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難追 第25節
“你爹讓你們藏身去松江府,你也真個連窩也不挪?!彼幻嬲f,一面喘息著在她左頰流連,“還叫我在這亂世里作良民,如今你通敵卻到了這兒?!?/br> 原來早在趙月儀尋去松江前,段征就已然知道了,他本是想親自去逮了人回來,卻在得知了這一場陷害后,十分有趣地冷眼旁觀起來。 到了此刻,他意欲將她作個玩物,自是不甚在意地拿這一段出來羞辱。 衣領被扯開,趙冉冉咬緊牙關,強自忍著淚迫著自己放松身子。 那些并不算善意的話同那粗糙游移的大掌,一并揉得她心下悲屈戰栗,胃里的惡心積聚起來,她眉睫發著顫合攏了,勸告自己或許忍得這一時,便能央他設法救回戚氏。 段征素來反感男女之事的勉強,他摸索勾挑了半晌,底下人卻緊閉了眼,一絲兒水花都沒起的。 不由得心口微頓,想起此間床頭似有油膏,長腿跨了伸手就要去夠。 這么一騰空時,趙冉冉得了片刻松懈,望了眼男人寬厚的脊背,懼意瞬間聚斂,想也不想地起身撞了過去,意外地竟將人掀去床下。 她靈鹿一般從床尾跳下去,腳下一歪撐著口氣發足踉蹌就朝屏門邊跑去。 才繞過黃花梨八仙圓桌,越過紫檀屏風,就要夠著門時,段征卻已然從另一側繞過來,頂著額角血污竟比她還快了不少。 只是看一眼他點漆般黝黑的眸子,她就驚懼異常得后退著跑了回去。暖閣不大,她剛跑了兩步,紫檀屏風迎面砸在腳下。 許是實在驚懼,分明早已是困獸,她卻只是避在八仙桌后,似乎隔了丈寬就能讓自個兒免了這一場欺辱。 “過來?!彼箢~磕在床欄腳踏上,血雖然不多卻已然鼓起了個鴿蛋大小的腫塊,上身光著,俊臉上平靜無波:“你現下自己過來,我不弄疼你?!?/br> 趙冉冉被他神色駭到,哪里還敢過去。她才挪動了半步,對面人冷哼了聲,直接凌空躍了過來,一下子擒住她拖著腰腹‘嘭’得就朝八仙桌上摔去。 這一回段征徹底沒了丁點耐性,將她四肢桎梏壓牢在桌案,動作間不留余力,帶著些報復意味地去啃她額角左臉。 玉臂揮動,夠著桌案茶盞時,她一口咬上他下頜,揚著白瓷茶盞就朝他頭上砸去。 茶盞啪一聲飛砸去了倒伏的屏風邊,段征抬手扯碎她領口,指節拂過她肩頭挫傷時,陰冷著聲調笑的森寒: “還等著作侍郎夫人呢,順天城破的那夜,你被閻越山帶回了,不過是個犒軍的玩意兒,那時候你鉆到我營帳里,難道沒有這等意思?!?/br> 趙冉冉晃著腦袋躲避,手腳被捏得生疼,漸漸失了掙動的氣力。 那時候,他從羽林衛手里救下她,滿臉的絡腮胡煞神一樣扛把長刀,五濁惡世里,是她唯一不那么怕的人。 再后來,他綁著她過河,救她于歹人猛獸之口,教她包餃餌溫聲喊她阿姐…… 仰躺在八仙桌上,她沒有再動彈,瞥開臉哀哀低泣起來,轉瞬間一面干嘔著一面再沒顧忌地大哭起來。 段征掌下一滯,呼吸不穩地半撐起身子,黑著臉沉默地盯著她看。 作者有話說: 第31章 身份 身上的重量輕了些, 又抽噎著干嘔了兩下,她試圖將氣息喘勻些,涕淚交縱地抬眼去看身上的男人。 男人額角沁著汗珠,如畫的眉目中蘊滿侵略和不愉。 后腰磕在八仙桌沿上, 冷硬著叫人不適, 可趙冉冉不敢妄動, 她只是用一種乞求卑怯的目光望著他。 江南十月中的天氣已經很涼了,饒是半下午的時辰, 照不見太陽的地方也是冷意催人。 從松江府事發一路顛簸,她便沒能正經吃過飯菜。方才又被女官從水里濕著身子撈起來,強行換上這么身全不御寒的露骨睡衫,就那么綁在木塌上候了半個時辰,此刻已然是手足冰冷肚里泛酸。 “我那時…沒想著那么害你?!北凰某聊斨? 她強忍著淚, 臉色煞白地抖著嗓子囈語似地開了腔。 每說一個字, 她幾乎就要抽噎半下,見男人只是沉聲看著自己, 她甚至大著膽子去牽他右手:“要不然, 你也砍了我的手……” 像是被燙著似的, 段征突然抽回了壓在她肩頭的手, 俯身將人抱起:“通敵的罪名, 若是再重一些的, 知道依大楚的律例怎么判嗎?” 這一回他放緩了力道, 就像三年前在城北小屋那樣,掀開帷幔將人小心放了進去, 動作間有種令人慌神的溫柔神色。 “若事涉軍械或謀利超過十兩, 主犯削手足耳鼻置木箱候死, 從犯梟首,三族內盡皆流放?!?/br> 他含笑說著,語意淡漠平常,就好比在閑談逸聞軼事一般。 “你的戶籍如今就是松江府農戶了,大亂后,魚鱗冊重造是戶部的事??磥?,你那舊情人甚是想將你買回自家嘛?!?/br>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看著男人手掌從自己左膝貼撫而下,趙冉冉壓下心頭猜疑惶恐,攏好破碎的領口,垂眸答了句:“前塵往事都是一場空罷了,怪我自己識人不清?!?/br> 左踝被覆上時,昨夜牢房正骨的折磨浮現,她一顆心懸了起來,下意識地想說什么告饒時,卻在瞧見他手背傷痕后,抿唇闔眼只是放任他。 一個刀尖上活命之人,沒了執刀的本事,單這一事上,她的確是問心有愧的。 意料中的折磨并未重復,段征只是傷了尾指經脈,他手法極快,看準了骨頭方向,眨眼間只是兩手一錯,便將她左踝歪折之處矯正了。 趙冉冉只是踝處一酸,甚至都沒有怎么覺出痛來。 致謝的話未及說出,就見他下了床去轉到櫥柜間尋覓。 天光透過大開的菱窗打在他周身,只穿了條半長綢褲的人,身量較三年前更高了兩分,線條流暢的手腳上,覆著層厚實勻稱的肌rou,平肩寬背腰腹緊實,還是有些偏瘦的軀體上,那些新舊交錯的駭人傷痕,昭示著他這三年來的遭際。 榮華富貴,功名權勢,哪一樣不是以命相搏的呢? 得來不容易,只是那些死物就真的勝過情義嗎? 她出神地揉著腳踝,以為他是放過自己了,才想關切詢問兩句時,床榻一沉耳邊就是一句: “衣服脫了?!?/br> 眼中淚水蓄起,她愕然得縮著手腳朝后避開。腰間被握住時,想著他方才說的話,她忽然明白過來,或許如今要救乳娘,所能求的人也就只剩眼前這個了。 “你這樣辜負我的真心,有沒有想過,我還不計前嫌地救你…是為了什么?” 掌下小腰細軟,段征抬手解開她發髻,如瀑青絲云一樣軟和得灑落他胸腹,那股子從未息下去的熱意愈發燃的厲害。 抖開被褥將人環了,他一面探手進去,一面壓低了嗓子喘息著問: “告訴我,你想以什么身份留在這處?” 曖昧露骨的動作里,一股子瘡藥清香縈繞開來,覺出那帶了重繭的指腹正在自己摔傷處抹藥,趙冉冉竭力忽視另一只作怪的手,索性攤開了談:“做飯灑掃我如今都會些了…王、王爺若是能設法救回我乳娘,為奴為仆結草銜環,若是軍費不足,我或許…啊…” 第一回 聽她同旁人一般這么喚他,段征心下煩躁,草草抹完了藥,便在她腰間狠狠捏了把。 “在我這兒作個丫鬟,豈不屈就趙大小姐?”他冷哼了聲并不許她掙動,“財帛如今自有朝廷給,想要救人,你便……” 私語靡靡,趙冉冉驀得睜大眼睛,不過躊躇委頓片刻,她便做出了抉擇,雙目空洞地抬手褪衣。 “忘了告訴你,本王下月大婚?!倍握餍χ谱阎腥?,拉著她的手朝下探去,“王妃英姿善戰,是本王此生摯愛,同她比起來的話,你如今的身份還是不配我的?!?/br> 一番話,用盡了他這三年來所學辭藻,仔細觀察著女子臉色后,男人發了狠似的,緊緊捏住她的手。 事畢后,段征仰頭將人攬在懷里,思量著自己或許真的應該答應安和郡主的逼婚。 那怪丫頭畢竟救過自己一命,既是那樣不好言說的苦衷,他不如成人之美便應了婚事又如何。 覺察到懷中人依然防備的動作后,段征蹙眉,冷硬起心腸將人一把推開,趙冉冉半只腳踩空,險些就要一頭栽下床去。 “告訴霍嬤嬤,今兒起你就從府里最低賤的丫頭做起?!?/br> 摸不著他變幻心思,趙冉冉忙掩好衣衫,要走時免不得還是垂頭問了句:“我乳娘戚氏……” “滾出去!”斥完這句,段征揚手打落帷幔,闔上眼閉目養神起來。 . 這處行宮算是新皇特地御賜的,鎮南王正經的王府在應天,只是先前毀于戰火,還在修繕重建中。 行宮并不大,主要是左右四五處院落,運河支流貫通著,勝在造園疊石的工法遺世高明。 方才那座三層攢尖圓頂小樓叫蘩樓,是三處院落里景致最美的,四面竹林掩映,推窗臨湖,回廊虹橋,是一座半陸半水的樓宇,平日里由霍嬤嬤姑侄兩個守著,段征來廣陵便歇在這處。 另有一主院衡潢閣,四進的瓊宇巍峨,可他既未成婚也沒親眷,倒是空了下來。 還剩下幾處零星散著的,以及最后西北一處內外跨院,便是給婢妾侍女安歇之處。 趙冉冉裹著件老婦的灰布襖子,如今便立在了跨院‘集福堂’墨黑的匾額下。 “發什么呆呢,趕緊走,等著你的活兒可多著呢!” 霍小蓉鵝蛋臉上一對杏眸帶怒,宅院里養尊處優的日子并沒有磨去她平生的匪氣,說著話時,一雙靈動的眼睛厭惡地打量人。她纏磨了姑姑半晌,才得來了這個差使。 趙冉冉抱著兩件霍嬤嬤給的舊衣,只當她就是小孩兒脾氣,也就點點頭,邁步朝集福堂外院去了。 外院一圈二層屋舍四方連著,府里的廚房就設在東廂,此時正值申時初刻,婢女們來往著,廚下一片熱火朝天的案板顛勺聲。 朝小蓉客氣問了自個兒的住處后,趙冉冉便拎著布包,理所當然地想要先行去安置番。 才走到門檻前,忽然就被人一撞,她腳下一歪絆著門檻便朝地上摔了下去。 “走路不看嗎,瞎了眼的東西?!笔膛盒右幻婵瘫≌f著,一面討好地朝霍小蓉頷首致意。 趙冉冉夠到布包,回頭掃了眼,見是個有些年紀約莫三十上下的長臉女子,生相有些老氣,五官倒是端艷,此刻正一臉不屑地垂眸看她。 “抱歉了,這位……”她撐著廊柱起身后,淡淡笑了笑道:“這位meimei,不曉得有沒有撞疼了你?” 二十年來,她在尚書府練就的這一副為人處世和善婉轉的性子,掩下心底荒蕪,用來示弱博人緣,已經是刻入骨髓的本事了。 果不其然,那春杏聽了這一句誠懇的meimei,把先前那些備好的刁難說辭就丟了,壓著心頭雀躍,哼聲道:“小丫頭片子亂叫什么,算了算了,我可還有事忙呢?!?/br> 霍小蓉暗瞪她一記,又朝另一個叫秋紋的大丫頭使了個眼色。 秋紋過去攔下她,劈手奪了布包就朝地上丟了,而后抱臂從頭到腳悠悠看她。 “這位…可是此間管事的,若有急務但吩咐就好?!濒[了這幾日,方才又驚懼受涼,擔心著乳娘戚氏的安危,趙冉冉強撐著笑意,面上依舊不驕不躁。 “晚膳有三位知府要留,沒瞧見大家伙兒忙的腳不沾地,還不快去廚房摘菜?!鼻锛y確是集福堂的一等大丫鬟,才十七八的年紀,相貌柔麗。 半個時辰后,大丫鬟秋紋同幾個姐妹一面在院里嗑著瓜子,一面閑極無聊便議論起來。 趙冉冉替廚房摘完了菜,正要去井邊洗手時,幾個姑娘便神色各異地看了過來。 她的身段頗好,饒是磨難后瘦去許多,也只是顯著腰線更柔。松江府的三年,戚氏是舍不得叫她作太多活的,此刻趙冉冉蹲在井欄邊濯手時,素手芊芊得還是帶出了些世家小姐的意態舉止。 秋紋春杏幾個已經從霍小蓉嘴里聽聞了她下午的遭際,此刻見她被扁來作個最低賤的灑掃丫頭,便篤定了是個勾引主上不成的狐媚貨,一時也就都對她沒了好印象。 “打量要去做官家小姐吧,這么個洗法兒?!贝盒蛹岛弈贻p姑娘的身段,翹著個二郎腿就挑起了話頭,“一輩子丫頭的命,有些人就愛拿腔作調的?!?/br> 正濯手的趙冉冉頓了下,背著身子她沒有接話,總歸是些指桑罵槐的閑話,并沒傷著什么。 廣陵府沒直接遭過兵燹,這些女子看模樣應當原就是此處官家的仆婢,也就是些小女兒罷了,她無瑕也無心同她們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