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這座城市的科技水平， 完全可以全面實現用機械代替人工。

    但不知道為什么，城市內的服務行業， 并沒有出現一點被科技取代的痕跡。

    傍晚蔣瓔幾人探索城市時，每走幾百米， 就能在街邊碰到穿著過于清涼的男男女女。

    他們熱情地對著路人打招呼， 問他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蔣瓔最開始以為這些是附近店鋪出來攬客的員工， 后來才發現他們不屬于任何店鋪。

    路過的每個行人都是他們的客人， 都可以享受到免費的服務。

    蔣瓔不會輕易靠近怪人，秦霍不好意思跟陌生人說話。

    只有天生自來熟的孫空空，一臉好奇地湊過去， 挑了一個長相清秀的男服務員，讓他幫他捏肩。

    服務員手法很好，孫空空爽的直跺腳。

    蔣瓔站在一邊，開啟審判之眼，環顧整條街道。

    無論是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是溫柔熱情的服務生，他們身上都空空蕩蕩，沒有半點文字。

    眼前的街道繁華熱鬧， 卻沒有一個人是真是存在的。

    蔣瓔越看越覺得后背發涼。

    秦霍在研究精神力為什么不管用了， 孫空空一邊享受按摩，一邊和服務員搭話。

    給他按摩的男人說， 這座城市是一個沒有貧富差距人人平等的天堂。

    所以不存在老板、市長之類的職位。

    這里只有兩種人， 服務員和居民。

    孫空空問他， 如果沒有錢可以賺，怎么還會有人愿意當服務員？

    男人說這是自愿的，他們有自我奉獻的精神，樂于服務他人。

    孫空空本來還有些感慨，覺得眼前這幾個人還真是高尚。

    下一秒，他就看到一對長相很亮眼的小情侶，從一輛懸浮車上下來。

    他們對著路邊的服務人員隊伍，隨便點了兩下，說了句他想要乘人車。

    立刻有兩個服務員走出隊列，撲通一聲跪趴在地上。

    小情侶分別坐上去，服務員們開始手腳并用，緩慢地爬動起來。

    孫空空都看懵了。

    一直安安靜靜給他按摩的清秀男人，見他一直盯著那邊看，探頭小聲問他：“先生你也想要坐人車么？”

    孫空空不想。

    他嚇得直接躥回蔣瓔身邊。一邊指著越爬越遠的‘人車’，一邊瓔哥瓔哥的叫個不停。

    蔣瓔看得直皺眉。

    他知道爬走的兩名服務員，并不是真實存在的。

    而且在他們在這座虛假的城市內所呈現出的形象，還是偽裝成人類外表的怪物。

    可蔣瓔還是越看越覺得煩躁。

    三人探索了幾個小時，看到了不少震碎三觀的畫面。

    背上拖著客人，全程跪爬前行的人車；趴在花壇邊沿，供市民坐下休息的人椅；被捆綁著吊在路邊，身上放滿鮮花的人型裝飾物。

    在經過一個景色優美的湖泊時，蔣瓔還看見一個畫家站在草地上畫畫，一個服務員弓著身子給他當畫架。

    而就在他面前的湖泊中，飄著幾具服務員的尸體。

    兩個巨大的人型機器人，正在清理湖中的垃圾。它們將尸體打撈起來，連同雜物一起塞進機械嘴里。

    一陣嗡嗡的機器運作聲過后，垃圾和尸體被機器人制作成了肥料。

    它們將肥料從腹部的空間內拿出，邁著沉重的步伐，去灌溉街道上的花壇。

    全程處于呆滯狀態的孫空空，終于忍不住扶著一旁的大樹干嘔起來。

    他剛吐沒兩聲，一個被拴在樹旁的服務員，就面帶微笑地走過來，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小孫看著眼前面帶淤青，脖頸上還拴著遛狗繩的年輕女孩，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打了激靈。

    蔣瓔反應比他小得多。

    他和秦霍相顧無言，從彼此眼中看見了掩藏不住的厭惡。

    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給孫空空帶來不小的沖擊。

    進入酒店客房后，他跟蔣瓔打個招呼，就一臉恍惚地趴在床上發呆。

    這座城市太過古怪，蔣瓔出于安全考慮，只開了一間豪華高級套房。

    套房有兩間臥室，中間隔著一個裝修精美的客廳。

    蔣瓔沒有管大腦宕機的孫空空，他拉著秦霍走到另一件臥室，反手關緊房門，壓低聲音問 ：“哥，剛才前臺和我說的話，你聽見了么？”

    秦霍正在打量房間，聞言點了點頭。

    蔣瓔不解地蹙起眉，“在我從電梯出來的時候，那里的人工智能跟我說‘歡迎回家’，現在這里的前臺，又問我怎么不回家?！?/br>
    “我總覺得這個城市里的人認識我，而且和我很熟悉。等一會那個和我搭話的前臺過來，我想好好問問他?！?/br>
    他頓了頓，猶豫地開口：“我有點不想使用暴力手段，但光是口頭詢問，前臺也不會配合。秦哥，你能不能催眠他？”

    蔣瓔說完，半天沒有得到回應。

    他抬頭看去，秦霍緊抿著薄唇雙眼放空，像是在發呆。

    蔣瓔又叫了幾聲，秦霍才回過神來。

    他沉默地將蔣瓔領到床邊坐下，攬住他的腰身，將他抱進懷里。

    還沒進酒店的時候，蔣瓔就覺得秦霍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他仰頭關切地問：“秦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秦霍吻了吻他的唇角，眼中神色極為復雜，“小瓔，我審訊杰魯斯時，他曾經告訴過我兩件事，我只和你說了一件，還有一件沒有說?！?/br>
    蔣瓔瞬間就想到了死去的父母，也記起了他們的死因。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我已經不難受了，另一件事是什么，你直說就好?！?/br>
    明明即將聽到壞消息的是蔣瓔，秦霍卻表現得比他還要不安。

    他手上輕拍著蔣瓔的后背，不斷在他臉頰上落下一枚枚輕柔的吻。

    直到蔣瓔開始催促他，他才垂下眼瞼，“小瓔，我知道你很厭惡三大陣營的做法，也從沒想過要傷害過人。在我眼里，你是個很好很善良的人?！?/br>
    蔣瓔知道這只是鋪墊，重點在后面。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秦霍深吸口氣，“杰魯斯說，你是未來聯盟從古代遺跡中帶出的怪物?！?/br>
    “而在聯盟的內部資料中顯示，古代遺跡原本是一個強大的神明，為他的子民創造的居所。神的子民得到神明的賜福，擁有遠超常人的超凡力量?！?/br>
    “他們靠著神力成為了世界的霸主，同時也最大的奴隸主，人類被他們奴役了三千多年。后來守護這些人的強大神明，因為某些原因遭遇重創。他陷入漫長的沉睡，他的子民也因此失去神明的庇護，沒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br>
    “最終被奴役許久的人類，掀起一場革命，將神明的子民全部殺死。曾經輝煌的幾座城市，也因此落敗，變成了古代遺跡?！?/br>
    蔣瓔聽完，眉頭微微蹙起。

    “所以……我是那個超凡種族，唯一留存下來的血脈？我的祖宗都是混蛋，往上數幾代人，都該吃槍子？”

    他很快想通，擺擺輕笑一聲，“就算我真是那什么種族的后代也沒關系，他們干壞事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中間隔了上百年，這些恩怨怎么算都算不到我頭上?！?/br>
    蔣瓔說完，就見秦霍表情更復雜了。

    他沉吟許久，“不，你不是超凡種族的后代?！?/br>
    “那我是那個混蛋神明的后代？這樣也說得通，不然三大神明也不會這么重視我?！?/br>
    “不小瓔，杰魯斯跟我說，在聯盟高層的內部資料里，你還一個稱呼，他們叫你‘時空領主’。資料顯示，你就是古代遺跡的主人。你遭遇重創陷入沉睡，未來聯盟探索古代遺跡，將你挖出來，于是就有了0號實驗體?！?/br>
    一口氣說完，秦霍頓了頓，猶猶豫豫地道：“杰魯斯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我覺得他不像是騙人。杰魯斯為了拖延時間，還特意跟我詳細地描述，神的子民是如何殘害奴役人類的?！?/br>
    “我本來沒有當回事，可他說的那些情形，像是人車人椅這一類，我今天在這座城市里都見到了。所以我感覺，他可能不全是說謊。你的身世背景，或許真的和古代神明有關?！?/br>
    蔣瓔：……

    呵。

    杰魯斯滿嘴跑火車，果然是個謊話精。

    秦哥還真好騙，這么離譜的話他都信。

    見蔣瓔一直不說話，秦霍以為他心情不好，便拉住他的手，開始安慰他。

    “小瓔，他說的話不完全可信，你不要多想。在我看來，你無論人品還是實力，都和時空領主沾不上邊，你不可能是那個混蛋神明?！?/br>
    蔣瓔：……

    明明秦霍一臉真誠，可他總覺得剛才有一句話，聽起來怪怪的。

    而且這么離譜的事，他哪可能多想。

    秦哥還是太老實了，說什么信什么。

    以后要盯緊點，免得秦哥被人騙了還給人數錢。

    秦霍以為自己帶來的，是兩個壞消息。

    聽在蔣瓔耳中，就是一個壞消息，和一個笑話。

    秦霍長這么大，基本沒聽過笑話。

    每個人過來找他，說的都是正經事。不是問他要鱗片，就是問他要血rou。

    杰魯斯說的話，他是真的記在心里了，也是真的在擔心小瓔。

    意識到自己白擔心一場，秦霍有點委屈。

    但蔣瓔笑得很開心，他看久了，心里也覺得高興。

    他抿著唇跟著蔣瓔一起笑，雖然他并不知道笑點在哪里。

    蔣瓔笑了一陣，身體一歪倒進秦霍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