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難追 第4節
準備停當,掃了眼一旁似在閉目養神的人,她咬牙捏起一撮木柴,吹燃了火折子,就要去點手里的木柴。 “??!”得一聲驚呼后,冒著煙的木柴散落一地。 借著半點的火星點子,她急得用腳去踏半燃的木柴,卻又因了實在懼火,手忙腳亂的,沒一下落到實處去。 “這是要嗆死自己?”段征立刻抬腳,三兩下踩熄了火星,他撐著老樹樁子起身朝洞口邊走,挑揀著徹底干燥的樹枝,一面讓她尋些石塊來。 洞中石塊多的很,趙冉冉一會兒就撿齊了,洞中一片漆黑的,她耳朵里只聽著樹枝不斷折斷的聲響,每當折斷聲利落清脆時,段征就會將它們朝里頭拋來。 篝火燃起的時候,眼前亮起他的臉,唇邊的馬血還留著,殷紅的厲害,更是透出那眉目間的蒼白來。 很快的,洞里頭暖和起來,先前還尚能靠行路冷雨抵擋分心的藥性,此刻伴隨著噼啪的柴火聲,疏忽間催發得四肢百骸里,俱是難言的熱意。 不過火光一亮起的時候,段征就忙著燙刀取箭,頭也未曾朝她那處抬一下。 這是種帶了倒鉤的三角頭鐵箭,若是用蠻力硬拔,少不得要帶下塊rou來。 眼看著他就要用匕首直接在傷腿處劃十字,趙冉冉想著了什么,從懷里摸出個半濕的紙包,小心地湊過去道:“含塊參片吧,等天亮了我到外頭尋些野果子吃?!?/br> 她是胎里帶來的弱癥,今早出府前,隨手便拿了這么一包老參。 參片遞到他唇邊,她忽然覺著,這血跡猶在的唇線,細瞧來竟是精致流暢。 她在看他,殊不知他也在看她。 只是,段征那雙桃花狀的微揚眸子里,是刻骨的冷意和審視。 在良久的注視后,他執刀的手微頓。詫異過后,一絲不屑混著興味閃過,胡渣中的薄唇張了張,卷過了那片山參。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唇角合攏前,擦過了她的指尖。 這個動作,果然使得手指的主人似被燙了般顫了下。他暗暗挑眉,在火光下追逐著她眼底浮現的慌亂。 只是下一刻,段征斂下眸子,忽的抬手一把扯去了她面上一直帶著的鮫綃。 趁著趙冉冉去找面紗時,他含著參片下手利落果覺,匕首入rou寸余,來回劃了道十字,深可見骨的,再用左手指節將傷處撐開到最大,‘噗’得一聲輕響,連皮帶rou的帶鉤鐵箭就被順利取了出來。 等趙冉冉尋了鮫綃再復帶上時,面前人已然朝傷腿處灑了瘡藥,半截衣袖繞上五六圈,繼而長吁了口氣,朝枯葉上躺了。 火光下,冷汗爬滿他蒼白光潔的額頭。 她看得心驚,難以想象這種刮rou療傷的痛楚。雖然不滿他無禮打落她遮面的鮫綃,可見他受了這樣重的傷,也就沒有計較。 望了眼外頭雨幕如注,她撕開半截包參片的油紙包,快步又去了洞口。 回來時,手里的油紙上積了一汪雨水,蹲下身隔開了兩步,趙冉冉伸長了手,將雨水送到他唇邊。 “傷得這樣重,這兒也沒吃食,水還是要多喝些的?!闭f話聲因血脈中的熱氣難受而明顯的有些不穩起來,聽著不自覺得帶了三分孱弱的魅色。 地上人張嘴喝了個干凈,卻冷哼了聲,極輕得說了句:“爛嘴吐不出好……我看你帶不帶那層紗都一樣,帶著倒怪異?!?/br> 這句話一出口,趙冉冉心里一抽,眉角立刻郁色濃重得傷痛起來。 容貌是她的軟肋,即便是已經同這張臉相伴了十九年,因著久居深閨的關系,能見著的外人到底是少之又少的,每一次旁人對她的臉指指點點,她的反應永遠是一如既往得劇烈。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生相丑怪,可為什么,還是經不得旁人說呢? “大小姐,你莫這樣跑出去嚇著人?!?/br> “呀!這是趙尚書的千金,許是上輩子作惡這輩子還債吧?!?/br> …… 她性子和軟敦厚,偏生記性又好,經年累月里,那些傷人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掩下眸底的水霧,趙冉冉收好油紙包,忙忙后退兩步,刻意將話題引開道: “你好生休息,火我會看好的,夜里若是要飲水就喚我?!?/br> 說罷,她尋了處離火堆最遠的角落,是一個火光幾乎照不著的坳口里,蜷著身子也躺了下去。 身體里的異動燥熱愈發難受起來,趙冉冉知道,現下要緊的是挨到天亮,先將那股子邪詭的藥性壓制了才好。 凄惶酸澀中,眼前浮現起俞九塵那青衫儒冠的俊逸身姿。 難耐得挪了下身子,十指緊緊得絞在一處。 往事歷歷,好像著了魔一般,那張溫雅含笑的面龐似近在咫尺,她仿佛又陷在那一日江南大雪,頑童扯去她的面紗嬉笑叫囂,而俞九塵趕走那些孩童后,撫上她粗糙丑陋的右頰。 “承澤哥哥……”唇間無聲囈語,連呼吸聲都亂了,在靜謐的洞xue里顯得有些急促可憐。 汗水順著額角鼻尖,一半墮入塵土,一半順著頸項沒入本就半濕的衣領。 指尖已在胳膊上挖出了血痕,可那股子勁頭已漸成燎原,這樣的痛,反倒起了快意,讓下一波來時更難抵擋。 原以為忍一忍也就過了,可趙冉冉哪里知道,今夜里為了暗刺主將,酥餅里添的,是教坊里都不大會輕用的一味奇藥。 不僅是必要得了歡愉才能解,且毒性要漫藏于體內三月,發作起來也是沒個定數。 清淚落下的一瞬,她聽得背后枯枝碎裂的腳步聲。 尤如驚弓之鳥般,她翻起身來下意識得就要朝洞壁里躲。只是才剛挪了半寸,胳膊就被人牢牢制住了。 火光下的男人面色不佳,胡子拉碴輪廓不辨的一張臉上,困倦的眉眼死死地盯著身前的女子:“趁我還有力氣,你要是……” “不必!”趙冉冉猛地打斷了他,“你、你自去歇著,我無事的?!?/br> 說罷,尤避洪水猛獸般朝后退著,奈何胳膊受制,一時間任憑她如何使力也抽逃不出。 見她這樣躲避,段征支起右腿,索性將人按在長滿青苔的石壁上,眸子微瞇著,神情冷漠得似一只危險的獸。 噼啪作響的柴火聲里,兩個人越離越近。趙冉冉無力又堅持得掙動著,雙手被高舉著牢牢制住,廣袖滑落,露出兩截雪藕一般的玉臂來,四點指印紅痕映得纖弱腕子不堪一握。 她面色綢紅,晚霞一樣斑駁散落著,半邊沒有胎痕的面容如玉,籠煙眉下,薄薄的眼皮,一對霧眸似盛滿哀愁天真。 平心而論,倘若沒有那粗糙奇詭的胎痕,趙冉冉的眉目五官里,自帶了三分江南女兒的柔婉輕愁。尤其是左眼尾那一點朱砂一般色澤的紅痣,情動時便活了一般,似在輾轉低訴。 耳邊是力竭的低喘,掌下溫熱的腕子,膚質柔膩到玉脂似的。 然而段征皺著眉,只是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眼尾的那點朱砂,像是陷入了什么久遠的回憶里。 他是天煞孤星一樣的命數,十二歲入匪幫,十五歲他就剝了匪首的皮取而代之,十六歲帶著兄弟造飯,只用了一年就做到了參將的位置…… 十二歲以前的記憶,早就是灰白枯敗的,人世煙火,化作心墳是永不再回首的脆弱。 只要一只手,他就輕而易舉地捉住了她的雙腕,桃花眼底閃過涼薄迷惘,他用帶著重繭的指腹撫上她左眉。 這個動作讓趙冉冉一陣驚悸,不過是寸毫的肌膚相貼,就引得她魂魄震顫。周身上下好似沒一處,都叫囂著想要同人相擁。 可是她到底還是清醒的,扭過頭不住得讓他離開。 這副模樣讓他瞧得口干,生死門里幾度橫亙,大凡無益兵糧權勢的,段征從來都懶得用心,男女之事他甚至有時候會覺著臟。 今夜也不知是何處魔怔了,都已經傷了腿了,卻會主動來為這么個貌丑無鹽的女子解毒。 湊近鮫綃下那張胎痕雜亂的臉時,段征覺著,今夜自己一定是瘋魔了,也或許那箭傷里也帶了毒吧。 第5章 藥性2 趙冉冉整個人熱的迷糊,起先被桎梏的恐慌暫歇,隨著眉間粗糲指節的溫度,奇異般的匯作一股熱流,橫沖直撞漫過周身。 從心口往下,順著小腹,又一寸寸朝四肢而去。 如千萬只蟻嗜,麻癢間雜著痛楚。 身前男人停了下來,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神色,逡巡上下。 雜亂無章的臉上,那雙眸子疲累也清亮,桃葉帶露般得好看。 大掌隔著衣衫撫上她纖薄肩頭時,最后那點子痛楚也頃刻消散,化作了千絲萬縷的愜意戰栗。 匪窩里長成的人,縱是再無意女色,也總是聽過這檔事的實情的?;叵胫愒缴狡饺绽锏哪钸?,段征克制著力道,一邊按住她肩,一邊試探上前,隔著層鮫綃碰了碰。 薄唇因為失血涼意深重,而她的唇guntang軟糯,讓他想起街頭剛出爐的白糖糕。 腹內空空,他下意識得吞咽了下,手掌卻無師自通似的順著女子臂膀慢慢往下。 摩挲揉捏,開始是試探的輕柔的,漸漸的,就覺出那等滋味,掌間指節的力道也就愈發收不住了。 耳跡溢出第一聲她強忍著的低喘后,段征眸色微變,一把將人撈進了自己懷里,移開了些受傷的左腿,將她抱坐到自己右腿上。 溫軟貼靠著,柔弱無骨一樣的觸覺,濕涼青絲如瀑,交纏在他肩頭頸項。 十七年來,段征頭一次覺著,原來女兒家的嬌怯也并不總是令人生厭的。 除了手中長刀,他從不輕信任何人,更莫提與人同眠了??山褚咕鸵屏死?。 兩指捏住她下頜,他蹙眉凝視懷中人被藥力催發的霧水朦朧的眉目。 他從未見過這樣天真澄明的眼睛,在匪窩里沒見過,到軍營后也沒見過,單純良善到令他松懈心安。 泣聲漸大,他唇角微揚竟是難得的溫柔神色,俯下身噙住了鮫綃下的唇畔。 由輕及重得游移輾轉,趙冉冉只覺苦海里曳住浮木般,只是閉上眼,意識都混沌了,眉睫輕顫得任君采擷。 始終是隔了一層的不自在,盤桓了一會兒,段征猛地起身將人壓倒在枯枝堆積的泥地上,一下子扯去那鮫綃,薄唇貼合著,來來回回的抵舐著檀口的溫度。 氣息終是徹底紊亂,伸手去解衣帶時,段征不得其法,掠過了衣帶有些粗暴地直接去扯她衫子的交領處。 后頸被領子勒得生疼,趙冉冉一下子從迷夢里暫醒過來,嘴里漫開一股子深重的血腥氣。她睜開眼,看清了他眼底的欲念,身上的重量讓她腦子里轟然炸開了鍋。 “嗚……”伸手狠命一推,唇畔偏開的一瞬,她立刻驚呼道,“走開,你快走開!” “你既這樣難受,還計較什么?!彬蒡龊硺涞牧Φ?,段征也沒放在心上,喘息著含糊了一句,低下頭再次去尋她的唇。 本就是體力懸殊,趙冉冉中了藥又手腳俱軟,此時但是身上人的重量壓著,就讓她難以脫逃了。唯恐唇口再被堵了,她只得一個勁得左右晃起腦袋,試圖勸服他走開。 “我現下好多了,無事了,你身上有傷快回去歇著……” 紛亂中,段征不小心吻咬上了她右頰。舌尖抵著粗糙微凸的觸感,再一細看,那片深褐色的胎記赫然放大到極限。 不同于正常皮膚的質地,那一大片胎痕皺縮起伏著,遠看有些像被火燎過一樣,近看時,那層層疊疊的凸起,讓人看得直起雞皮疙瘩。 對著這幾乎貼到眼前來的半張鬼面,段征愣了愣,他自是不會被這點子胎記嚇住,只是瞧著奇怪,反到是停下來細細觀察起來。 看了會兒,他忽然覺著這種質地很像是田間的蟾蜍,免不得的,心里頭就起了些厭惡,澆熄了炙熱的欲念。 在京畿一帶,他也算是頭號的匪首了,多少女子環肥燕瘦的被送來,顧忌著大業未成,他都是一概退卻的。 如今,遭人排擠暗算了,傷了腿卻還要替這么個丑八怪解毒? 思及此,他手下動作倒是不停,放在趙冉冉腰間的手掌越發沒了分寸的粗暴起來。 被他壓得胸腹panpan生疼,又見他面色明滅無定,趙冉冉又驚又怕,想到或許還在城內生死無著等著她的表兄,她雙手抵住他肩膀,瘋了一樣得掙扎反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