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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凜因為職業習慣向來早睡,還不到十一點時,就趕著溫摯上床了。 但溫摯偏偏是個夜貓子,躺在床上,也絲毫沒有睏意,于是又跟江凜東扯西扯,混到了十一點多。 江凜看了下時間,「該睡了?!?/br> 把門闔上時,江凜順手想關個燈。 「別關燈!」溫摯出聲阻止,「我不關燈睡覺的?!?/br> 「不會睡不著嗎?」 「這樣就好?!?/br> 「你確定?」 「嗯?!?/br> 在關上門前,江凜擔憂地看她一眼,「有事叫我?!?/br> 「好?!?/br> 門一關上,室內依舊明亮,只聽見外頭的腳步聲走了幾步,就沒有聲音了。 霎時,靜默無聲。 溫摯睜著雙眼,偏生一點睡意也沒有,神情也不復方才輕松。 好像躺在這張床上,她又會變回那個沒有靈魂、沒有心跳的傀儡,身體像是被禁錮住,無法自主。 一閉上眼時,便是滿世界的黑暗,叫人夜不能寐。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像是在吞噬人的心智。 她睜著眼許久,可時間還是太慢,每一分、每一秒,身體都在感受著。 她難受地眼眶泛紅,可卻硬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最后還是坐了起來,才發現頭冒冷汗,喘了喘氣。 還是沒辦法睡著。 她下了床,打算出去喝口水。 出去后,溫摯這才發現,隔壁的房門是開著的,果不其然,那人在聽見動靜后,很快地醒來了。 他掀開被子向外走,就看見溫摯,「怎么了?」 原先躁動不平的心瞬間獲得撫慰,她輕啟道:「我.......睡不著?!?/br> 像是發現了救命索,溫摯拉住他的衣角,「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小心翼翼的模樣,雙眼濕漉漉的,看上去十分可憐,似乎只要他拒絕了,下一秒便會流出淚來。 江凜心軟了。 她鑽進他的被窩里,與他同枕。 面對面躺著,溫摯拉起他的手,放在頸間,低低地說:「你不能走?!?/br> 將他的手緊扣著不放,掌心有細微的繭,卻讓人感到溫暖。 手心貼合交纏,落在他眼底,就算是想扯開也無法。 所有的防衛都潰堤了,所有的界線都磨滅了,在她這里,通通都沒有了用。 他認命似的,回道:「嗯,我在這里?!?/br> 深夜靜悄悄的,月光散落一地。 他問:「你常常這樣?」 她閉著眼,輕應了聲,「睜著眼,數著時間,不知不覺就睡著了?!?/br> 可那樣的方式,太折磨人。 溫摯還是覺得不夠,靠了過去抱住他的腰,姿勢繾綣,聲音悶悶的,「可你陪我,就好了?!?/br> 江凜以為她有失眠的癥狀,想著改天要再去找謝希河問問。 規律的呼吸聲,頭發絲勾得人心癢,一股淡薄的香氣充斥著他的鼻腔,身體還抱著他,令他無處可逃。 這些,是屬于溫摯的。 那個人,就在他懷里。 江凜撫過她的頭發,在寂靜中,忽然出聲:「其實你一開始跑得了的,對嗎?」聲音很輕,倒像是在喃喃自語。 沒有主詞,沒有引導,只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若是有心裝傻,含糊帶過,他也不會說她一句不是。 懷里的人沒有動靜,閉著眼,不再如方才害怕,聽他懷中的心跳、聞他身上的味道,感受著他的體溫。 「你出現了,不是嗎?」她避重就輕,沒去說明原因。 這就夠了。 他從心底嘆了口氣,胸腔發出了聲:「嗯?!?/br> 當溫摯醒來時,已經不早了。 昨晚一夜無夢,倒是很久沒有睡這么好了。 可身旁的人卻不見了。 她每個地方都找了,就是沒看見他。 不好的情緒像嫩芽般一個個冒出,她站在原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當就要在爆發的邊緣時,「噔」地一聲! 「醒了?」江凜從外頭回來了。 溫摯松了口氣,「你去哪了?」 「買早餐?!菇瓌C走到桌邊,將東西拿出來,「聽謝希河說,你都這個時間起來,還挺準時?!?/br> 那些情緒在看見這人時,瞬間被藏了起來,「你叫我,我會醒的?!?/br> 「我哪敢叫你?!?/br> 溫摯認真地說:「我沒有起床氣的?!?/br> 「嗯,你說了算?!?/br> 江凜把買的東西一個個放在桌上,溫摯看了一眼,「這么多?」 「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都買了點?!?/br> 她說:「我吃不完?!?/br> 江凜不意外,「吃不完就給我?!?/br> 「聽謝希河說,他為了讓你多吃點,想了一堆方法,都快要變廚神了?!?/br> 「他確實對我挺好的?!箿負刺袅藗€最小的,吃了起來。 江凜開玩笑地說:「要是沒有謝希河,你可怎么辦???」 「沒有謝希河?」溫摯吃東西的動作停了,眉頭緊鎖,似乎是在思考,可口中卻喃喃道:「沒有他......」 江凜覺得她表情古怪,「你怎么了?」 溫摯才恍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br> 陪著溫摯這幾天,江凜起初覺得沒什么問題,因為溫摯腳傷的緣故,他也沒出過門,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這天,江凜發現了異樣。 江凜見家中一些生活用品沒了,想去樓下的超商買。 溫摯在書房里寫書,自從她重新動筆后,這幾天總是這樣,把自己關在里頭,不讓他進去,說是他會打擾了她的創作思緒,江凜無奈地笑了笑。 剛準備出門,另一頭的門就開了。 兩人正好四目相對。 溫摯的目光落在他抓著門把的手上,看上去有些無措,「你要去哪?」 江凜回:「買個東西?!?/br> 「那你還回來吧?」 聽了這話,江凜笑了笑,「不然呢?我還能去哪?」 「沒事了?!箿負赐?,提醒:「早點回來?!?/br> 「嗯?!?/br> 喀噹一聲,門就關上了。 過了許久,被留下來的人蹲下了身,緊緊地抱住自己。 四周,是密閉的墻,看不見一絲縫隙。 明明燈光是亮的,可她卻覺得這個地方很黑、很暗,就快要窒息一樣。 急促地呼吸著,像是溺水的魚,尋求氧氣。 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每一天,自己一個人,什么都沒有。 什么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