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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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嬤嬤道了句“姑娘見外”,快步離開了。 唐荼荼獨自一人在這耳房隔離,送過來的早飯早沒熱氣了,她沒顧上吃,勾勾劃劃寫了份應急案。 把赤眼病的早中后期癥狀寫上去,附有杜仲謄錄下來的古經方。尤其是隔離方法——設置隔離點,把輕重癥患者區分隔離,無癥狀但密接的患者家屬在家隔離,街道留人每日監督觀察…… 一條一條,密密麻麻寫了幾大頁,寫得不能更詳細。 那是唐荼荼兩個時辰里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東西,從什么情況需要洗手、用什么洗手、個人防疫措施、臉盆毛巾私物燙洗,不分巨細全寫上去。 她沒經歷過這個時代的疫情,就怕此時的防疫避疫方法太落后,引發更大的混亂。 寫完,唐荼荼快速檢查一遍錯別字,沒空修飾文藻了,只是心里難受,末尾又添了一句。 【二哥你千萬好好的,我以后再不帶你逛廟會了?!?/br> 她把那厚厚一沓信封好,與叁鷹說。 “勞煩鷹哥派幾個人,快馬加鞭趕到邊城去,看看殿下和與他同行的幾個影衛眼睛如何,如有癥狀,把這封信拿給殿下看,再給王太醫看,他們知道該如何?!?/br> “如無癥狀,你們留下再等三日,三日后還沒有癥狀就說明殿下他們沒染上……這信就不要拿給殿下看了?!?/br> “這里的事,什么也別給他講,不要分他心了?!?/br> 叁鷹目光里晃過一絲敬佩,他往日身上那股子吊兒郎當的勁兒沉下去了,恭敬拱手應了聲。 “奴才省得,姑娘還有什么要交待的?” 唐荼荼又想了想:“把他那身披風燒了!絕對不許再穿了!”上邊保不準糊著她的眼淚。 “還有我送他的那雞零狗碎的五帝銅錢串,也拿去燒了,千萬別再摸了?!?/br> 那五枚銅板與素銀珠子,她怕不干凈,當時是放在桌上拿滾水燙過的,但還是怕,萬一沒燙死病毒。 “燒了……” 叁鷹沒憋住,咬著這倆字悶出一聲笑。 盡管眼下想這個不合時宜,叁鷹還是分了絲神。 ——那披風,姑娘抱過的,殿下得疊得平平展展拿去壓箱底吧? ——還有姑娘親手接回來的吉袋、親手串的銅錢串,殿下不摩挲個三五百回才是見了鬼了。真要有什么毒源,也早沾手上了。 唐荼荼:“我沒交待的了,你趕緊動身吧?!?/br> 叁鷹接信便走,一個縱躍攀上了房檐,見外頭無人,他腳腕回勾廊檐,以一個倒掛金鉤的姿勢安撫了一句。 “姑娘也別太惦記,這赤眼癥不是什么大病。再說殿下身邊跟著大夫的,他那頭疾三五不時地犯,身邊伺候的都懂點醫,有什么異狀也不會延誤了——姑娘好好養病為重,我去了?!?/br> 不是什么大???? 唐荼荼聽不得這句,就怕他不當回事,交待給手下人又層層減碼,傳話傳不到位,到最后赤眼病傳遍軍營成了災。 她恨不能把叁鷹抓回來,扯著耳朵再叮囑幾回,連忙追到窗前。 “就你們軍營那樣同吃同睡的,病毒結膜炎能在七日里染遍全軍,誰也防不??!如有癥狀必須隔離??!我信上寫的哪條都不準漏!記住沒有???” 風里已經沒人了。 “茶花兒!你嚷什么呢?” ——公孫到了! 唐荼荼一喜,探身望向院門前。 公孫景逸三步并作兩步跨進了她這院兒,是匆匆趕來的,手里的馬鞭忘了扔,雷厲風行過來了。 他今日竟穿了身薄甲,胸口手掌大的護心鏡锃亮,上頭赫然是一個浮雕的“巡”字。 他還沒官身,不知從哪兒尋摸了一套巡檢房的差役配裝,穿上身也威風凜凜的。 后頭的公孫和光比他矮一頭,也是英姿颯爽一身兵裝,“茶花兒,我也來了,路上聽你們管家說了個大概,要做什么聽你吩咐?!?/br> 唐荼荼擺手:“別過來,你倆就站在那兒?!?/br> 她一根手指把公孫兄妹劃到了三米外,不準他們進屋。 唐荼荼戴了個帷帽,關好門出去。 盡管來的路上已經聽過了這紅眼病癥狀,可眼下,隔著白紗影影綽綽看了一眼,公孫兄妹倆還是心里一咯噔,被她這倆紅眼睛驚住了。 紅絲連片,眼白里結了血點,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患這病的人是什么樣了。 公孫景逸多看了她幾眼,隔著白紗,那倆兔子眼有點楚楚可憐的意思。 怪稀罕的。他摸摸鼻子:“方才我進衙門睄了一眼,里頭開大會呢,大夫、縣官兒、幾戶大姓族老坐了滿堂,趙老頭兒磨磨唧唧拿不定主意,拍著大腿直嘆氣——你爹走不開,讓我來找你,說暫且聽你安排?!?/br> 趙大人不頂事,遇事兒躲著走,唐荼荼真是一點不意外,意外的是爹爹把調度權暫且給了她……? 唐荼荼顧不上細想其中深意,問:“你們帶了多少人手?” 她剛清理了眼糊,尚且還算是目明,往巷子外眺了一眼,一驚:“這么多人?” 巷外密密麻麻幾排兵,隔著十幾步遠,都能瞧出隊伍齊整,銳氣煥發。 公孫景逸摸過一頂帷帽扣頭上,“我爹手下四個巡檢房,只能撥給我倆,大概七八十人罷,夠用不?再不夠……就得跟我爺要家兵了?!?/br> 他說最后半句時有點吞吐,唐荼荼立刻想到了原因。 家兵是私人武裝力量,也是私屯兵,官員豢養私兵扈衛都是有數的,多了是違制。照公孫家這把兵當仆役用的架勢,妥妥超了限,再大張旗鼓地滿街游蕩,保不準要給他家里惹麻煩。 唐荼荼本就濕糊的眼里又涌上來一層水霧——這是真大哥!只聽她一句口信兒就喊來這么多人,連家兵都考慮調度了。 “夠了夠了,先從縣城開始挨家挨戶走訪,發現紅眼病就帶到印坊去,那邊已經安排好了?!?/br> 趕制出的帷帽和手套一人一份發下去,組起了第一支防疫隊。 公孫景逸招貓逗狗多年,從來沒領過這么多兵、干過這么大的正經事,一時間胸中長虹激蕩。 “和光!走!跟哥哥干大事兒去!” 唐荼荼怕這兩人莽撞,又補一句:“千萬不能莽撞抓人,一定要跟病人說明情況,記錄好信息,和和氣氣把人帶走?!?/br> “知道了知道了?!毙置脗z頭也不回,大步朝天地走了。 手邊能用的人手多,調度快,還有嚴明的軍紀,大大提高了效率。到下午時,縣城內八條大街、幾百條巷道、百家商鋪、五千戶民就查訪完一半了。 唐荼荼沒閑著,用了耳房一面墻,踩著桌子上去畫了一幅占滿墻的縣城大地圖,聽著外邊的傳話,不停在圖上標紅點。 ——興隆大街橋水巷南道,兩人,系父子。近三日去過某某地。 ——安平巷尾,一人,何宅采買傭人。近三日過去某某地。 …… 一個一個往墻上標注,用最小字。 到酉時天黑,已經在城中統計到三十余病例。 靜??h六萬民,三分之一的百姓住在縣城里,派出去的兵就地休息,明早開始慢慢輻射向周邊的村鎮。 唐老爺緊了一天的精神松緩下來:“萬幸啊,萬幸患病的不多,三十來人,能治?!?/br> 只有唐荼荼和杜仲對視一眼,隱隱的憂慮又增厚了一層。 杜仲見過以往各地赤眼病的醫案,覺得這個數字不小。 唐荼荼回頭看著墻上的紅點,紅點稀疏,還沒有密集成片的趨勢。照理,爆發性的傳染病該是一染一片,此時紅點卻是零零星星,東邊倆西邊仨的。 病人不多,幾日內去過的地方各有不同,還看不出規律。 她是經歷過末世疫情的,見識過那個時代防疫的嚴密,對眼下這處處漏洞的走訪查病不太樂觀。 這赤眼病傳染得快,照杜仲所說,一人得病傳染一家,一家傳染左鄰右舍。新年,街上的商鋪全打著折價廉售的攬客招牌,客人絡繹,路邊的攤食成列望不見頭,一條街上只要有幾戶人家染病,再逛逛街,就會是滿街病源了。 這不是一傳二,二傳三,而是成比例擴散的。 何況這是早期的第一波發病,患者多是從各家醫館報上來的,病人眼睛通紅腫脹了才去看病,家人里有沒有染病的還得兩說。 第218章 等那張紅點圖放到縣衙大桌上,開了一天會、腦袋昏沉的趙大人立刻站直了。 唐家那閨女染了疫,這圖又是她畫出來的,趙大人念著自個兒身體,不敢離圖太近,背著手、隔著三步遠瞭了一眼,目光如豆,嘛也沒看出來,也不明白費這大力氣畫圖有甚么用。 他端著大人架勢,撫著山羊胡,邁著四方步在二堂里兜圈子。 “這病患,老的老,小的小,伺候起來麻煩,家家戶戶都有大人伺候,為何非得把病患全帶去印坊關起來?” 議事的縣官們齊齊抬頭。 只聽趙大人又說:“那印坊不是住人的地方,吃喝住用混在一塊,豈不是毒里養蠱,病上加???” 旁有老大夫解釋了醫理,說這赤眼病病灶簡單,做好防護不會互相染病。 趙大人仍是搖搖腦袋:“不如叫染了病的在各自家中將養著,貼個封條把宅門一鎖,誰也不準出來,每天發下藥送進去。什么時候病好了,什么時候拆封條放人,如此不好嗎?” 縣丞忙說不妥:“大人不知,里頭好些病人都是窮人家,不是獨門小院,住的是胡同巷子,幾戶人家吃喝拉撒全在一個院兒里,總不能封條全鎖起來——再說了,這赤眼病又得煎藥,又得藥湯敷眼,尋常家里哪有會伺候的?” “杜小神醫召集了縣學二十余醫士,左近幾家醫館的坐堂大夫也主動請纓,印坊里滿滿當當的大夫,將病人聚在一塊,豈不省時省力?” 趙大人吁氣嘆一聲:“容我再想想,明早再做決議,天不早了,諸位回家歇去罷?!?/br> 縣丞頓語,不太贊同地看了趙大人一眼。 張捕頭也回頭,撟舌一笑,舌尖彈出一聲清脆的響,聲調頑劣,像調戲路邊大姑娘。 幾個小官、幾位師爺竟全沒吭聲,隱晦對了個視線之后,誰也沒走,又圍著圖商議起來了。圖首位置站的是唐老爺,也是長桌的主位。 他們一群人這改旗易幟的姿態直愣愣戳著眼,趙大人被梗得喉頭一嗆,坐下,一口一口咂了杯濁茶。 茶泡久了,湯黃味澀,茶葉軟得沒了滋味。 趙大人輕晃手里這盞茶湯,看著水面慢悠悠地蕩開波,思緒也慢下來了。 他今年五十四了,老了,人沒了銳氣,也就沒了鋒芒,見自己的下官全圍著唐老爺馬首是瞻,也不氣,就是心里邊有點不得勁。 掰著指頭算算離二月還有二十來天,二月初一他就要卸任了。 ——這不行啊,這赤眼病在他任上爆出來,治不好還是他的禍。 思及此,趙大人坐不住了,從兩個師爺間擠出自己的位置,也仔細聽諸人的討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