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戰死的夫君一起重生后 第29節
這日徐靜依如往常一樣回娘家,馬車才出巷子口,便被一個身著華緞的人攔住了。那人站在車前,徹底擋住了徐靜依的去路。 市井百姓扎堆的地兒本就路窄難行,徐靜依乘坐的馬車又大,這樣被擋住了去路后,真是半點再繼續往前去的機會都無。 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徐靜依當即就惱火了。伸手一把撩開車簾,她蹙著兩道秀氣的柳葉彎眉瞪著外頭那華緞男子問:“什么人?何故擋住我的去路?” 那人對徐靜依倒是十分客氣,忙恭敬過來請安,然后陪著笑臉道:“攔住夫人的去路,實在是小人的不是。只是小人也是奉命行差,還望夫人諒解?!闭f罷,便又朝徐靜依這邊湊近了些來,他悄悄道,“我家郡王有請夫人過去一敘?!?/br> 提起郡王來,徐靜依原蹙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似是豁然。 但很快,她又擰得更緊。 “郡王?”她冷漠道,“我實在身份低微,不識得什么郡王,閣下還是回去問清楚的好?!?/br> 緞面華服男子是梁秀身邊的貼身小廝,徐靜依或許不認識他,但他卻是認識徐靜依的。聽她這樣說,便曉得她心中仍是怪罪郡王的,于是直接道了梁秀身份,道:“是臨安郡王差小人來請夫人,還望夫人不要為難小人?!庇职缈蓱z,“若小人今日辦不好這趟差事,回去后怕是要挨罰了?!?/br> 徐靜依卻氣笑了:“你挨不挨罰的,同我何干呢?我也并不識得你啊?!?/br> 又說:“嗯,你們家主子我倒是有所耳聞。前些日子,他不是迎娶了我meimei嗎?說起來,如今他該喚我一聲姨姐才對。也是奇了,這妹夫好端端的,差你來尋我做什么?難道我家夫君也在?” 徐靜依絲毫不留情面,話說得直白,臊得那仆人一時竟還不上嘴來。 徐靜依冷瞥了他一眼,不再理會,只吩咐車夫道:“趕車!若再有人攔,直接軋過去?!?/br> 軋肯定是不能軋的,青天白日的,若她真軋死了一個人,可不得以命抵命么。何況,這還是太子府里的一等奴仆。 這么說,不過是過過嘴癮解解氣罷了。 至于怕?徐靜依自然也并不怕。 哪有妹夫私會姨姐的道理,此事便是說去御前,也是她占理啊。何況,日后她的夫君乃太子府嫡出郡王,身份上也是壓臨安郡王一頭的,她倒也不怕梁秀來尋仇。 徐靜依理直氣壯的乘著馬車揚長而去,徒留那仆人原地愣了許久,之后才反應過來要去主子跟前回話。 梁秀此刻候在茶樓的雅間,面前的茶從滾熱到漸漸沒了熱氣兒,再到此刻徹底涼掉,他也沒有飲入一口。 來找她是一時沖動,直到人過來了,也已差了隨從去請,他才突然意識到這樣做是不是不好。 心里知道這樣是不好的,可又忍不住。內心百般糾結,以至于他靜等在這里是坐立不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終于響起了聲音來:“郡王?!?/br> 聽出來是自己人的聲音,梁秀立刻心驟跳起來。背在腰后的手,也倏的一下就攥緊。 想著此刻她就站在門外,梁秀突然一時間又生了退卻之意。 想立刻推開門,立刻見到她,立刻去問問她過得好不好,立刻主動向她承認錯誤。但又怕,怕見到她,怕面對她,怕看到她過得委屈的模樣。 因為是他對不起她。 外面小廝又喊了一聲,梁秀這才回過神來。他怔愣望著那道門,又再遲疑了好半晌后,才緩緩伸起手來,終于鼓足勇氣后,他用力一下拉開了門。 他期待的那個身影沒看到,只自己差遣出去的小廝一人立在門外。 梁秀一怔,四下望望后,問:“她人呢?” 小廝一臉的自責,忙請罪說:“是小人差事沒辦好,徐大姑娘她……她……回娘家去了?!蹦蔷洹安幌胍姟笔冀K說不出口,也怕自家郡王聽到后會失望、難過,于是正好尋了借口。 梁秀心里其實隱約能猜出些什么,他沉默了一會兒后,緩緩問:“她……過得可好?看著……氣色可還如從前?”還是說,如今因過得不順,再沒了從前的精氣神。 同她定親之前,他便見過她好幾回。她當時明艷得就如天上的小太陽般,讓他每每想起便心潮澎湃。 之后得知皇祖父要把徐家大姑娘指給他為妻時,天知道他當時有多激動。激動得好幾天都沒睡好,生怕一覺醒來,突然發現其實這只是一場夢。 定親之后也見過幾回,只不過,都是在有長輩們陪同的情況下,他同她從不曾私下見過。 想到他費盡心思想在侯府里謀一個同她私會的機會,結果卻事與愿違,甚至因此連他們的婚事都弄丟了……他不禁眉眼間閃過一絲厭惡。 有后悔,有不甘,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責備。 那邊小廝再回的什么話,他儼然聽不進去了。只慢慢轉身回了雅間,舉步緩緩踱至窗前。一個人靠著窗戶坐,靜望著窗外的人來人往。 “那個……顧家二爺,如今是在京畿大營中任職?!边^了好半晌后,梁秀又突然開口,打探起了顧容庭的情況來,“如今營中任個百夫長的職位,倒想去會一會他?!?/br> 在梁秀心中,他的這個百夫長,定然也是靠著徐侯府的關系得來的,而非他自己多能耐。 可即便背后徐侯府,如今不過也只是個小小百夫長,想來這個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堪大用。 第三十四章 梁秀從前從未會過顧容庭, 只差手下人去打探過他的情況。知道他出身寒微,家里經營著些小生意,只夠吃穿。 他是去年春夏之際回的京城, 自幼是在他外祖家長大的。外祖家開鏢局, 他之前的十來年便一直在鏢局中長大。從小, 就跟著其外祖舅父們走南闖北,是個十足的粗人。 顧家是喊他回來娶妻的,誰想到他運氣好, 回京途中偶然一次機會救了徐家老侯爺。也因此, 得了老侯爺的賞識。 那時候他剛好同徐家大姑娘退親,改成了娶徐家二姑娘?;蛟S徐侯府那邊心中有什么顧慮, 直接轉臉便將徐大姑娘下嫁給了這個顧二。 他總覺得, 徐家大姑娘之所以有今天這一日, 全是拜他所賜。若不是同他退了親, 她也不至于淪落到如今這一步。 后來他不止一回懺悔過,覺得對不住她。試想一下, 一個同皇孫退了親的女子, 別的世家貴族,又有誰輕易肯再娶她呢?說到底, 都是他的錯,是他引起的這個禍端。 之前一直徘徊躊躇, 不太敢面對徐家大姑娘,有點躲著避而不見的意思。但如今既是鼓足勇氣邁出了這一步, 梁秀便也想會一會徐大姑娘如今的這個夫婿。 若他對她不好, 他可給與敲打。若他還不算太差, 他也可盡己所能給他謀一個更好些的前程。 也不至于, 日后叫徐家大姑娘跟著他, 一直受苦。 這般思量著,梁秀心中便有了主意。 他人仍坐茶樓中未動身,只差了身邊仆人去請顧家二爺。 顧容庭今日當值,一直在營中練兵到天黑才回。梁秀身邊的人一早就把顧容庭行蹤打探好了,這會兒正候在城門口,顧容庭人一回來,梁秀差來的人便迎了過來。 和對徐靜依的態度不一樣,對顧容庭,梁秀身邊的這個隨從就沒那么客氣又好脾性了。 “顧二爺?!币娝蝰R而過,隨從立刻從街邊攔了過來。 見有人叫自己,顧容庭立刻勒馬韁“吁”了聲。馬因是急勒停的,一時未能穩住,兩只前蹄高高抬起。 顧容庭控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穩穩停住。 而這之后,他才側頭來看叫住他的人。 瞧清楚那人面相后,顧容庭濃眉輕輕一挑,此人來意他一清二楚。 徐靜依身為內宅女眷,或許不認識梁秀身邊的這個貼身小廝,但顧容庭卻是認識的。前世,這小廝同樣來尋過他,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 梁秀不知怎么想的,如今明明已經嬌妻在懷,卻突然又來尋他的茬。 前世他并不知自己是太子府皇孫的身份,面對這樣的強權,他雖心中多番不屑,但顧及父母家人,也多有忍耐。而梁秀見了他人后,反倒越發的變本加厲,一再的刁難針對。 他回回忍著怒氣,始終不硬對。但他每每的退讓,反倒是叫梁秀越發囂張。 甚至他還知道,后來梁秀院子中,養了個模樣同靜娘有幾分相像的女子。聽說是藏著掩著,并不敢讓那女子出來見人。 直到后來他也忍梁秀忍到忍無可忍時,突然的,他就成了皇室一直尋找的嫡孫。 身份上蓋過梁秀,再見面,他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不再咄咄逼人,反倒唯唯諾諾。 但他心里明白,雖然他面上唯唯諾諾,但心中該是對他恨之入骨的。 甚至他一度猜疑過,他前世戰場上的死,到底與他有無干系。 只是又覺得,他這種性子懦弱的人,怕是沒有那樣的手腕。 因知未來事,所以顧容庭這會兒淡然很多。望著這個面熟的小廝,他仍高坐馬背上,并未下來,只垂眸俯身望他問:“不知兄臺有何貴干?”口中說著客氣話,語氣卻十分平淡,半點敬重之意都無。 瞿安撇了撇嘴,臉拉得更冷了。 “在下是臨安郡王身邊的貼身隨從,特奉臨安郡王之命,來請顧二爺過去一敘?!宾陌哺诹盒闵磉叾嗄?,自幼也在太子府長大,見多了貴人,自然把面對各種不同人的不同姿態,都拿捏得十足。 不說他主子臨安郡王了,就是他,也是瞧不上跟前的這個市井莽夫的。 若不是他生得倒算精神,想也入不得那徐老侯爺的眼。 聽他提了臨安郡王,顧容庭這才從馬背上翻身而下。但言辭神態間仍不見慌亂,他只不卑不亢抱手道:“原是臨安郡王身邊貴人,方才失敬?!?/br> 是真覺得自己失敬了,還是假覺得自己失敬,瞿安看得出來。 他不由在心中冷哼,果然是攀上高枝兒了,竟連臨安郡王都不放眼中??伤恢?,就算他再是定安侯府里的乘龍快婿,他在臨安郡王面前,都是遠遠不夠看的。 說得好聽些二人是連襟,說難聽點,他做郡王身邊的一條狗都不夠資格。 瞿安瞧不上顧容庭,覺得他是靠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上位的。若非生得這樣一副好身板、好面孔,那徐家大姑娘如何也不能瞧得上他。 據他今日所見,徐大姑娘好像已經坦然接受了現實,似乎對自己如今的生活十分滿意。 瞿安上下打量顧容庭,然后皮笑rou不笑,道:“顧二爺,請吧?!?/br> 顧容庭微微頷首,并不在意瞿安乃郡王貼身小廝的身份,直接越其而過,走在了他前頭。 瞿安臉越發冷了。 心中不免也會想,就他這樣的人,江湖中混跡慣了的,并不懂京中規矩。如今如此無理又傲慢,日后遲早有得苦頭吃。 都不必他動手,自然有的是人看不慣他。 梁秀在茶樓一直從上午等到晚上,從外頭天色大亮,等到華燈初上。終于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煩時,雅間外面傳來了動靜。 沉穩有節奏的腳步聲,這是不屬于瞿安的。 想著該是他來了,梁秀便動了下身子,端姿正坐。背靠著窗,面向著門。 門輕輕被叩響幾聲,然后傳來瞿安的聲音:“殿下,人帶來了?!?/br> 此刻倒沒了早上以為要見到徐家大姑娘之前的手足無措,梁秀鎮定自若,云淡風輕道:“進來?!?/br> 他話音落下一會兒后,門被推開,立刻一個身著輕甲的年輕男人立在跟前。梁秀本來并未在意這次會面的,但不過余光一掃,他卻徹底怔愣住了。 眼前之人,倒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他印象中的五大三粗,粗鄙不堪,甚至其貌不揚,他身上全都沒有。 反倒身姿挺拔若蒼梧,面容俊朗,身上氣派十足,渾然一副軍武之人的模樣。 比起府上最有氣魄的二哥來,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梁秀完全沒想到,今日這場會面竟會是這樣,他突然有些狼狽。 也不知為何,明明他們二人之間身份懸殊猶若云泥,但他卻有些自卑上了。 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后,梁秀輕蹙了下眉心。再回過神來時,他儼然又挺直了些肩背。 到底是皇孫殿下,此刻就算心中再慌再亂,再不是滋味兒,也能盡量表現得云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