局副廳長”。 他要是真有一個副廳長叔叔... 且不說他們能不能挨著副廳長的衣角。 即使能挨著,掄起刀的下一秒就會被警衛員擊斃吧? 萬分之一概率,成功了,砍到陸今安叔叔。 接下來呢? 他和肖祈進監獄蹲大牢。 喬溫溫怎么辦? 肖盼田秀梅怎么辦? 陳敬磊盯著漆黑的天花板,緊皺眉頭。 黑暗中,喬溫溫翻身,臉埋進陳敬磊的胸膛。 陳敬磊抽回注意力,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摸著她的頭發。 半晌,開口:“溫溫,我明天去幺街一趟” 懷里的喬溫溫抬頭,懵懵地問:“去干什么呀? ” 陳敬磊低頭,親她頭頂毛茸茸一口,說:“搬救兵” 遇到事,惹著麻煩了,既然自己沒法解決,那就趕緊張口去求人幫忙。 長了嘴,就是該用的,該去滿世界尋辦法。 不能跟個沒開口的榛子一樣,硬邦邦往那一杵,坐等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社會人士,除了蒙佧娜,陳敬磊能想到的只有曹金禹。 至于混道大哥曹金禹,有沒有招數對付高中生高考的事,愿不愿意幫他倆... 總要試試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2012年3月23日,周五,上午。 俱樂部下午四點后營業,陳敬磊從后門進去,直奔曹金禹的辦公室。 他大跨步往前走,認識他的侍應生紛紛往旁邊躲,給他讓路。 “小磊?”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有段時間沒看到你了,最近怎么樣? ” 陳敬磊停下,回身,說:“承哥好” 袁承打量一番陳敬磊的神色,問:“有事? ” 陳敬磊也不藏著掖著,一五一十地將肖祈和陸今安的恩怨講給袁承聽。 袁承聽完后,“嘶”一聲,先是埋怨一句:“這么大的事怎么現在才說? ” 陳敬磊沒有接話。 聽承哥的意思... 有戲? 真能幫上忙? 袁承長嘆一口氣,說:“這個事,能解決” 陳敬磊猛的盯著袁承,說:“承哥...” “你先別著急說話”袁承拍一拍陳敬磊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曹哥肯定會幫你。 但是,他必然會問你一個問題” “小磊,這個人情是算在你頭上,還是算在肖祈頭上?” 是肖祈報恩,還是陳敬磊報恩? 陳敬磊僵了一下,想也不想地要說“算在我頭上”,即將說出口時,剎住了。 袁承語重心長:“這個人情要是算在你頭上,你是清楚的,曹哥想要什么” 陳敬磊思索片刻,堅定的說:“承哥,謝謝你,我知道了” “我帶你去找曹哥” “我先打個電話。 我有個朋友,想叫他一起過來” “好” 下午三點。 曹金禹坐在黑胡桃木螭龍椅上,身后是中嵌烏金木玄關桌的雙半圓榆木博古架,白墻掛一幅青綠山水畫。 他右手夾著一根羅密歐一號,悠然自在地吞云吐霧。 紅頭白體的古巴雪茄悠悠地飄出白煙。 煙霧彌漫,陳敬磊只能隱約看到他臉上蜿蜒的刀疤。 曹金禹緩緩吐出一口煙圈,抖落兩下煙灰,說:“小磊,這個事,不是大事,能解決,也好解決。 只是,我這算是幫你的忙??? 還是幫肖祈的忙? ” 陳敬磊恭敬地抱拳,然后,把身后的人推到面前。 曹金禹這才把注意力分到陳敬磊帶進來的“朋友”身上。 “朋友”一頭金發,很是閃耀。 人長得人高馬大,相貌英俊,五官立體。 “朋友”一笑,眼尾挑到天上去,張揚肆意。 他學著陳敬磊的動作,左手輕搭右手,抱拳:“我叫蒙涂北,向曹老板問好了” 說完,雙手遞上一張A5紙大小的超大卡片。 曹金禹接過來。 海蒂灰特種紙,浮雕偏紅雅金的【蒙氏】,燙黑的【蒙佧娜】。 蒙涂北恭恭敬敬地,一字不差地照著姑媽教的背誦:“蒙家六堂主蒙佧娜,托我給曹老板送拜帖” 曹金禹抖煙的動作一頓,輕輕將拜帖工藝名片放在黑胡桃木茶桌上,認真地注視著蒙涂北。 過了幾秒,放下翹起的右腿,端正坐好,問:“你是蒙家人? 蒙佧娜是你什么人? ” 蒙涂北作揖,說:“我是占叻·拉維蒙的小兒子。 蒙佧娜,是我姑姑” 袁承愣了一下,忽而,想到什么一樣,嘴角微微一翹。 陳敬磊這小子,真夠聰明的。 蒙涂北頓了頓,穩穩呼吸。 走至茶桌前,從茶承里端起紫砂茶壺,掀開蓋碗的蓋子,倒入七分滿的茶水。 他捧著蓋碗,向曹金禹敬茶:“請曹老板幫忙,救我的好兄弟出水火” 曹金禹一言不發,目光一會兒投到陳敬磊身上,一會兒轉到蒙涂北身上。 雙方僵持許久,空氣宛如凝固。 忽然,他笑了,接過蒙涂北的奉茶,喝了一口,說:“原來是蒙小少爺的朋友,我一定全力以赴” 2012年3月24日,周六,農歷三月初三,上巳節。 古語有云:“三月三,軒轅生” 曹金禹正式向崔興偉宣戰。 按照道上的規矩,動手前需先下戰書。 他叫過來一個馬仔,吩咐:“去給城管大隊的陸海隊長遞個話:大家出來混口飯吃,橋歸橋路歸路。 陽光道和獨木橋都是活法,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們這些個地頭蛇一向是對吃皇糧的敬上三分。 只不過,我手下的人求我來了,既然人家開了口,我就不能當不知道。 您家大業大,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是社會里混過幾十年的老油子,卻欺負一個沒出校園的窮學生。 牛不喝水強按頭,天底下沒有這么不講理的。 這事,我接過來管了。 ” 馬仔一溜煙的跑去傳話。 曹金禹回過身來,微微一笑,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 蜿蜒曲折的刀疤頭一次透出猙獰以外的一些東西來。 似是已然穩cao勝券。 “我從不在欽的時候談判(注2),先得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好欺負的”他敲敲桌子,指著身旁站著的男人,向陳敬磊和蒙涂北介紹,“來叫人,這是谷爺” 谷四和善地擺擺右手,左手的金剛菩提手串在空中晃蕩幾下。 他說:“曹老板面前,不敢稱爺。 叫我谷四就行” 蒙涂北真的要開口叫“谷四”,話沒出口,聲音被陳敬磊一胳膊肘撞了回去。 陳敬磊上前,恭恭敬敬地說:“四爺好” 谷四笑笑,眼睛瞇成一條縫,臉頰肥rou一抖一抖的。 他有個稱號:“彌勒谷”。 講的是他的相貌活似彌勒佛,笑容憨態可掬,手里經常盤著一串手串,見誰都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谷四轉過頭,跟曹金禹說:“這孩子,懂規矩” 說話間,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來人是寸頭,青茬貼著頭皮。 身量極高,單衣下肌rou累起,險些撐爆。 他向曹金禹問好:“曹老板好” 曹金禹寒暄:“阿隆,出來了? ” 阿隆簡短地回答:“昨天出來了” 轉過頭,跟谷四說:“爸,您找我? ” 谷四依舊笑瞇瞇,招手示意阿隆來自己身邊,跟陳敬磊和蒙涂北說:“這是我的養子,阿隆” 陳敬磊瞅瞅阿隆右手的刺青,瞧瞧他的發型,再結合那句“出來了”。 暗暗懷疑阿隆是剛出獄的。 他謹慎地說:“阿隆哥,你好,我是陳敬磊” 阿隆“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蒙涂北趕緊學陳敬磊,說:“阿隆哥,我是蒙涂北” “嗯”阿隆隨意地掃蒙涂北一眼。 蒙涂北避開阿隆的目光,害怕地摸摸鼻子。 谷四拍拍阿隆的肩,說:“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他跟曹金禹【自賣自夸】,“曹老板,我這個兒子,辦事你放心” 曹金禹笑:“谷爺的兒子,絕對差不了” 谷四曹金禹倆人互吹互擂,蒙涂北聽的無趣,視線亂瞟。 發現正對大門處,有一個神龕,供奉著一座神像。 他悄悄地溜到神龕前,打量一番,看出這是一座關公像。 蒙涂北只在電視劇里見過關公像,此刻在現實生活中看到了,一時興起,準備抽三根香拜一拜。 正要拜關二爺的時候,陳敬磊毫無感情波瀾的聲音響在耳邊:“綠袍關公,刀尖向上。 你要混道了? ” 蒙涂北愣住,問:“這還有講究? ” “這是忠義武關公,保平安的”阿隆突然插嘴。 連陳敬磊都嚇一跳。 蒙涂北訕訕地收回拿香的爪子。 -------------------------------------------------------------- 注2: 化用《浴血黑幫》第一季臺詞:You don’t parlay when you’re on the back foot . We’ll strike a blow back first .”(當你處于不利地位時 你不談判。我們會先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