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螢的相框精準留下荒原落日的景象。

    她更知道，這一幕不是荒涼，而是勃勃生機前的最后一抹余暉。

    “那等萬物生長——”

    清螢自然接口：“豈不是另一番美景？”

    她的手指相機對準四周拍拍拍：“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討厭的事物？美好就藏在……嗯，藏在我們的一個念頭里?！?/br>
    清螢的相框對準謝卿辭。

    謝卿辭靈感敏銳捕捉到了這一幕：“在做什么？”

    清螢道：“在拍我喜歡的人的十九歲?！?/br>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

    然后她十七歲，謝卿辭二十歲。

    這么一想她的無聊之舉還挺有意義的？

    “修真者的壽命很長?！敝x卿辭說道。

    “好好好，我們都長命百歲?！?/br>
    “百歲算早夭?！?/br>
    清螢：……

    她嗔怪：“那你想怎么樣嘛？”

    “我想蘇木立即發芽，我想立即恢復雙目?！?/br>
    想看見她眼中的夕陽壯美。

    想看見……十六歲的她。

    “如果過年前他能發芽，我們就能趕上?！?/br>
    謝卿辭平靜陳述：“他會的?！?/br>
    不知為何，清螢忽然有點同情蘇木。

    她合理懷疑，師兄會對還是種子狀態的蘇木使用突擊培養戰術，讓他盡快發芽。

    清螢不由笑了笑。

    她自然倚在謝卿辭身邊，望著天邊的夕陽，覺得又是平靜幸福的一天。

    師兄靠起來真不錯，像個大型抱枕，字面意思的“可靠”。

    她被自己的冷笑話逗得無聲微笑。

    誰都沒有說話，兩人之間陷入了安靜。

    清螢對這種沉默并不陌生，她頗為享受這份默契的寧謐。

    一直講話嗓子會啞的。

    但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不會覺得膩。

    河水靜靜淌過，天色漸暗，夕陽越發壯闊秾麗。

    “你聽見了么？”謝卿辭忽然說道。

    “聽見什么？”

    謝卿辭的聲音在胸腔震動傳來，聽起來悶悶的。

    “我的心跳?！?/br>
    謝卿辭說道：“在你靠上來的瞬間，它便在加速跳動?！?/br>
    所以他突然不說話？

    ……他還沒有釋懷心動這個難題！

    所以剛才她春心萌動，謝卿辭卻只在一聲聲數心跳，并盡量保持安靜，試圖讓她聽見他的心跳？

    “這怎么可能聽得見？”清螢無語，“你自己能聽到而已?！?/br>
    “……”

    謝卿辭三度失敗。

    三度失敗讓這位天才劍修有些懊惱，他抿起嘴唇，有些不快的樣子。

    “為什么這么執著于心動？”清螢問，“我又沒生氣?！?/br>
    “心動就可以說喜歡，然后你再出一道關卡，我就可以說愛你，說愛你以后——”

    清螢問：“說愛我以后？”

    謝卿辭的聲音輕如羽落。

    “我們就可以成親?！?/br>
    “而且之后，我們沒歷練一處，便可以成次親?！?/br>
    “比如這次，我可以送你用天穡春天第一簇鮮花編織的花冠?！?/br>
    “我們可以在眾人的祝福下成親?！?/br>
    “我們可以在白天，也可以在夜晚?！?/br>
    那個不完美夢境中的一切缺憾，都能被滿足。

    清螢聽得怔然。

    謝卿辭這時沒有再約束風了，重獲自由的晚風將她的長發吹起，再微微飄落，仿佛水中搖曳的水草。

    她問：“成親怎么能那么多次？而且我們不是在戀愛么？戀愛相處中怎么能成親？”

    謝卿辭答得從容不迫：“只要你喜歡，大可日日做新娘。至于戀愛中為何能成親——不成親磨合磨合，怎能知道彼此是合適的成親對象？”

    師兄答得狡黠，清螢覺得不對，卻難以反駁。

    或者說……她也不是那么想反駁。

    “那婚期趕在過年期間最好了?！鼻逦炧?，“過年正逢農閑，不會耽誤百姓農時，而且人齊也熱鬧?！?/br>
    “嗯?！?/br>
    “那蘇木確實得及時蘇醒了，正好給他和采采做一次示范參考?！?/br>
    “嗯?！?/br>
    “要是能讓師姐也看到就好了……我們可以留影，之后傳信給她！”

    “嗯?！?/br>
    清螢越說越是向往：“成親聽起來也挺有意思嘛?！?/br>
    謝卿辭道：“嗯?！?/br>
    “那我同意了?！鼻逦炐Σ[瞇道，“我允許你使用我愛你，你可以考慮婚禮在哪舉行了?！?/br>
    劍修微微搖頭，顯得有些堅持。

    “該有的儀式流程，不能少?！?/br>
    他還記得那晚清螢與采采的對話。

    相戀、相愛、相知、成親。

    不能亂，不能快。

    要讓她覺得安心。

    要每一步都腳踏實地，確定彼此就是正確的人。

    “我知道我此刻在心動?！敝x卿辭說道。

    “我也知道?！鼻逦炚嫘恼f道。

    謝卿辭立即道：“你不知道?！?/br>
    清螢：……

    “我的心動與你并不相同，”謝卿辭說道，“不是心臟被你握在手中?！?/br>
    清螢描述的心動感，又像心悸，又像心痛，仿佛被藤蔓纏繞，每一次跳動，都克制而竭盡全力。

    她耐心地陪戀人梳理思路：“那你是什么樣呢？”

    謝卿辭冷不丁道：“想把你吃掉?！?/br>
    清螢：？？？

    等等，你要是這么說，我就要變色了嗷，要不純潔了嗷。

    謝卿辭道：“把你吃下去，到我的心臟里去感受，到底是什么感覺?！?/br>
    或許說得話太多了，他往日清潤的嗓音，此時聽起來略微沙啞低沉。

    咳，有點想變色。

    清螢扭扭捏捏，正琢磨要不要給今日的相戀事件加個接吻或者什么時——

    謝卿辭低喝：“我想到了！”

    清螢：？

    謝卿辭束起劍指，利索地取下自己一縷長發，接著劃破指尖，將一滴血融入其中。

    在靈力的作用下，烏黑的長發自動相融編織，最終化作一串紅繩。

    手繩安靜躺在謝卿辭掌中，殷紅如鮮血，清螢端詳它，只覺它似乎隨時都會流出血來。

    就像是……心臟的傷口？

    她被自己古怪的聯想嚇了一跳。

    謝卿辭臉色略顯蒼白，神色卻篤定沉靜：“這是融入我心血的同心繩?！?/br>
    “心血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