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朱云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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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振華聽罷,莞爾一笑,迅速出了房去。葉梧桐轉過身來,問了她的名字,阿容便說了姓名,又將她剛才和汪振華說的告訴她,遇見羅剎娘的事便沒提了。葉梧桐溫柔地笑了笑,說道:「那真是太危險了呢,不過……你怎么會被那群人追呢?」 阿容沉沉地嘆了口氣,有些憤慨地說道:「總之,我在大稻埕槓上一群窩囊,他們看我不順眼,就來找我麻煩了?!?/br> 葉梧桐點點頭,也沒再問下去??窗⑷菥裰饾u好轉,便說道:「你要不要起來走走,精神會比較好?!?/br> 阿容有些吃力地伸展了一下四肢,其實她的身體真疼到不行,可是這么睡上兩天,總覺得體力需要消耗一下。另一方面她也很好奇這個地方,想出去看看,便在葉梧桐的攙扶之下,緩緩地走了出去。 甫到房外,阿容目光一掃,可以透過窗外看見湛藍的天空。奇怪的是,這里的天際看上去似乎染了一層朱紅,無端帶了些紅橙色調,莫名有些憂傷,難怪會叫「朱云樓」了。阿容不禁有些困惑,這是什么緣故,使得云朵看起來紅彤彤的?然而不及她多問,葉梧桐已經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帶她來到更低的樓層,指著窗外。阿容真是驚奇得瞪大了眼,只見此處竟然是個建在湖面上的水榭,湖水如一方明鏡,漫無邊際地伸向遠方。從這里可見另外四樓,都是寶塔一般的建筑。各樓的入口處延伸出街道,直通各樓各地,交會成阡陌縱橫的石階道路。在那更遠之處,還有其他的石碑雕像,周圍有城墻環抱,儼然是個壯麗的所在。 阿容簡直被眼前的景觀給震懾住了,那微紅的天空,給這片碧水徒增一分蕭索的味道,勾起人無限的悵懷。葉梧桐靜靜地陪伴她看著,過了好半晌,才笑笑地說道:「咱們這個地方比較隱蔽,外人不見得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也不見得進得來,因此咱們在江湖中籍籍無名,少有人知道了?!?/br> 阿容無暇點頭,只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這片風景。之后,兩人來到了東樓一樓,只見道上有男有女,大多是年輕人,裝束打扮與汪葉二人無異。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葉梧桐眼角一跳,松開阿容的手,要她在這里等著,自己過去看看。阿容出于好奇,也上前去瞧了一眼。只見東樓入口處站著四個異色服裝的人,各個手持長刀,直指一個青年。那青年不是別人,正是方才照料她的汪振華,他被那些人包夾其中,臉上竟還現得出笑容,客客氣氣地向他們搭話,就像方才照顧自己一樣。那四人互望了一眼,原來他們是在這里丟了一個兄弟,懷疑是朱云樓窩藏同伙,是以雙方起了些爭執。為首那人于是哼了一聲,蠻橫地說道:「你們這是什么鬼地方,再不把咱們兄弟交出來,老子立刻把你剁了!」 汪振華聽罷,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得更加和藹,非常親切地說道:「這位大哥,你們丟了兄弟,我感到非常遺憾,可你也不能這樣血口噴人?!?/br> 這時,葉梧桐也趕到了他身邊,她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表情就和汪振華一樣和善,笑咪咪地說道:「就是啊,你再這樣誣賴我們,我們可就不客氣了?!?/br> 他們倆就像兩尊佛像似的,口中講著威脅人的話,臉上卻是滿面堆笑。為首那人看見他們表情,更加覺得不痛快,霸道地說道:「兄弟們,上!把這倆不識好歹的傢伙砍了!」 說罷,四人紛紛抽出長刀,與那兩人刀劍相向。汪振華笑不離面,抽出腰間利劍,那四人功夫水平一般,只有為首的大哥稍微高明。汪振華于是和藹可親地笑了一下,手中長劍如蛇吐信,萬般毒辣地直取為首大哥胸口,帶著些揶揄的口吻說道:「這位大哥,刀可不是這樣使的,你這么個使法,我看得都難過???,別打了,我教教你該怎么使?!?/br> 為首大哥聽他一言,不禁漲紅了臉。對方分明是在消遣他,卻是一臉和顏悅色,還很認真,這使得他更加生氣了。葉梧桐和汪振華一樣,慈眉善目地舞動長劍,劍法恁般老辣,和她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格格不入。頃刻間,一個人口吐鮮血,就這么倒在地下。一個小弟見伙伴倒地,一咬牙,大喝道:「賊婆娘!我打得你笑不出來!」 聽罷,葉梧桐不住開懷大笑,她出劍越是凌厲,笑得就越發大聲。等到第三個小弟也無法再斗,她簡直樂得差點跳起來。一抬手抹去鮮血,看了看手掌,竟然更加興奮。緊接著她目光一轉,好整以暇地瞅著汪振華那頭。只見汪振華臉上濺了血,卻一臉的饒有興致,不快不慢地和為首大哥拆招。那大哥越惱羞成怒,他就越是樂不可支。 原來這兩人在江湖有個稱號,名叫「笑面雙虎」。不管發生什么事,他們永遠都是笑咪咪的,特別是和敵人相斗之際,雙方打得越起勁,他們就笑得越猖狂。等到汪振華玩夠了,這才給了大哥致命一擊。他倒地后,兩人笑笑地打量著四具遺體,毫不覺得有何失禮之處,等到看夠了,才讓人來收尸。 阿容看那兩人一身血,臉上仍然掛著笑容,不禁有些傻眼了。這時,她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女人擺動袖袍,威風凜凜地走了出來。她臉覆面具,一身素衣,所經之處人人避讓,就這么從一干紅衣人中大步走出。直到汪葉二人面前,她向左右掃視了一眼,其馀弟子或站或跪,紛紛低頭行禮。阿容看得分明,那個女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前天她遇到的那個女神經病羅剎娘! 阿容幾乎是傻在了當場,再看看汪葉二人,只見他倆見了羅剎娘,紛紛還劍入鞘,將劍向后一背,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低頭示禮。羅剎娘又掃視了一周,不見有人站立,這才抬起下巴,冷冰冰地說道:「是什么人這么狂???竟敢來犯我朱云樓,就這么想死嗎?」 葉梧桐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道:「回樓主話,有幾個江湖客丟了一個兄弟,硬是誣賴我等窩藏同伴,方才已經解決掉了?!?/br> 阿容在一旁側耳傾聽,她稱羅剎娘為樓主,沒有加東西南北,人人見她又如此禮讓,莫非她是這里的「大樓主」嗎? 羅剎娘厲眸一掃,冷冷地說道:「聽說你們倆前天帶了個陌生人回來,這可是真的?」 汪振華親切地說道:「是的,樓主,前天咱倆和您在觀音山腳下失散,我們遍尋不著,找到一個小坡地下面,發現一個垂死的姑娘,看著怪可憐的,便將她帶回來醫治?!?/br> 羅剎娘怒道:「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為什么沒有告訴我?她人呢,在哪里?」 葉梧桐于是起了身,走到方才阿容所處的轉角處。未到墻角,就見阿容吃力地走了出來,獨自來到羅剎娘面前,振振有詞道:「不用找了,我在這里!」 羅剎娘一回頭,在看見阿容的瞬間,幾乎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她萬萬沒有想到,那人竟然就是上次那個不勢好歹的姑娘!忍不住說道:「是你這個死丫頭,你憑什么來我們朱云樓?」 汪振華和葉梧桐一愣,聽阿容說道:「你以為我很想來???我告訴你,這種破地方,你求我我還不屑來呢!」 此言一出,眾弟子都是一陣大譁,紛紛對著阿容指指點點。阿容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才不怕得罪了誰。羅剎娘眉心一動,蓄力于掌,大怒道:「好??!死丫頭,你不想活了,我成全你!」 這時,葉梧桐突然攔在了阿容面前,微笑著說道:「樓主息怒,小姑娘身受重傷,我們只是要讓她恢復元氣,之后就會離開,不會再礙您的眼了。您何必如此?」 汪振華一臉和藹可親,像是要用笑容感化羅剎娘一般,客客氣氣地說道:「就是啊,樓主,看在咱們倆的面上,不要跟小姑娘計較了?!?/br> 然后他轉過頭去,悄悄跟阿容說道:「你快夸夸樓主,說她好看,說她漂亮,她就氣消啦?!?/br> 阿容冷笑一聲,拂開汪振華按著自己的手,傲慢地說道:「可是她真的很丑啊?!?/br> 此言一出,眾弟子又開始一陣喧嘩,有人大聲地說道:「胡說八道!樓主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你懂不懂???」 羅剎娘神色一厲,二話不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了汪振華左肩。汪振華笑容微歛,明明樓主只是輕輕一動手,他卻覺得自己被狠狠砍了一劍,就這么橫倒在地。葉梧桐笑容可掬地攔在阿容面前,活菩薩似地說道:「樓主請別這樣!」 羅剎娘當即暴吼:「你若要維護這個死丫頭,我連你也一起殺了!」 葉梧桐微微一笑,動之以情道:「樓主,我保證,她一旦好了,就不會在出現在您面前了。上次您才說過的,不能再錯下去了?!?/br> 羅剎娘聽罷,揚起手來又要打她,一隻手已揮到了空中,又生生停了下來。她的神色有些復雜,看著葉梧桐的微笑,終于還是沒有動手,重重地一甩袖子,咆嘯道:「你們倆都給我滾!再讓我看到她一次,這丫頭必死無疑!快滾!」 她說完這句話,便在幾個弟子的陪同下,飛快地走遠了。汪葉二人笑吟吟地環視眾人,攙扶著阿容,迅速離開現場。阿容朝著羅剎娘的背影瞪了一眼,被動地被那兩人拉著走,這才不甘愿地回房去了。 當天晚上,葉梧桐來到房里陪她。阿容沉沉嘆了口氣,一副沒精打采。葉梧桐道:「妹子,原來你之前就見過樓主了,方才你在大廳那樣口無遮攔,可把我嚇壞了?!?/br> 阿容一頭栽在枕頭上,毫無悔意地說道:「就是巧遇罷了,誰知道她會這樣霸道??跓o遮攔?這可怪不得我?!?/br> 葉梧桐笑咪咪地說道:「巧遇?嗯……你是說,你被一群人追,你跑著跑著,就撞見了樓主,是嗎?」 阿容半瞇著眼,有氣無力地說道:「是啊,這個『巧遇』很荒謬吧!當時她雙手都是血,單手掩著左臉,我還以為她眼睛受傷了,就將她拉上馬背。后來,我無意間看見她的真面目,就罵了一聲,她就不高興了。早知她會那么不講理,我就不救她了?!?/br> 葉梧桐溫言道:「我聽說,當日她被人扯下面具,簡直要氣壞了。你要知道,樓主這個女人,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容貌,而這張面具,就好比是她自衛的武器,因為容貌就是她最大的弱點。你大喇喇地就說她不好看,她當然不高興啦!」 話音剛落,阿容的腦中忽然浮出一個問題,為什么一個好端端的人,臉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然而不待她開口,就聽葉梧桐漫不經心地問道:「妹子,你是哪里人呢?」 阿容一愣,這句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徹徹底底地將她澆醒了。她又想起了當日在舊民宅發生的一切,不住垂下了眼皮,平淡地說道:「我來自大稻埕?!?/br> 葉梧桐瞪圓了眼,詫異道:「大稻埕?有那么遠啊……那你們這一路也追了好多天吧。這中間發生了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同我說說?!?/br> 阿容將臉擱在了枕頭上,嘆了口氣:「這有點說來話長,一開始,我只是想脫離我娘的掌控,咱倆起了些爭執。中間……嗯,反正又發生了一些事,我就來到這兒了?,F在我是自由啦,我娘管不著我,但盤纏畢竟有限,我又一直沒找到工作,可愁死我了?!?/br> 葉梧桐道:「脫離你娘的掌控?有那么嚴重???」 阿容陡地坐直了身子,很認真地說道:「你不會明白的,這一時也說不清楚??傊?,我受夠了那里的種種,我想過自己嚮往的生活,不再受她的綁架,就一走了之了?!?/br> 房間突然安靜了半晌,兩個人都沒開口。過了好一會,阿容才低低地說道:「你覺得我不孝嗎?」 葉梧桐一聽,忽然轉過身去,緊緊拉住她的手,堅定地說道:「雖然我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么,不過,我覺得你有這種想法,很了不起,很不簡單!」 不知道為什么,阿容雖然見識過汪葉二人「笑面虎」的能耐,可是他們倆天生就是有種與生俱來的人格魅力,讓人忍不住就想向他們傾訴一切。聽她一言,諸般情緒登時涌上阿容的心頭,她再也管不住眼淚,將臉埋進棉被,放聲了大哭起來。葉梧桐只是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捧起她的臉,和藹地說道:「妹子,你知道嗎?那天我和振華一看見你,就覺得你和我們特別投緣?,F在,我總算知道原因了?!?/br> 阿容抬手擦乾了眼淚,問道:「為什么?」 葉梧桐抬起眼來,嘴邊展開一抹溫柔的笑,然后她緩緩松開阿容的手,站了起身,有些悠然神往地說道:「我出身在一個傳統的家庭,從小,我娘就灌輸我三從四德的觀念,教我針線活,教我刺繡女紅。只可惜,我不愛那些東西,我總是跟著一個傷兵練武,我娘讓我學什么,我總是不依。直到我十八歲那年,她的一番苦心,終于是被我糟蹋了?!?/br> 葉梧桐苦笑道:「女大不中留,爹娘看我長大成人,立刻給我找了個人家??善诟裟?,我就遇到了振華,在那個時候,我就管不住自己的心了。當時村里的人氣急敗壞,罵我蕩婦,罵我不守婦道,可當時我根本就還沒成親。我看他們這么討厭我,更加篤定了要和振華相守的決心。而就在我們決定私奔的那天,我竟被鄉親給逮著了,他們又是拖又是拽,硬是把我塞進竹簍,扔到河里,就是所謂的『浸豬籠』??墒?,振華沒有放棄我,沒有放棄我們的愛,拚死把我救起來了……」 說到這里,葉梧桐忍不住擦了把淚,微笑道:「后來……我們決定逃離那個地方,那個束縛著我的地方。我想,直到現在,他們一定還惦記著七年前,有個女人和情夫私奔,被浸豬籠的故事吧??晌乙稽c都不后悔,現在的我很幸福,哪怕是背上不孝的罪名,還是蕩婦的罪名,我也永不后悔!」 阿容聽完了葉梧桐這番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真是大氣都沒喘上一口。她年紀輕輕,不明白有情人相知相守,相濡以沫的情義,可聽她說完,她的內心竟也為之撼動了。葉梧桐自述陳年往事,莫名就對阿容多了一分親近感,握住她的手道:「妹子,我和振華都是不愿隨波逐流的人,我認為你也是。你有一個嚮往自由,不甘受人左右的靈魂,所以你應該飛出去,不受母親的綁架,去爭取你想要的東西?!?/br> 阿容一抬手,將自己的眼淚抹乾凈,決斷地說道:「葉大姐,我明白了。為了過我想過的生活,我首先得去找份工作……你可有什么門路嗎?」 葉梧桐道:「咱們這兒雖有跟外界做些生意,但你畢竟不是本門弟子。找工作得靠你自己了,我相信你做得到的?!?/br> 阿容頓了半晌,緩緩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找份工作?!?/br> 然后她不再和葉梧桐說話,躺了下來,就這么沉入夢鄉。 隔天,葉梧桐又帶著她出來間走,自從昨天對阿容一吐舊事后,葉梧桐已將她視為「不愿隨波逐流」的知己。雖然兩人僅相識幾日,葉梧桐卻對她有說不出的親暱感。她帶著阿容來到一樓,在大廳一側的小房里,有幾個弟子在和商賈交涉。葉梧桐見她停下腳步,便道:「咱們這兒每年必買大量的『胡粉』,那些商人都認識咱們了,大家熟的很?!?/br> 阿容納悶道:「胡粉?你是說那種白到不行的粉末嗎?為什么要買這么多?」 葉梧桐微笑,靠近她的耳邊道:「是的,你說的那種粉末。不過也正因為它白,而且又自帶光澤,所以經常被女性拿來當作化妝品。樓主每年讓人大量採購,為的當然是要蓋住自己的傷疤啦!」 聽罷,阿容登時大震。容貌對于那個兇狠無比的女人,竟然有那么大的殺傷力嗎? 她停頓了半晌,又想像了一下胡粉擦在人臉上的樣子,皺眉道:「可是那個胡粉這么白,擦在人臉上,不白得跟鬼一樣嗎?」 葉梧桐豎起手指,提醒她別再口無遮攔。阿容哼了一聲,喃喃道:「還說我臉白得跟死人似的,她擦了胡粉,那才跟鬼一樣呢?!?/br>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那在跟商賈交涉的弟子們,不屑地自語道:「與其買那種沒用的破東西,還不如用『茉莉花透紅』,那效果要比胡粉好上千百倍呢?!?/br> 葉梧桐眨眨眼,愣道:「茉莉花透紅是什么?」 阿容道:「簡單來說,就是用白茉莉花仁,混合紅烏龍茶葉製成的粉膏。將兩者相容,紅色的茶葉就中和了茉莉花的白,變成自然的膚黃色,擦起來一點都不突兀?!?/br> 葉梧桐一臉驚奇,她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種東西,問道:「你怎么知道這個東西?」 阿容道:「我家姐妹多,知道也沒什么?!?/br> 葉梧桐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她,難道世上真有這種奇物?如果她所言不假,那個「茉莉花透紅」真有這等神效,那么用在樓主的臉上,肯定要比用胡粉來得好看多了。而旁邊的阿容卻在思考另一個問題,她昨天就想問了,羅剎娘功夫那么高,究竟是發生了什么,竟然會讓她半張臉毀容,還要用胡粉來掩蓋傷口,便問道:「葉大姐,羅剎娘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使得她左臉毀容呢?」 葉梧桐道:「你在她面前,千萬別叫她羅剎娘,那是外人暗諷她長得恐怖,才這么叫她的,你喚她一聲樓主吧?!?/br> 阿容皺眉道:「……她本名叫什么?」 葉梧桐搖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總之,你就稱她為樓主吧。至于你說她左臉何以毀容,這點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跟她過去的一些恩怨有關吧,我們也不敢多問?!?/br> 弟子們和商賈的聲音傳了過來,越講越大聲。阿容突然不說話了,她想起自己遇上羅剎娘那天,她露出右臉完好的面孔。如果她沒有那半張臉的傷痕,那倒也是個美人。她不禁有些感慨,那個女人曾經擁有的花容月貌,就這么給毀了,變成人人口中的「羅剎娘」,可想而知,她得有多心痛呢?忍不住感嘆道:「唉,如果她沒有那半張臉的傷,應該也是好看的?!?/br> 這時,她的身后突然傳了一個聲音。那人聲音銳利,沉沉地說道:「在背后道人是非,你又想死了?」 阿容回過頭來,愣了半晌,那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鬼女本尊駕到。莫非她剛才一直在背后,將她們的對話全都聽去了?不待開口,葉梧桐立刻招呼道:「樓主,我帶阿容妹子出來走走……」 羅剎娘哼了一聲,冷冰冰地說道:「你們倒挺有間情逸致的,還有功夫出來走走?!?/br> 然后她目光一轉,利刃一般射向了阿容,霸道地說道:「你過來?!?/br> 葉梧桐看了羅剎娘一眼,不知何故,她總覺得樓主今天看起來沒那么嚴酷,口氣也緩和了不少,便放心松開阿容的手。阿容最討厭人命令她,偏不要順著羅剎娘的意,轉過身,踏著大步往回離去。羅剎娘震怒,一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她內力渾厚,阿容死命地甩脫,愣是甩她不掉,終于還是被她拉著走了。 羅剎娘將她帶到一間房里,這房內陳設簡潔,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薰香。阿容氣急敗壞,咳嗽幾聲,大怒道:「你帶我到這里干嘛?」 羅剎娘一臉嚴肅,總算松開了她的手。她直直地盯著阿容,很認真地說道:「我問你,那個『茉莉花透紅』,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