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刀 第26節
秦艋不言。 “他知道你的心意,也就知道你會百分之百用心照顧我。說白了就是利用你的心意?!?/br> 秦艋還是不言。 林羌該說的都說了:“這事就此打住,別找討厭?!?/br> 掛斷電話,林羌回了房間。 她不會去質問簡宋,以簡宋的作風大概會坦白說“是我,我就是在利用他”。 簡教授是這樣的,溫雅端方,也有鋒芒,會用一些手段,也不屑于否認。好像原先追他也是這點很對她口味。 可是現在…… 那點嗜好似乎沒了,她不覺得他的睿智吸引人了。 靳凡松弛地坐在破椅子上,右手食指指腹輕摁太陽xue位置,小指、無名指背貼著臉頰,拇指指腹抵在下頜線。眼睛看向電腦屏幕的郵件,眼神有些捉摸不透。 安加戰地的極端分子頭目卡魯被不明勢力擊斃了。 仲川進門,熟練地坐上桌,擰著上半身,看屏幕:“卡魯上一次有消息還是暴力反疫苗,后來開始發疫苗財。他以前在勞丹鬧事的時候,滑不溜手,逮都逮不著。能把他弄死,我猜那得是咱們那些老伙計?!?/br> 仲川把臉扭向靳凡:“因為太了解?!?/br> 靳凡放下右手,兩手交疊放在腿上。 “胡江海是頭號懷疑對象?!敝俅闷鹱郎系墓P,擺弄著:“要說跟卡魯打交道,那還是胡江海時期最頻繁?!?/br> 靳凡手指在回車敲了一下,網頁跳轉,是媒體發布的新聞—— 軍虎胡江海出獄一年現狀。 采訪時間剛好是在卡魯被擊斃那天,仲川皺起眉:“他這是怕懷疑到他頭上,搞一個不在場證明嗎?但這有說服力嗎?誰他媽會覺得他親自上陣???就他那個一米七的個兒?!?/br> 靳凡始終不言,仲川調侃兩句也不說了。 他們早離開戰地了,只是跟一些非正規的消息來源沒切斷,偶爾會有些這樣的消息發來。 如果不是懷疑跟胡江海有關,仲川知道靳凡根本不會關注。 他沒再說什么,起身走了。 靳凡姿勢不變,盯了屏幕一陣,啪一聲合上電腦。 卡魯被擊斃的事沒被公開,安加戰地傳的是因為反疫苗被政府雇傭黑手組織秘密弄死了,但反疫苗已經是去年的事了。 靳凡還是覺得卡魯是死于他的老營生“販賣器官”。 這攤子買賣大概是已經被胡江海取而代之了。 如果是胡江海接手了卡魯走私器官的運輸線,那靳凡就能想通胡江海瘋了一樣要給他治病的原因了—— 多年前卡魯通過暗網在華國各地進行器官買賣,靳凡他們連隊曾協助公安部剿滅了這一條交易鏈。 他不是唯一了解這個犯罪帝國的人,卻是了解的人當中最普通平凡的那個,是客觀視角下,胡江海唯一有可能招攬到手、威逼成功的。 他想,胡江海應該是要他協助重啟暗網的交易鏈。 華國地廣物博人多,胡江海怎么舍得放棄這么大市場?自然給他治病這件事還會有后招…… 可能是什么呢? 他沒軟肋,還能有什么是會被胡江海拿捏的?思及此處不足片刻,心中一頓,倏地斂眉。 他剛有了軟肋。 楊柳早上病情反復,林羌沒為難她,找了昨天的司機。德利游泳館前邊的路疏通了,這一路順多了。 起得太早,司機好像也困,沒了前一天跟林羌胡侃的精神勁,只顧沉默不語地開車,可能心不在焉,但作為老司機,路太熟悉,不用導航也在最短的時間把林羌送到目的地。 疫情期間,三院關了一些入口,林羌先做了抵達北京之后的核酸,再從急診大廳門前排隊掃碼,提供四十八小時核酸檢測證明后,進入大廳,過安檢,到自助機前,插卡取號,填完流調表上電梯,到達神經內科門診一部,坐在樓道的長板凳,等待一個小時后的李擎主任的門診時間。 整個過程只用了十幾分鐘,還得說她目的明確,樓下導診臺前有人在吵架,圍了一群人,她連看都沒看一眼。 神內門診部的樓層走廊也有不少人,但很安靜,都跟她一樣呆呆地坐著,沒表情,也久久沒有動作。 不同于她的是,他們手邊戳著厚厚一沓化驗單,手里攥著病歷本和醫療卡,口罩遮不住的眼睛一直處于讓人心悸的形狀。 “我讓你給李主任打電話你打了嗎?” 看著像母子的一男一女從電梯出來,嗓門不小,整個走廊都能聽到他們談話,有人看向他們,他們更大聲了,似乎就是要被別人聽見—— “你又沒掛上號,打電話有什么用?” “老熟人了掛什么號?等下直接加個三兒,讓他給咱看了。熟人關系這時不用,什么時候用?” “合適嗎?” “有什么不合適的,那要是李主任都不說,他別人管得住嗎?自己沒那個關系賴誰?” 四周的人紛紛側目。 林羌一直平視前方,眼睛不看,但耳朵聽到了,只是沒有那副撥亂反正的正直心腸,于是對比那些好奇而側目的人,顯得她有些獨特。 他們走到跟前,攜來一股濃烈酒氣。 這點為他們引來更多目光。 仍然缺少林羌那束。 漫長的一小時過去,一個干瘦但有勁的老頭風風火火地走來。 他嘴角下垂,眼睛深邃,有些嚴肅,令人生畏,身后也跟著兩個白大褂,胸牌顯示的職稱是住院醫。 老頭就是李擎主任,對上前攔路套近乎的人視若無睹,進診室時隨意一瞥,反而讓他停住了,視線折回,停在林羌臉上半天,忽然瞇著眼抬起手。 林羌摘了一邊口罩:“李主任?!?/br> 嚴肅的李主任突然笑了下:“林羌啊,看到你我還以為重名?!?/br> 走廊的人這次都看向林羌。 林羌淺笑一下,不失禮貌。 李主任進入診室后,那對母子中的母親陰陽怪氣道:“哪兒都有走后門的,現在當個普通人,沒關系沒錢長得也不行的都沒資格看病了?!?/br> 林羌重新戴上口罩,聽而不聞。 那母親被無視,有些生氣,故意在林羌面前走過,用她壯碩的身體撞了林羌的手。 林羌閃躲不及,手機脫離掌心,空中旋轉半圈,摔在了地上。 她以前坐診很不喜歡有人在門外鬧事,所以她不會,沒怪罪,默默撿起手機,稍微偏過身子,不再面對那母子。 那母親脾氣大,不依不饒,直接問她:“我歲數大了,老妹子能讓個位置給我嗎?” 林羌不讓,那母親又撞她。她有防備,但手抖了,手機在包里幸免于難,醫療卡沒逃過。她正要撿,那母親踢了下腳,把那張醫療卡蹚出半米遠。 林羌起身去撿,再回頭時,那母親把礦泉水放在座位占著了。 周圍人都在看,但他們都平淡。 林羌沒耐性了,本身也不是個愿意受氣的,過去一腳把那個礦泉水瓶子踢飛了,眼神也隨情緒發生變化。 這回那一直沉默的兒子不干了,站起來,吊著脖子,橫著下巴:“你有沒有素質?” 林羌淡淡說道:“且比你媽有?!?/br> “嘿我cao——” 母子一齊沖向林羌,林羌不怕,曲肘要擋,突然,一只手從她耳側擦過,攥住了即將揮到她臉上的拳頭。 林羌一看這手,眼神放松下來。 靳凡使了勁,那兒子疼得齜牙:“cao你我疼疼疼——” 那母親攥住靳凡的胳膊啪啪打,聲音尖銳:“打人啦打人啦!” 靳凡轉腕,擰得那兒子胳膊彎曲,幾乎要給他下跪,求饒了:“對不起對不起……誤會……” 那母親見林羌有同伴,收起尖聲,消停下來。 靳凡甩開那兒子,全程無一言。 母子倆逃遠了,靳凡扭頭看到林羌口罩掉了一邊,給她戴好,牽住她的手,返回她之前一直坐的長板凳。 林羌坐下來,他就站在她面前,挺拔如峰,說話討厭:“不是選簡宋,他怎么不管你?” 又傲又兇,一如既往。林羌可不吃虧:“我心疼他,要你管?” 靳凡點頭:“你心疼他。我管?!?/br> 林羌啞言,靜止。 第十七章 “我管?!?/br> 林羌可能聽見了靳凡一整句話,但半分鐘過去,只記住了這半句。 好大的口氣。 她帶教主任的戰績頓時浮現腦海,曾經他的每句話她都奉為圭臬,即便這樣標桿一樣的人物,也從不篤定地說“我可以”。 好像越是絕對的話,就越是為后來推翻做鋪墊。 林羌沒當真,笑說:“你用什么管我?全心衰的身子骨?” 靳凡站在林羌面前,高大比天,他的脊梁似乎不會因為身體原因彎下一度,顯得傲岸,莫名威嚴。他垂下上眼瞼,眼神掃過林羌一臉漫不經心地嘲諷:“什么樣的身子骨也沒影響我現在在這里?!?/br> 林羌不說了。 “醫生也說不準你接受治療后能挺多久,也許病治好了,下臺階時摔死了?!?/br> 真難聽,林羌擰眉,抬眼睨他。 “如果沒人雇你了,就少cao點心。你都對活太久沒癮了,還管我活幾天?至少我活著的這一刻,站在這?!泵饽惚黄圬?。 林羌的眉毛不自覺放松。 靳凡的腰桿子終于舍得俯下來,聲音平和一些:“我讓你想,你讓簡宋滾蛋,你不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