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朋友
“回……光返照?”年輕人瞳孔驟縮,失血過多的身體、被劇痛侵蝕著的大腦已經如一團漿糊,無法明白地理解謝淵話中的意思。 “因為這不是治療針啊?!?/br> “只是普通的解毒針而已?!?/br> “自己抽到的物品,只有自己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吧?!?/br> “不管我說什么,你們都沒有絲毫懷疑?!?/br> “盲信、盲從。只會把希望寄予在他人身上,期望著有人能將自己從泥潭中拉出,自己卻不做任何的努力?!?/br> 他薄唇輕微開合,漆黑的瞳仁映照著幽幽火光。 “你——!”年輕人面頰因憤怒而扭曲著,一把握住身側的針筒向謝淵胸前刺去。 謝淵不閃不躲,唇角帶著抹諷刺的笑意,立在原地望著他。 他手腕將要觸及謝淵的胸膛,突然無力的滑落在身側,身子也向前倒去。 啊,沒有力氣了…… 年輕人視線模糊的最后,映出的是謝淵的面容。 他薄唇開合,眸中矛盾地蹂躪著悲憫與厭惡的情緒,目光仿佛落在自己身上,又像是透過自己,看到了另一個靈魂。 “真可悲?!?/br> 他這么說著,而后轉身離去。 年輕人大睜著雙眼,倒在被血水浸透的泥土上,再無一絲生機。 賀春頸處掛著截竹筒,筒里還存著半桶清水,吊在脖子前晃蕩著。 他老黃牛似的馱著姜紅,拼命地在林中奔跑。 “李準,怎么還沒到!”他額前青筋都冒了出來,一張臉憋得通紅。 李準手中掐著定位儀,看了一眼:“快了?!?/br> 賀春不滿地嚷嚷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你剛才……不就這么說的嗎!” 他余光瞥了眼肩頭的姜紅,有些擔憂道:“再不快些,她要撐不住了?!?/br> 姜紅的狀態幾乎稱得上奄奄一息。 她面頰上仍縈繞著高燒導致的潮紅,嘴唇卻蒼白得毫無血色,干涸地凝固著層死皮,整個人出氣多進氣少,眼看是要不行了。 李準視線滑過姜紅的面頰,遺憾道:“我們沒有藥物,只能暫時將弩箭留在她腿中,以草木灰包扎,貿然拔出斷箭恐怕會引發大量出血?!?/br> “高燒,失血過多,傷口發炎。在這沒有醫療手段的原始叢林,不論哪一點都足以斃命了?!?/br> “現在只能盡快趕往信標處,在她停止呼吸之前贏得游戲,終止這個副本?!?/br> 李準理智地分析著,聲音十分冷靜,腳下步伐堅定地向前邁進。 賀春眸子夾著絲痛苦,唇角罕見地下垂著:“都怪我太過不小心,被對方抓住,否則……可惡,每次都是她在替我受苦,無論是上一次,還是這次!” “明明我才是個男人!” 為什么每次我都無能為力! 這就是弱小嗎? 我既沒有聰明的頭腦,也沒有強健的體魄。 我是個弱者,我只會拖累別人,一次又一次。 背上伏著的人輕飄飄的,像片紙似的,風一刮就會被吹走。 每一次呼出的氣息都噴灑在賀春臉側,令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姜紅生機的流逝。 媽的,真不甘心啊。 他沉默著,每一步都穩穩地踏在地面,試圖減輕顛簸帶給姜紅的痛楚。 李準輕輕將手掌在他肩頭一拍:“我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還要靠她自己?!?/br> “她可不像你以為的那樣脆弱,與外表不同,精神十分強韌,像樹藤一樣?!?/br> “相信她吧,她一定能撐到最后的?!?/br> 溫熱的觸感帶著源源不斷的能量,如陣舒爽的清風,吹走賀春心中的黑暗。 真他媽的鬼迷心竅,這會兒自怨自艾有什么用! 賀春啐了口,面上重新揚起個大大咧咧的笑容:“說的也是,她在那個謝淵手底下能活這么久,怎么會這么輕易就死了?!?/br> 他說著,將姜紅往身上輕輕掂了掂,腳步猛地一踏,向前沖去:“高中時期,我在小樹林里談戀愛可從沒被教導主任抓到過,靠得就是我這雙快腿!” “勇敢春春,不怕困難!加油加油加油!” 李準看著賀春怪叫著一下躥出去老遠,目光落在他背后的姜紅身上。 樹藤嗎…… 有些藤蔓汲取樹的養分,慢慢地將樹絞死在身體中。 有些藤蔓,僅僅只是攀附著大樹,一旦離開樹身,就像被抽掉了主心骨,再也不能獨自存活,最后也只會慢慢枯萎…… 姜紅,你是哪種? “李準!快來!” 賀春的聲音從林中遙遙傳來,驚動了心不在焉的李準。 他沿著方向追去,見賀春立在棵樹后,激動地望著前方:“到了!我們到了!” 陽光從那片天空中落下,灑落在三人肩頭。 一架墜毀的直升機只余個機身墜落在前方的地面上,機尾早已不見蹤影。 “賀春?!?/br> 他耳邊突然傳來聲小小的聲音。 回頭望去,姜紅竟已醒來,仰著頭看向他。 “你醒了?身上痛不痛?要不要喝點水?” 賀春使勁扭頭看她,騰出一只手摘下頸子前的竹筒,艱難地遞到她唇邊。 “還好?!苯t微笑著搖了搖頭:“竟然不覺得痛,身體也有力氣了……” 二人瞳孔一滯,李準轉過身大步向機艙跑去。 “謝謝你們,一路上照顧我、幫助我?!?/br> 賀春喃喃地打斷她的話:“別說話了……” 姜紅卻如同沒聽見一般,自顧自地說著: “賀春,我受傷和你沒有關系,是我自己太過弱小,不夠謹慎,你不要放在心上?!?/br> “我的死亡也不是你導致的?!?/br> “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br> “不要再說了!你現在應該少說話,保存好體力!”賀春爆發出聲大吼,手指卻顫抖著,緊緊托舉著她的腿彎:“李準,還沒好嗎!” 機艙內傳來乒鈴哐啷的摔砸聲。 “這信標到底是他媽的什么東西??!”李準失去平日里冷靜理智的模樣,暴躁地罵道。 “發射信號的東西,應該是個按鈕形之類的,你冷靜下來,好好找!”賀春語氣雖焦急,卻反過來開導著李準。 “我不行了……身體,沒有力氣了……” 姜紅的頭顱輕輕地垂在賀春肩處,聲音愈發小了下去,如蚊蟲振翅發出的聲響,眸中的光亮也緩緩消散。 陽光映在她面上,將她面孔映得如雪一般,好似要融化了似的,脆弱、蒼白。 機艙內傳來聲大吼: “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