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 第18節
秦硯:“……” 這姑娘一點沒變,道理全是她的。 會議室中間的桌子是六個一排,秦硯抬了下頜骨,示意姜霓往里讓讓。 “你坐旁邊不行嗎?”姜霓看了眼過道旁的位置。 “我坐旁邊盯著你,你就不怕消化不良了?” “……?” 秦硯哼笑,薄薄的音色,偏沉。姜霓見他從自己身邊走過,坐在了她身后的空位上。 “時間到了,可以吃了?!?/br> 身后,秦硯提醒的聲音響起。 姜霓低下眼,看著面前的紅色泡面盒。她伸手揭開蓋子,泡面的香氣撲面而來,和五年前不一樣的味道,卻一樣的熱氣騰騰。 清亮的眸子覆上水光,是熱氣蒸騰了眼睛。 姜霓吸吸鼻子,捏起叉子去挑面。面條下面yingying的,她叉起一小塊火腿腸。 入圈以后,這絕對是她食譜里的禁忌。 但十九歲的姜霓,曾笑瞇瞇地告訴對面冷眉冷眼的男人,“再給我搞根火腿腸唄,沒有火腿腸的泡面是沒有靈魂的?!?/br> 彼時秦硯看著她,哼笑了聲,“有得吃就不錯了,別得寸進尺?!?/br> 車上只有一碗泡面,秦硯那一頓吃的是壓縮餅干。 階梯會議室異常安靜,姜霓低著眼,吃得很斯文,連吸面條的聲音都很小。 半晌,一桶泡面見底,連一根面條都挑不上來了。 姜霓起身。 身后,秦硯也跟著起來。 姜霓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小肚子,“你知不知道,這一碗泡面下去,我又要多跳2000個跳繩?!?/br> 得了便宜還賣乖。 秦硯看著她,眸光深而沉寂,像是暗夜里被海水一次次沖刷過的巖石。 方才她說話的語氣帶了點不自知的嬌矜,是他熟悉的那個姜霓。 從前,她最喜歡不講道理地和他撒嬌。 姜霓落在小肚子上的手臂微僵,她其實挺怕秦硯這么看她的。她會管不住自己,任由自己沉淪在這雙漆黑的眼眸里。 沉默的一瞬。 秦硯越過姜霓,去收拾桌上的面桶。 “秦硯?!?/br> 男人手上的動作微頓,垂著眼。 姜霓頓了頓,甚至不知道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就這么叫了他的名字。 這好像是重逢以后,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尷尬在無聲蔓延。 姜霓頓了下,急于找補,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這個口味不好吃,下次還是換香菇燉雞的?!?/br> 話說完,連她自己都有些微怔。 秦硯抬眼,視線落在她身上。 他勾了下唇,身上那股痞壞的勁兒盡數浮了上來。 “姜霓?!彼八拿?,“別得寸進尺?!?/br> 一瞬間,天光乍泄。 塵封的記憶被再度勾起,如這明亮房間里白熾的光,所過之處,再無暗影。 視線相接,姜霓在秦硯沉黑的眼中看到了怔然的自己。 男人眼底凝著薄薄的光,視線灼灼。 作者有話說: 我就靜靜看著你們反復試探,誰先低頭 溫馨提示:明天周四,下午更,五六點的樣子~ 第14章 三月的蓉城,依然晝短夜長。 姜霓窩在酒店套房的沙發里,桌上是一本詩集。松石綠的封面,上面繪著生機爛漫的夏花,右下角的書頁已經有些卷邊。 這幾年,這本詩集她幾乎從不離身,和那個彩虹繩圈一樣。 合上眼,腦中的光影走馬觀花,都是五年前在川西高原的舊事。 除了最開始兩人分開的那段時間,姜霓已經很少很少想起這些事,可能是今晚和秦硯的接觸太多了。 她想起了貢拉雪山的那場大雪,漫天漫地,吞云蔽日,像是想要一夜之間生死白頭。 拖車公司凌晨五點的時候才來,她睡得迷迷糊糊,被秦硯叫醒。 “拖車公司來了?!?/br> 姜霓睜開眼,視線還有些失焦。車里的溫度適宜,她坐在車子后排,身上蓋著一件黑色的男式外套,領口有皂粉的香味,清冽干凈。 車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沒有盡頭。 拖車公司剛到,正在處理另一輛事故車。有人敲響他們的車窗,是那輛車的車主,秦硯降下車窗。 “你好?!眮砣松灶D,大約是懾于秦硯沉涼冷肅的氣場,繼而又往后排的座位上探了眼, “拖車公司的人來了,要不要帶您到城里的醫院去看一下?” 這話是和姜霓說得,這個城里自然指的是姜霓身后三百公里的蓉市。 她好不容易從那個地方偷跑出來,怎么可能再回去? “不用?!苯捱@會兒也清醒了,冷淡地回了句。 “額……那要不要……” “不要?!苯匏剖且呀洸碌搅藢Ψ较胝f什么,果斷拒絕。 來人訕訕,沒再詢問,又看了眼秦硯,走開了。 冷風從車窗里涌進來,攪碎車內的溫熱。 姜霓把身上的黑色羽絨服往上拉了拉,蓋住了下巴和鼻尖,只一雙烏黑清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眼睫濃密纖長,微微垂著,遮了眼底的光。 秦硯從后視鏡里看她,看她沒有焦距的視線。 “你不回去?”從剛才的對話里,他就已經聽出來了。 這小姑娘不準備返程。 姜霓抬起眼,兩人的視線在后視鏡里的交匯。 她搖頭。 秦硯沉默。 車里陷入死寂。 半晌,秦硯開口:“我不方便帶著你?!?/br> 他一個成年男人,帶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兒在車上,不合適。 “我會很聽話的?!?/br> “……” 車子里再度陷入沉默。 “等路通了,我送你到前面的鎮上?!?/br> 姜霓沒接話,前面小鎮就是康林鎮,是她這程的第一個目的地。 車門被推開,秦硯拿了儀表臺上的煙盒下車。隔著暗色的車窗,姜霓的視線落在男人身上,他唇間咬著煙,微微低頸,去夠打火機的火苗。 雪山巍峨,東方既白。 淡白煙霧散開的一瞬,和漫無盡頭的雪色連綿,描摹著男人英雋的側顏。 姜霓看他的臉,看他指間的煙,還有修長明晰的指骨。那指腹上有薄薄的一層繭,磨在皮膚上,能生出不可言說的戰栗。 讓人上癮。 “啪——” 很輕的一聲,有什么東西從羽絨服的包里滑了出來。姜霓彎腰去撿,一本軍官證。 紅底的證件照上,男人穿著筆挺的軍裝,同色系的領帶壓在軍襯的領口,嚴絲合縫。 依然是寸頭,五官英俊深邃,比起穿便服的樣子,多了份凜然正氣。 姜霓的視線掃過姓名欄——秦硯。 原來他叫秦硯。 再看年齡一欄,比她大了足足五歲。 他的生日在一月。 * 酒店里,姜霓收回思緒,俯身拿過桌上的那本詩集。 泰戈爾的《飛鳥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