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絕望
“你個畜牲東西,怎么能干出這種事!我真是瞎了眼了跟你過這么久??!” 嬸嬸一頭發絲凌亂地披散在肩上,激動地捶打著叔叔的膀子: “她可是我們養大的啊,你再不考慮父女情誼,你也得想想她可是你親侄女吧!你怎么還有臉沒事人一樣過來騙我……” 叔叔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嬸嬸如何推搡毆打都一言不發。 嬸嬸瘋子似的哭嚎著,大喊大叫: “離婚!我要跟你離婚!” 這句話像扔進火藥庫中的一根火柴,瞬間引爆了叔叔的情緒。 他突然抄起流理臺上的瓷碗,狠狠朝地面砸去。 砰! 清脆的破碎聲在狹小的空間回蕩著,瓷片四散迸裂,刮撓著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響。 “好啊,離婚!” 他聲調猛地提高,甚至壓過了嬸嬸的哭嚎。 嬸嬸反倒噤了聲,愣愣地看著他。 “離啊,早他媽該離了!” “你那肚子連個蛋都下不了,還他媽有臉跟我大呼小叫的?” “行啊,離婚!走,現在就去民政局?!?/br> “我看你這個年紀,后半輩子怎么過!” “以前想著也做這么多年夫妻了,湊合湊合過吧,你現在就屬于是給臉不要臉了,還拿著離婚威脅上我了?你以為我怕你???” 嬸嬸目光透出絲難以置信,喃喃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這么多年,我還以為我們共患難……” 叔叔嗤笑一聲:“共患難?你患什么難了?一年到頭在家閑著,你可上過一天班?” 嬸嬸眸中的光亮漸漸熄滅,表情難過又茫然,似是還不能接受現實。 “還離婚不?”叔叔聲音隱隱帶著絲得意,見嬸嬸低頭不語,冷哼一聲,向廚房門口走來。 姜紅猛地聽見腳步聲,慌張地轉身便向屋內逃竄,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房門在身后拉開,叔叔的聲音傳入耳中: “小紅?” 姜紅頓時像被定了身似的,僵直著身子立在原地。 “你都聽到了?” 中年男人身上獨有的氣息緩緩向身后靠近,若隱若現的溫熱呼吸噴灑在她耳后,令她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尖叫著快逃。 一只大掌輕輕搭在她肩頭,粗糙的指關節隔著布料在肩頭輕捏幾下。 感受到姜紅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叔叔露出個笑容,自言自語道:“看來是聽到了……” 他輕輕俯下身,腦袋湊近姜紅頸間,輕嗅了兩下: “要快點長大啊?!?/br> 他說完,哼著小曲兒離開客廳,如同什么都沒發生似的,心情十分愉悅。 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中,她二人隔著長長的走廊遙遙對視。 窒息的潮涌裹挾住兩人的身軀。 她們皆在彼此眸中看到了深深的絕望。 謝淵醒來時,時間剛過上午八點。 母親身影已在廚房忙碌著,時不時發出碗筷碰撞的叮咚聲。 謝齊在隔壁睡得死豬一般,呼嚕打得震天響。 母親聽到腳步聲,笑著回過頭:“起來了?” 她面上青一塊紫一塊地泛著淤青,面頰仍有些紅腫,唇角凝著塊血痂,露出幾顆潔白的貝齒,溫柔又狼狽的模樣。 謝淵淡淡瞥她一眼,走進衛生間洗漱。 他趿拉著拖鞋,端了碗粥就向外走。 母親卻突然拉住他的腕子:“等一下?!?/br> 她說著,手指伸進口袋中,拿出個小小的包裹遞在謝淵面前。 謝淵視線順著她手指,落在掌中。 一只炸雞腿被透明的塑料袋裹得嚴嚴實實,不知在兜里揣了多久,表皮都有些發軟地與塑料袋黏連在一起,隱隱滲出絲香氣。 “秦阿姨今早給我的,快趁熱吃吧?!?/br>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每根發絲都閃閃發光。她眉眼彎彎地,一對鳳眸熠熠生輝,滿眸的愛意如一汪潭水,裹挾住謝淵身體的每一寸。 謝淵目光直直落在她面龐上。 他的母親,溫柔、美麗,周圍的街坊鄰居都很喜歡她。印象中她似乎從未和別人發生過爭吵,總是這樣笑瞇瞇地同所有人打招呼。 沒人會不喜歡她。 秦阿姨憐惜母親,在居委會給她找了個掃地的工作,每個月能掙兩百元。 秦阿姨似乎希望母親能用這筆錢貼補一下自己,再不濟,謝齊看在這二百塊錢的份上,也不至于把她打得太過火。 掃地的工作很清閑,并沒有規定具體的工作時間,只要在中午之前把家屬院內的落葉清掃干凈就行。 她很認真地對待這份工作,每天清晨五點便起床,天不亮就把家屬院打掃得一塵不染。 然后再把那二百元拿去給謝齊買酒喝。 “你爸爸還在睡覺。他昨天喝了酒,今天不會這么早起來跑車的,快吃吧?!?/br> 她以為謝淵擔心被謝齊發現,出言安慰道,又把雞腿向他面前遞了遞。 謝淵伸手抓起那仍溫熱的雞腿,突然將雞腿狠狠地砸進垃圾桶中。 “呀!”母親驚呼一聲,反應極快地彎下腰,赤手在垃圾桶中翻揀著:“好端端的做什么?不可以浪費糧食!” 她拾起雞腿,伸手抹干凈塑料袋上的油污水漬,松了口氣:“幸好有個袋子,里面沒弄臟,吃吧?!?/br> “我不是說了別再收秦阿姨的東西嗎?”謝淵有些煩躁地說著。 啪嗒、啪嗒。 門口突然響起陣陣腳步聲。 謝齊的聲音夾著濃厚的鼻音,從客廳傳來:“喂,外面沒酒了,再給我買點酒來!” 母親的面色瞬間蒼白,因過度恐懼竟呆呆地捧著雞腿沒能做出反應。 謝淵劈手奪過那只雞腿,沒成想她將那雞腿握得太緊,一下將塑料袋拽爛,rou香頓時從塑料袋中溢出。 他拉開窗戶,猛地將雞腿擲出屋外。 清風夾著炸雞的香氣,充盈在整間狹小的廚房中。 謝齊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他赤裸著上身,只穿著條內褲,頭發雞窩似的蓬在腦袋上,滿面油光,一雙眼睛還迷離著,似乎酒還未醒,邋里邋遢的模樣。 他邁進廚房,突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他扭頭看向母親,面色陰沉地開口問道:“你買了炸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