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螢目光看向周圍，街上人已經很少了，沒想到城主府附近直接半道人影也無。

    “我屏退旁人，以免冒犯天尊大人?！辈刹勺⒁獾剿哪抗?，解釋道，“此處有天尊大人坐鎮，不會有墮修膽敢鬧事?！?/br>
    清螢瞧見采采眉眼間難掩的擔憂焦急，心中不忍——這時候如果再搞虛禮，未免對采采過于殘忍。

    她直接問道：“蘇木現在狀況如何？”

    說到蘇木，采采臉上微笑瞬間淡了些：“我分出八支隊伍，沿不同方向追捕，但一直未能得到下落，城中不可無人鎮守，我無法擅離?！?/br>
    清螢神色凝重：“你挑重點講下情況吧?！?/br>
    采采頷首：“蘇木與我共同鎮守城中，我日常出面主持各種活動，他本體維持護城大陣，以及部洲靈力平穩?！?/br>
    部洲靈力平穩？

    清螢詫異，沒想到蘇木兩千年里成長這般迅速，已經可以影響一個部洲的靈力平衡。

    “天穡城供奉天尊赤誠，日常也未得罪什么隱世勢力。這次便是那魔頭打碎了護城大陣，以部下攪亂城中秩序，自己一人……拔出了神木之根，然后便向南遁走了?！辈刹赡樕y看。

    能夠左右一大部洲靈力平衡的神木，就這么被人跟拔韭菜似的輕松擄走，并且全身而退。

    好強！

    清螢有些理解那些小隊為何始終沒能傳回消息了。若小隊當真撞上那魔頭，只怕兇多吉少。

    清螢忍不住問：“那魔頭叫什么？有何信息？”

    她此前也查過魔尊消息，但茶室中除了他冷酷殘忍，實力強橫外，什么消息也沒有。

    她心中覺得奇怪，卻也沒仔細搜，或者詢問謝卿辭。

    謝卿辭言簡意賅：“交給我。魔頭兇悍，你二人盡力了?！?/br>
    采采感激道：“天尊仁慈?！?/br>
    謝卿辭做事利落，得知魔尊離去方向后，他在天穡城設下觸動法陣，便化作流光追逐而去。

    “不擔心，有師兄在，不會出事?！鼻逦灠参坎刹?，“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么？我現在也是化神?！?/br>
    采采道：“還好有你在?！?/br>
    否則別說耽擱時間，只怕她都難以請動謝卿辭。

    清螢問：“情勢如此危急，你初時怎么不告訴我？幸好我來的還算快?！?/br>
    采采態度分明；“事關重大，我想你也要仔細斟酌，各方求證，不能因為我的影響便沖動前來?！?/br>
    她的態度與師姐類似，都是不愿意影響清螢的個人意志。

    “無妨，問題會解決的?！?/br>
    采采卻忽然道：“天尊與那魔頭的爭斗，已持續千余年，仍未分出勝負?！?/br>
    清螢：“？”

    采采輕聲問：“你覺得，這次能分出結果么？”

    清螢感覺采采這句話似乎想表達什么。

    采采自言自語道：“外界根本沒有那魔頭信息流傳，就連魔道最受重視的左護法，都從未見過魔頭本尊，姓名、容貌、年歲、聲音，一概不知，即使見過，也不確定是否真偽?！?/br>
    “但他擄走蘇木時，刻意讓我瞧見了他的容貌?！?/br>
    但是剛才，采采在師兄面前，沒有說實話。

    清螢心中隱約生出一個猜測，眉心微蹙：“……你認識他？”

    “嗯，那魔頭與他的模樣，如出一轍?！?/br>
    采采望向的是謝卿辭離去的方向。

    這便是她不敢在天樞令中言明的隱秘。

    “我是神木圣女，對氣息直覺敏感，她確定，那個魔頭，就是……我連名字都不敢提的那個人?！?/br>
    說得師兄像伏地魔似的。

    這是個笑話，她卻笑不出來。

    “他刻意讓我瞧見，知道我一定會告訴你?！?/br>
    采采語氣委婉道：“清螢jiejie，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他有些奇怪？”

    “在你沉睡的第五百年時，我便有這種直覺了?！?/br>
    第86章 真假

    清螢低聲道：“之前怎么不講這些？”

    嘴上如此說, 可她心里卻悄然浮現師姐之前言語。

    那些隨口提到的細節，同采采的證詞交織, 恰好形成一個隱約的邏輯鏈。

    ——她沉睡五百年時, 有凡人按捺不住，舉行邪祀，激怒了謝卿辭。

    ——魔尊恰好在那時出現。

    ——而謝卿辭同修真者的矛盾, 因魔尊作亂被轉移。

    ——近千年來，魔尊一直禍亂三界，謝卿辭追殺鎮壓他, 卻遲遲未能根除。

    ……

    “你們久別重逢，感情正歡喜著, 而我這種猜疑本也沒有證據，哪怕這次親眼目睹, 說服力也算不得強?！?/br>
    采采低聲道：“所以我原本不想提這些事。但蘇木被捉走……才真的急了?！?/br>
    她說得很坦誠, 句句皆為實話。

    清螢沉默，只長長嘆了口氣, 心情沉重極了。

    采采遲疑了一下：“那我先來分析一下局勢？”

    “好?！?/br>
    “現在無非三種情況?！?/br>
    “第一, 天尊被魔尊替換, 以至于性情大變。第二，天尊自身思想轉變，第三，天尊與那魔頭暗有聯系。你覺得是哪種？”

    清螢道：“非要從這里面選的話，我覺得是二三?！?/br>
    采采接著道：“既然如此, 那問題就在于，魔頭為何特地讓我看見他的容貌與天尊相同, 還偏要捉走蘇木？”

    清螢問：“會不會是想對西岐部洲下手？”

    采采不假思索道：“那也與天尊無關。畢竟天尊若真要對西岐動手, 我等也無能為力?！?/br>
    “……”清螢沒法反駁。

    她道：“那或許是因為, 此事你多半會告訴我，而我對師兄日常習慣非常了解，所以心里一定有對應疑惑……”

    采采沉吟半晌：“他想讓你來西岐！”

    清螢配合她的思路，共同梳理：“讓我來西岐做什么？師兄肯定會和我一起的?！?/br>
    采采反問：“那天尊現在呢？”

    “他不是去救蘇木了么？所以——”

    清螢聲音戛然而止，她在采采眼中，看見了驚愕的自己。

    她立即問道：“你這里防守做得如何？”

    “沒事，咱們也只是猜測，別自己嚇自己?！辈刹闪⒓吹?，“這里有天尊設下的陣法。如果有敵襲，天尊會立即趕回的?！?/br>
    但只看采采此刻的表情，清螢便知曉她內心真實想法為何，眼下說辭只是寬慰罷了。

    清螢低語：“他到底和師兄什么關系？”

    采采：“天尊之事，難以揣測?！?/br>
    清螢無聲頷首，心情沉重。

    其實說到這里，真相也差不多了，師兄身上鐵定出問題。

    重點只在于，他是不是與那魔頭……暗有配合，借此拿捏三界罷了。

    但清螢總覺得不可能。

    她沉睡前，師兄與她有守護三界的承諾，清螢相信他。

    于是她低聲道：“師兄不會枉顧蒼生性命?！?/br>
    采采神色略有些復雜地望著她。

    清螢知道采采現在心里在想什么，采采肯定覺得她戀愛腦，盲目信任謝卿辭一類的。

    清螢沒法同外人解釋她與師兄彼此間的默契。

    更何況她總覺得，有哪里被她疏忽了……師兄一定有值得被信任的地方——對！

    想到這里，她抬頭急聲道：“這正是我們機會所在！”

    采采：“？”

    “那魔頭既然突兀亮相，還刻意將種種疑點引向師兄，那即使他們有合作，也必然出現了裂隙?！?/br>
    清螢問采采：“你覺得那魔頭是好人還是壞人？”

    采采斬釘截鐵：“壞人?！?/br>
    清螢反問：“那師兄與壞人有矛盾——姑且也算好消息，不是么？”

    “……好像也是?！?/br>
    而清螢在說出頗有道理的一番推理后，接著陷入困惑。

    之后的邏輯怎么辦？

    由于缺乏線索，她們的推理陷入了僵局。

    每一種推理的關鍵，都落在了同一點上——謝卿辭與魔尊究竟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