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才失職，竟讓震天雷之秘外泄……”

    楊進祿首先跪下請罪。

    李洵擺了擺手：

    “此事與郡國內部人員無關，泄密者另有其人，你不必在意?！?/br>
    林德康與七公主，也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林德康憂慮的是要與一個可能勢均力敵的強敵打仗，再加上秦川平原也才剛安定下來，擔心郡國腹背受敵。

    七公主的心神，有一部分則是被堂姐李舒儀的安危所牽引著。

    大啟與西戎開戰的時候，她就很擔心李舒儀會不會受到牽連。

    前幾日，劉大送信來肅城，她才知道，原來堂姐在西戎過得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糟糕?？赡嵌际且郧?。

    如今堂姐她不顧自身安危，走漏了西戎的軍國機密，那彥圖會怎么對她。

    易地而處，若當初嫁到西戎的是她，她哪怕有報國之心，也完全沒有堂姐的這份能力，在重重困境中做到如此地步。

    她對這位堂姐又欽佩又愧疚，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救她。

    欠了堂姐的是她。她不可能讓大哥為了堂姐一人，拿郡國的安危做賭注，或者犧牲萬千人去救堂姐一人。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自己的本職工作，管理好郡國的每一文錢財與糧草，保障后勤，讓前線士兵安心打仗。

    李洵將眾人的或驚懼或擔憂的神情收入眼底，安撫道：

    “雖說大家要對此提高重視，卻也不必過于恐懼。最差的情況，也不過是我們拿震天雷與西戎互相轟炸，短時間內，西戎還不至于真的威脅到郡國安危?！?/br>
    “本王告知你們此事，只是想把危險扼殺在萌芽之時，讓大家在保障國內民生穩定的同時，全力備戰而已?！?/br>
    聽他這樣說，眾人的面色頓時就是一緩。

    出于對自家郡王長久以來的信賴，他說沒問題，眾人的心就安定下來了，紛紛開始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伍汲想了一會兒，站出來請求給情報營擴員。

    因為目前既要兼顧北戎草原，又要緊盯秦川平原，還即將和西戎開戰，情報營已經分身乏術了。

    李洵當下批準，讓他自由擴員，且把軍需官衛登那邊，兼任在西疆收集情報的人員也調撥到情報營里，歸伍汲統一掌管。

    除此之外，李洵下令平整修復向西的官道，以便后續運送糧草和武器。

    郡國境內，夏收夏種十分忙碌，抽不出人手，倒是周邊的大啟郡縣，夏季是比較清閑的季節，有很多空閑的人手。

    李洵便讓他們抓緊時間去聯絡其他郡縣的長官，務必讓這些人予以配合。

    這不僅需要外聯，還需要大筆錢財，下面的人必須好好商量和規劃。

    另外則是清點國庫中的糧草武器等，尤其是糧草，若有不足，要立刻向民間采購。

    總之，這一仗還沒打，就開始花錢如流水了。

    好在他拿下北戎全境，又截獲了西戎的戰獲，手上錢財充沛，不愁沒錢花，只管讓下頭人有條不紊安排下去便是。

    將這些準備工作交給林德康總攬，李洵便宣布了退朝，臨走前讓楊進祿跟他一起去書房。

    涉及到火藥武器的，才是真正的軍國機密，這事是不宜在朝堂上公開說起的，楊進祿剛才也是一句話沒提。

    李洵這大半年忙著東征西討，也很少親自去過問軍工坊那邊的研發進度，擔心泄密，楊進祿也一般不會給李洵上折子，密切匯報各種研究進度。

    在書房各自坐下，李洵開門見山問道：

    “進祿，一體成型槍管研究得如何了？”

    楊進祿滿臉羞愧，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觸地：

    “奴才有負殿下重托，至今也沒能研究出完全不炸膛的槍管。目前做出來的，只能保證連發五十次不炸?！?/br>
    都已經一年半了，他還是無法做出殿下要的東西。

    什么激勵鞭策，群策群力的辦法都用盡了，也還是不行，他已經深深地懷疑起了自己的能力。

    李洵上前扶起他，柔聲責備道：

    “怎么又動不動就跪，本王也沒怪你啊?！?/br>
    五十次，這說的是最低限次。

    比起半年前他詢問時的二十二次，已經有了極大的提升了。

    一體成型還不炸膛的槍管，本就是個需要劃時代技術來支撐的東西，人力未必能短時間就突破。

    “五十次也算不錯了，這次攻打西戎說不定能用上?！?/br>
    楊進祿有些不解，也依舊自責：

    “可一支槍造價那么高，總不能只打五十次就報廢啊，那一場仗打下來得花多少錢。這槍……根本無法推廣?！?/br>
    這槍一次只能打一個人，準頭也沒熟手射箭那么高，至少他讓好幾個士兵試過，基本上沒誰能達到郡王那種想打哪就打哪的準頭。

    這說明要達到那樣的準頭，需要相當長時間練習。

    可一把槍只能打五十次就達到安全界限了，那得要多少把槍才能訓練出一個熟手。

    造成的殺傷力如此有限，使用造價還那么高，這樣的武器如何能在戰場上大規模使用。

    這也就意味著，他花了那么長時間，使用了無數錢財人力，卻給殿下研究出一個廢品。

    他真是無法原諒自己。

    相比他的自責焦慮，李洵卻表現得很淡定。

    “先帶本王去山上看看成品?！?/br>
    目前的成品雖說依舊無法作為燧發槍的槍管大規模推廣，卻未必不能做其他武器。

    第162章

    其他的準備工作都可以交給別人， 唯有武器研發，必須由李洵親自上陣進行指導。

    時隔大半年再次來到云麓寨的軍工坊，一眼便能看出這里比之前更加竟然有序， 也更加守衛森嚴。

    對于保密工作方面，楊進祿是非常上心的。

    安全性更是如此， 這么久以來，基本上沒出過任何大的事故。

    李洵大體轉了一圈，心中很滿意， 然后便隨楊進祿一同去往了槍管研發作坊。

    那里有十臺小型煉鋼爐， 以便讓需要試驗的工匠隨時使用，而不必影響正常的震天雷生產。

    李洵去的時候，里面匯聚了二三十個工匠， 正在一同討論著什么， 不時地在紙上用炭筆畫著線條刻度， 寫著記錄。

    在李洵的要求下，作坊的工匠們也是進行了掃盲教育的， 還專門請了擅長數學與幾何的書生前來教授。

    如今這些工匠在記錄與計算方面的能力比起一開始的時候完全不是同一個等級。

    “參見郡王！”

    見李洵與楊進祿前后進來， 所有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跪了一地。

    “都起來，繼續忙你們的?！?/br>
    他不想打擾他們的研究，便讓楊進祿領著他參觀這研發作坊。

    這里有檔案室，會議室， 還有專門進行打磨的打磨間，用來冶煉的冶煉間。

    尤其在打磨方面， 有了極大的進步， 竟然有人造出了直接可以進行腳踩的輪軸式的打磨機器， 換上不同的打磨棒， 就能對不同口徑的槍管內部進行打磨。

    李洵當場就讓人拿來試驗了一次， 這種方式打磨出來的效果，竟然完全不必純手工的差，拿絲綢檢驗了一番，其內壁從上到下都極為光滑。

    用上這種半機械化的東西，那效率不知道比純手工提升了多少倍。

    “這東西很不錯啊，是誰做出來的？”

    楊進祿道：

    “是研發隊隊長范三郎?！?/br>
    李洵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楊進祿便提示道：

    “就是當初想出來可以用鐵篩網做顆?；鹚幍哪俏??！?/br>
    李洵頓時想起來了，贊賞道：

    “這范三郎倒真是個人才。很會提高效率，而且一開始就很有標準化生產的意識，要讓所有工匠都向他學習?！?/br>
    “殿下說得正是，所以奴才將他提拔了做研發隊長，讓他來帶領整個研發隊伍?！?/br>
    李洵聞言眼中有了笑意：

    “不錯，越來越會用人了。做長官的，就是該這樣，把合適的人安排到合適的崗位上，事事親力親為，就是神仙也忙不過來?！?/br>
    聽出他話中的贊賞與關心，楊進祿也跟著笑了：

    “殿下放心，奴才可是要長長久久為殿下效命的，哪舍得把自己累死！”

    參觀完了研發作坊，李洵便讓楊進祿拿來了最新做出來的一批槍管，打算組裝完畢后進行試驗。

    楊進祿趕忙攔住他道：

    “殿下，這次您可別親自試驗，讓咱們軍工坊的人來。您放心，如今的試驗方法，普通人也不會受傷?！?/br>
    顯然是對李洵第一次親自上手試驗，結果因為炸膛把手震裂心有余悸。

    “好，不親自試，本王就在旁邊看著?！?/br>
    槍械組裝和試驗方面，楊進祿已經找了可信的工匠，麻利地就將一支燧發槍裝好了，在下頭放了個三角的固定架，還在扳機上面連接了一根細細的麻繩，后頭則是一個輪軸裝置。

    楊進祿介紹說，如今只要在輪軸后牽動那根麻繩，就可以在試驗時不湊近槍管，即使炸膛，穿上了防護的鎧甲，也不至于受傷了。

    “這倒是個好辦法?！崩钿矍耙涣?，有些驚喜。

    看來楊進祿他們，雖然沒能完全制造出不炸膛的槍管，卻是從其他各個角度想了不少辦法。

    楊進祿卻不太滿意，失落地道：

    “可惜這法子只能試驗時用，到了戰場上，敵人哪里能等著人這樣慢吞吞地固定槍械，更何況，也無法瞄準，這無法用在戰場上?！?/br>
    李洵微微揚了揚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