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究竟何時奪嫡 第13節
所以,他是最清楚的,從頭到尾,陛下那邊完全沒有任何額外的賞賜。 今天大哥去辭行的時候,父皇依然沒有什么不舍的表示。 這完全坐實了他們先前的猜想。 大皇子這次自請封邑,應該和一個月前他被父皇罰跪有關。 那次,他應該是做了什么事,徹底被父皇惡了。 但父皇給他留了臉面,也或者說是為了不引起大皇子黨太大的反彈,才讓大哥自己上折子請求分封出去。 得知這個答案,太子二哥應該徹底安心了吧。 事實上,連他也覺得松了口氣。 這位大哥文武雙全又頗有人望,原本是個勁敵,如今走了倒是正好。 * 此時的城中,林德康依舊站在離安定門最近的酒樓二樓,定定地望著那支隊伍離去的方向。 哪怕那隊伍早就看不見影子了,他依然木雕似的往那個方向看著。 寒風從窗戶吹進來,撩動著他寬大的衣袖,寬松的衣袍一貼緊,便顯出他整個人瘦得厲害,仿佛只剩下一把骨頭似的。 林德康之子林程擔心地看著他,柔聲道: “爹,您的病還沒好,別再吹冷風了,咱們回去吧,啊?!?/br> 大皇子上書自請封邑肅城那天,他爹一回來就病倒了。 他年紀大了,這一病就纏綿病榻大半個月,前兩天才剛起得來床,人瘦了好大一圈,精神也非常不好。這叫林家上下都愁得不得了。 林相輕聲一嘆,轉過身來,扶著兒子的手慢慢走下樓去。 握著父親皮包骨頭一樣的手,林程心中一酸。 大皇子便是父親畢生的心血與抱負所在。他這一走,父親就跟被抽走了精氣神一樣,身體一下子就垮了。 走回右相府,便有下人遞給他一個長條狀的盒子和一封信。 “老太爺,這是慎郡王府的侍衛剛剛送來的!” 林程頓時便見自己父親原本如同一灘槁木死灰的臉上,突然一下子就著急起來。 “快拿過來!” 他劈手奪過那盒子打開,待開到里面是一個長長的卷軸,和一個薄薄的信封時,表情明顯放松下來。 他打開那封信,展開信紙,沒一會兒便老淚縱橫,可這淚容里卻帶著笑: “好!好!老夫一定要長命百歲,等著您回來看我!” 說著,便顫抖著手珍惜地把那信紙折起來,揣進了自己懷里。 第二天早上,林程便見自己父親在院子里張臂提腿,做著怪動作。 他這樣說,林相卻很不高興地拍了他一巴掌,吹胡子瞪眼道: “什么怪動作,別瞎說,這是郡王給老夫畫的五禽戲,有強身健體之奇效,是上古神醫流傳下來的!” 林程也不爭辯,不管怎么說,父親總算是又有了活泛氣,這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 隨著大皇子的離開,幾個年長的皇子都喜氣洋洋的。 但沒幾天,宮里便發生了一件大事。 太常寺夜觀星象,說七公主的生辰八字有沖,會影響西戎國運。如此不吉之人,不宜與屬國締結秦晉之好,故已經送去廟里修行,兩方和親之事須另擇人選。 一聽說這個消息,不知為何還滯留在京城的那彥圖臺吉,立即便向嘉佑帝遞交了國書,請求皇帝將六公主下嫁于他。 作者有話說: (1)本文的兵制,稅收情況,物價等,大多參考北宋。另外,古時的國庫稅收,銀錢只是一種,還有糧草,布匹之類的。 第11章 那彥圖的國書被鴻臚寺接待的官員遞交給了嘉佑帝,再加上那彥圖刻意高調宣揚,這消息很快就在朝野后宮傳播開來。 自覺拿到了人生贏家劇本的六公主怎么沒想到,自己萬千寵愛的人生,竟然再次被籠罩上了和親的陰云。 太常寺出了紕漏,本就是大啟理虧,這種情況下是很有可能會答應那彥圖的求親的。 這么一分析,六公主頓時方寸大亂,趕緊去找柔妃! 她一見到柔妃就慌慌張張地嚷道: “母妃,那彥圖他上了國書,指明要我去和親,這可怎么辦??!” 聽到這話,柔妃大為震驚: “他的消息怎會如此靈通!你父皇宣布消息才多久,他就已經把國書遞上來了!“ “我不知道!現在的問題是怎么辦!”六公主痛苦地搖頭,她惱火地罵道:“太常寺那幫子人真是吃多了撐的,七meimei的生辰八字這么多年都沒問題,怎么現在突然就相沖了!” “再說了,就算影響西戎國運又怎么樣,我們不說他們那幫野蠻人又不懂,他們偏偏要捅出來,鬧得我們這邊必須換人!啊啊啊,這幫腐儒,真想叫父皇砍了他們!” 說著說著,便帶了哭腔。 她就一頭扎進她懷里哭訴: “嗚嗚,母妃,我不要嫁給那彥圖!” “他們連住的房子都沒有,只有帳篷,還到處在草原上漂泊,吃東西也是茹毛飲血宛如野人,還蓄養女奴隨便打女人,我不要嫁過去,我嫁過去一定會死的!” 六公主在柔妃懷里哭得肝腸寸斷。 柔妃安撫地拍著她的背: “沒事沒事,乖月兒,別哭了?,F在還沒定論呢,你父皇不一定就答應?!?/br> 六公主卻搖頭,道: “除了我沒別人了,上面的jiejie都成親了,下面的八meimei才九歲,年紀實在太小,嫁出去會惹人笑話的,只有我了!” 說著,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急切地拉著柔妃,懇求道: “母妃,咱們去求求父皇,讓太常寺改口,就說七meimei的八字斷錯了,她八字很吉利,絕對不會影響西戎國運!” 無論如何,她絕對不去當和親的犧牲品。 八字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根本不會有任何影響,因為這種理由,不讓七meimei去和親而讓她去寺廟修行。實在是太荒謬了! 不知道嘉佑帝與李洵暗中的交易,六公主不由暗自抱怨。 柔妃面露難色: “你父皇已經下了旨,豈能出爾反爾?!?/br> 六公主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嗚嗚,與其死在異國他鄉,連父皇和母妃最后一面都見不到,我還不如現在就死,好歹死得干干凈凈!” 說著就掙開柔妃的手做出要去撞墻的樣子。 看著女兒滿是恐懼的面容,聽著她那極端的話,柔妃心都要碎了。 她就只有這么一兒一女,哪個都是心頭rou,平日里磕到碰到都心疼得不得了,更何況她此時要死要活。 她急忙拉住六公主,保證道: “月兒!月兒你別這樣,母妃一定會想辦法的,不讓你去,一定不會讓你去的!” 又安撫了女兒幾句,柔妃便匆匆起身收拾,給自己畫了個略顯憔悴的妝容,親自往勤政殿去。 她往日里循規蹈矩,從不越雷池一步,卻是頭一次這么出格的,像那些得志便輕狂的宮人一樣跑去勤政殿求見皇帝。 但今時不同往日,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她不敢耽誤。 不然,要是等明日陛下在小朝會上與大臣們議定了,便再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到時要是女兒有個好歹,她將痛不欲生。 * 勤政殿里,嘉佑帝正在批閱奏章,卻也分神在想著那彥圖的那份國書。 聽說柔妃求見,立刻便讓人宣了進來。 哪怕明知道柔妃來是為了什么事,他也不舍得下她這面子拒而不見。 看著柔妃蒼白的面容,憂心的目光,嘉佑帝心中不忍,卻還是道: “嫣嫣,朕知道你來是為什么事。朕也舍不得咱們的女兒,可這次,朕實在是為難。先前朕明知那彥圖心儀月兒,還是把小七指給了他。這次咱們理虧,他又已經明白地上國書指明要月兒,還獻上厚禮誠信求娶,朕再推辭便說不過去了!” 西戎名為屬國,實則已經是強鄰,必須保持友好關系。那彥圖是西戎汗最器重的兒子,統領著水草最豐美的部落,還有一支強壯的鐵騎,他不得不多加掂量。 聽到這話,柔妃頓時落下淚來。 她本就生得柔弱貌美,此時靜默流淚,宛如梨花帶雨,哪怕有了年紀,也依然有種讓人心折的破碎感。 嘉佑帝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邊,柔聲安撫道: “你別擔心,朕會給月兒最風光的嫁妝,給她一塊江南的封地做食邑,配兩千侍衛和五百陪房,她有侍衛有眾多奴仆,即使到了西戎也一樣能過得很好的。有朕撐腰,西戎絕不敢慢待她!” 其他和親的公主,可從沒有誰能帶這么多人去,還賜予食邑的。 柔妃卻是連連搖頭,一邊落淚一邊道: “這些身外之物我們不在乎!您都不知道,月兒剛才說的什么話,她說如果要和親,她寧可干干凈凈死在故土,死在我們身邊!陛下,您若是真的下旨,我怕她真的會想不開尋短見!” 嘉佑帝擰眉: “月兒她真這么說?” 他擔心的同時,心里也隱約生出一絲不滿,覺得自己是不是平時太慣著這個女兒,才讓她如此不知道體諒人。 可下一刻,柔妃直直地在他面前跪下了,叩首三次,抬起頭來哀戚道: “陛下,妾身一輩子沒求過您什么事,只求您這一件。只要月兒能待在京城,平安順遂地過完一生,別的臣妾什么都可以不要了?!?/br> 兩人心意相通多年,柔妃從未向他行過如此大禮。而且,她甚至為了女兒的幸福犧牲其他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