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6)
我跟他并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時序已經接近傍晚,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整片天空都被染成橘紅色,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但不出幾分鐘,就被身旁愜意打著哈欠的男孩無情打破。 「喂,你跟蕭奕安到底是怎么了啊?你們最近都沒有走在一起?!棺T墨晨欠揍的笑了笑,被我狠狠的瞪了一眼后,我才若無其事的回答:「沒有哇,就只是沒有特別膩在一起而已,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br> 他狐疑地盯著我瞧,不過這次竟意外地沒有與我斗嘴,而是詭異地盯著我看,不發一語,就這么對視許久,瀰漫在空中的沉靜很是尷尬,最后還是我受不了這種凝視才打破僵局。我嘆了口氣,哀聲問道:「有必要那么好奇嗎?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又不關你的事?!?/br> 他輕搖著食指,一副「你才不懂」的模樣,正經地說:「關係可大了?!?/br> 「什么?」我不屑的送給他一個白眼,接著從書包拿出課本,準備要為明天要默寫的范圍復習,他眼明手快的把我正翻開的課本快速合上,不等我發火,他便悠悠開口:「你怎么會以為我沒聽到呢?」 我僵硬的把視線轉到他身上,戰戰兢兢地說:「不可能,那時候已經放學了,除了值日生之外,沒有人會留到這么晚,除非……」 「除非擅長壓榨干部的班導把我找去做事,否則才不會留那么晚呢?!顾旖谴蟠髶P起,露出一個詭異的恐嚇笑容,故意放慢語速:「所以說,這幾天到底為什么不理我的訊息?」他倏地湊到身邊,讓我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你該解釋一下,還是要我自己去查?」他呼出一口氣,惹得我耳朵發癢,緊張地搖搖頭,接著逃到長椅的另一頭,囁囁坦承:「……我刪掉了?!?/br> 「為什么?」他的語氣變的咄咄逼人,也更加霸道:「我只給你的東西,你憑什么刪?」 「咦?陽心你看,大哥哥大姊姊今天有來喔,我們去找他們玩?!箖蓚€還帶有稚氣的小孩快速地跑到我們前面,我也暫時擱下話題,換上笑臉迎接他們。 「好久不見呀,你們最近還好嗎?」 他們互看了一眼后,男孩率先發難:「不好,陽心又受傷了。每次都叫她注意,不要跑那么快,可是她還是不聽,結果被石頭絆倒,膝蓋的傷口才剛結痂,現在又被擦破皮了?!挂暰€往下一看,女孩的膝上確實包著紗布。 「還是這么不小心?!刮胰滩蛔∈?,「陽心,下次一定要注意喔,不然以后會留痕跡喔?!?/br> 女孩吐吐舌,羞愧地別開頭,無力地說:「好啦?!沟请S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jian詐的笑了起來,報復的說:「那時雨姊姊也要罵凱凱!他上禮拜跟幼稚園里面的同學打架,把別人的臉都打腫了?!?/br> 「喔?為什么呢?」我笑著問下去,沒想到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拉走,低低的嗓音響起:「我的問題還沒問玩呢,想轉移話題?」 「才、才沒有呢,只是他們剛好來了,很久沒見了?!刮蚁乱庾R地逃開,卻被他抱得更緊,男孩一手摟著我,對他們好聲好氣的說:「陽心、凱凱,你們先去玩好嗎?哥哥姊姊有事情要處理,等等再去找你們?!?/br> 「收到!」他們舉起小手,齊聲說完,就朝公園的方向跑去。 「好了,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嗎?」 「兩個禮拜前,安發現我有加你的聯絡方式,就要我刪掉?!刮液喍痰恼f,「雖然我有問過她原因,可是她不愿意說,只是一直重復地提醒我,要我刪除。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認為她有自己不得已說出的理由?!?/br> 「就因為這樣就輕易的把我刪掉?能有什么理由?」譚墨晨瞪大眼睛,訝異大過于憤怒,但是還是故作鎮定的神色,要求我繼續說。 「后來有一陣子,她總是悶悶不樂的,像是整個人被抽了靈魂一樣,毫無生氣?!刮野卮瓜骂^,依舊不解她當時說的話。 「你有對她說什么嗎?」 跟他簡單敘述過當日的對話時,他的眉頭緊鎖,絲毫沒有松開的跡象。待我說完,他嘆了口氣,嚴肅的問:「你真的不知道她這些話的意思嗎?」我呆愣的搖頭,又重新思索這幾句話背后的涵義,隱藏在話語背后的意義,漸漸顯露。 「我相信班長不會這樣做,但是如果他真的做出這種事喜歡上小雨的他,得先過我這關?!?/br> 「小雨,如果說我喜歡你呢?」 「那我註定失戀?!?/br> 安說過的每一句話,伴隨著嗡嗡聲在耳邊悄然響起。字字句句中,所帶有的情感,都被完美抹滅,只留下表面。我不安的咬著手指,顫抖的雙神緊盯著譚墨晨,渴求他給出我一個不會傷害到任何人的答案。只見他沉默地搖搖頭,黯沉的拍拍我的背,動作上雖是安慰,可說出的話卻依舊現實。 「你必須接受現實,還是得跟蕭奕安說清楚?!?/br> 難道就沒有別的答案了嗎……? 「不、不對,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刮译p手抱緊了頭,下意識逃避譚墨晨緊迫逼人的視線,嘴里低喃著:「安不可能,肯定是我們錯了,她不可能……」 「時雨?!棺T墨晨輕喚著我的名字,惹得我心猛的一跳。他并不是叫我「小雨」,而是我的本名,這讓我了解到一件事—他是認真的。 「安真的喜歡……我?」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眼,在眼眶打轉的水珠隨之墜落。他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龐,大手笨拙地替我抹掉,語氣篤定的回答:「千真萬確?!?/br> 我呆愣地望著他的眼眸,心中覺得莫名其妙,雙眼無神的問:「我不明白,明明我跟她是『朋友』,定義是『友情』而不是『愛情』啊!為什么這兩者又會牽扯到一起?」 「這種情況比較復雜……」譚墨晨欲言又止,最后僅能吐出這幾個字。 「那我拒絕這種解釋?!刮覄e開頭,心里隱隱作痛,可卻不明白這種痛處從何而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叮囑:「別再逃避了,好嗎?你該正視蕭奕安隊你的感情,每個人說出的告白,都是經過反覆練習,鼓起勇氣的結果。無論如何,你是該給她一個解答,而不是選擇疏遠?!?/br> 「我不要?!刮揖髲姷木芙^,排斥他說的任何理由,因為在我聽來,都是藉口。就在這么想的同時,他的眼里已經看不見以往的嘻皮笑臉,取而代之的是深邃之后的冰冷,我頓時心一涼,腦中所有的熾熱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你要跟她說清楚?!棺T墨晨堅定地說道,「這樣逃下去沒有意義?!?/br> 「晨?!刮依淇岬男α?,用著如寒冬般冰冷嗓音,破碎的呢喃:「不對,應該叫你譚墨晨才對。我想,你說喜歡我,根本就是騙人的吧?」 「不是騙人!我是認真的?!顾拥卣酒?,撕心裂肺的大吼,我也不客氣地起身對著他吼回去:「那為什么要逼我去跟她說清楚,我有我的考量啊!你又何必強求呢?說到底,這也是我們兩個的事情,我想怎樣是我的自由?!?/br> 他不發一語,卻換上我許久未見的隔閡笑容。我嘲諷地笑了笑,雖然是我自己縱容的情感,遲早會有某天徹底崩塌,但完全沒想到所謂的某天就是今天。 原來一切都是假象嗎? 我歪著頭,眼淚直直地落了下來,壓住哽咽的嗓音,腦中蹦出「這一次真的要結束了?!沟南敕ê?,嘴角不自覺的揚起,嗡嗡聲發了瘋似的灌入耳膜,掐住心臟的那雙無形之手,又狠狠的蹂躪著我遍布傷痕的心傷。 「我想,就到此為止吧。這場雨,是該結束了?!?/br> 這是我第一次跟他吵架,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