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126節
書迷正在閱讀:守寡后我重生了、頂流的豪門后媽、我靠吃瓜在年代文暴富、摘花(1v1,H)、晝夜干噠噠(1V2,高 H)、驚蟄(H 弟媳 兄妹 強取)、世紀不倫(侄叔侄H,女權)、融籠中的糖雀(np,1v3)、蟾宮折嬌(1v1,H)、半年后
唐荼荼擺擺手,知道小公爺沒事就放心走了。 小公爺被板車拉回去時,大夫人哀哀叫了聲“我的兒”,還沒撲到兒子跟前,人就暈過去了。褚家暫且由二房夫人主事。 褚家二老爺是庶出的,得老父親蔭庇不多,自己本事卻不小,掙出了一身三品孔雀補子服,他房里的夫人也頭腦清明,有條不紊地安排了諸事,又匆匆回了大帳。 母子連心,大夫人很快轉醒,軟著身子,幾乎站也站不住,被女兒攙著架扶著,淚流了一臉。 “都怪我……我前兒還訓他成天不務正業,別家的兒郎都是如何如何,你又是如何如何……我明知道泰安最不待見這打打殺殺的,我偏逼著他來南苑……” 三房夫人竭力壓著眼里浮起的暗喜,快人快語倒豆子一般:“嫂嫂別著急,泰安墜馬只折了骨頭,這還不是大造化?多少人墜馬摔折了脖子的?——太醫不是說了么,無性命之憂,以后頂多是身子骨弱些,左右咱家也不缺養身的好藥材,慢慢養著唄?!?/br> “好了!還嫌不夠亂?”老夫人沉著臉,重重一砸龍頭拐,冷睇著三房媳婦:“泰安是長壽康寧的命格,他好著呢!” 三房喏喏應了聲:“娘說的是?!庇植环薰緡仯骸拔乙彩侵甭??!?/br> 這邊嘈鬧的動靜傳到旁邊小帳中,隔了兩道簾子,聽上去并不真切。 晏少昰也在此處等消息。傳令兵來回跑了兩趟,對北元使臣的處置拖不得,押在校場上不是個事兒,刑部和大理寺都等著他拿主意。此事本該由他審理,只是—— 他看著兩條小臂上的污血。 廿一小心地用匕首裁了殿下兩條袖子,露出蓋在袍下的血rou來。只消一眼,廿一心里澀得慌,不由嘆了聲:“殿下何苦……” 他自己說不下去了,知道殿下要是不擋,這些傷就會在二姑娘身上了。 晏少昰疼得木了,倒是不覺疼:“避開太醫院使,隨便找個醫士來?!?/br> 那丫頭力氣實在大,弩弦崩斷的時候力如揮鞭,抽破了他一層外衣,弓臂迸濺的碎木茬也深深地嵌進了手臂里,這一路又扯著韁繩著急往回趕,到了這會兒,血還沒止住。 “微臣王常山,給殿下問安!” 王常山王太醫匆匆趕來,進門先問了個安,探出頭,叫他那藥童杜仲給揩了一把汗,洗凈手臉,才敢往二殿下跟前坐。 他手執銀鑷,細致地將一片一片碎木屑揀出來,手很穩,專注做事,沉默寡言,沒什么值得多瞧一眼的地方。 晏少昰府里武人多,常有人受傷,他自己也是跌打扭傷的???,都是府醫就手治了,從沒跟宮里的瘍醫打過交道。 近些時日,唐荼荼對他家的醫書耿耿于懷,晏少昰派人去查過這王常山。 平平無奇一個太醫,入太醫署二十年,官品一動未動,翻他的宗卷,這些年無功也無過,只被委派去宮外、給公侯家眷診治過幾次,大有要在七品醫官上頭呆到致仕的意思。 太醫院擢升既要論資排輩,也要記功行賞,這么些年沒擢升,可見是沒治過什么要緊的貴人,宮里貴人一天走五百步都算多,沒瘍醫用武之地。 晏少昰瞧他半晌,只覺得這是個細致人,細致得近乎刻板了,挑完木屑還不夠,叫他那藥童提近燈,撥開傷口一寸一寸仔細檢查了,沒小木屑殘留,才用灰褐色兒的藥水清洗了,灑上藥粉包扎。 動作磨蹭,拉扯得傷口也疼,要不是他耐性好,換別的病人大概是要惱的。 晏少昰問他:“小公爺那頭是誰在診?你們院使呢?” 王常山恭恭敬敬答道:“回殿下,正使大人被康王府喚去了,劉院判在小公爺跟前,另有兩名御醫帶著醫士診治,人手齊足?!?/br> 太醫院統共那么幾個官頭兒,被王侯各家分完了,像王常山這樣等著四處調派的,幾乎等同于打雜了。 ——這樣的人引薦給皇兄,有些草率了,小材大用,怕是不合適。 晏少昰心忖:那傻丫頭沒識人之能,還是得先看看王家的醫經才行。 王太醫收拾了醫箱,踟躕著怎么開口問這傷的來由,卻聽二殿下說:“小傷,不必記醫案。退下罷?!?/br> 王太醫應喏,躬身退出去了。 皇室各人都有醫案,從出生前開始記,小到頭疼腦熱,大到生老病死都會寫明,每一回受傷也得記錄清楚,何日、何時、何地受的傷、身邊有何人,整理留檔方便以后查看。 詹事府也必會追查殿下受傷是誰的疏忽,私下另行責問。放唐荼荼身上,她是官家女,大罰不會有,可也少不了一頓訓誡。 外頭的影衛來報時,晏少昰剛拿到北元使臣這幾日的動向密報,逐字逐行去看。 草原勢力復雜,不止一個北元,北元也不止一個部族,四大家族各自為政,得分清是不是他們聯手了。 “殿下,唐姑娘來了,問小公爺……” 晏少昰合上密報,“讓她進來”四個字才落下,影衛的后半句同時遛出了口:“姑娘問完便離開了?!?/br> 主仆倆對視一眼,徒留尷尬。 晏少昰窒住話,哼了聲,揮手叫他退下了。 他手臂上的傷處吃透了藥粉,觸覺復蘇,正是最疼的時候,忍不住罵了聲。 ——小沒良心的。 可滿帳灼亮的金蓮燭掩飾不住心思,照見他唇角稍彎。 “小沒良心的”的唐荼荼甚至有心情洗了個澡,絞干頭發,舒舒服服仰躺在地鋪上,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個重要的事:這回用完力氣,我怎么沒暈呢? 沒有暈厥,沒有脫力,她摸摸肚子,好像也不是很餓,沒前幾回那樣餓死鬼剛投胎似的饑渴。 唐荼荼對著燭光張開手,又合上,攥了個拳頭。她一身力氣又消失了,卻也沒留下什么副作用。 尋思了半天,琢磨應該是自己的上限閾值變得更高了,唐荼荼不由去想:是不是真如二殿下所說,這力氣是可以通過練習、自由調動的?不止是險境才能激發? 月上梢頭了,營帳區仍然沒往常安靜,一隊隊宿衛往來穿行,金吾衛、虎賁軍幾個大營輪班倒替,整個南苑,處處都有防務調度的聲音。 “火還沒停,這么大的火,怕是得把整座山頭都燒了吧?” 那半邊天都被染紅了,唐夫人和胡嬤嬤坐在帳窗邊提心吊膽地等,怕這么大的山火會蔓延過來。 就這零星幾個人的小帳,她們還排了守夜的,胡嬤嬤和芳草守前半夜,另兩個仆婦守后半夜。 唐荼荼覺得她們杞人憂天,知道自己勸也勸不住,索性由著她們去了。畢竟是多事之秋,讓母親學著安排人事也很好。 今夜亂糟糟的,海戶子顧不上挨門挨戶送冰了,帳篷里熱得厲害。唐荼荼睡了又醒,淺夢做了一重又一重。 她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母親和幾個嬤嬤坐在屏風前頭悄聲說著話,好像是在說太后的“火命”。 “一個月里著三回火,這兒也是火,那兒也是火,太后去哪兒,哪兒來火……” “老娘娘貪熱鬧,皇上事母至孝,可也不能罔顧底下人死活……” “別亂說話,回頭老爺訓你們?!?/br> 屏風后頭兩排通鋪,就睡著她和珠珠,剩下的鋪位都是空的。這小丫頭全身汗出如漿,卻睡得縮手縮腳的,幾乎要縮到唐荼荼懷里去了。 唐荼荼深深喘了一口氣,熱得受不了了,把她往邊上推了推,拿過一把蒲扇呼啦啦地扇,走去帳窗邊眺了一眼。 西邊的灰煙濃郁得愁人,可林子里的火光好似稍稍小了些,沒聽著外頭大亂,隔離帶一定起作用了。 忽然間天光大亮,亮得整塊天幕白了一白,煞住了外頭的說話聲。幾道驚雷狠狠劈下來,聲勢浩大,似要把大地一劈兩半。 立秋后的第一場雨,終于暢暢快快地落下來。 第122章 一場雨下了半宿,天將亮時停了。 唐荼荼后半夜睡得踏實,神清氣爽地起來了,她只穿著身無袖的絲綢寢衣,探出顆腦袋去看帳外的光景。 西邊的林火早被這場雨撲滅了,宿衛撤了防,四周靜靜悄悄的,濕漉漉的地面泛出泥土味,山里鳥雀啾鳴,萬物被雨水沖刷干凈,露出煥然一新的氣象來。 積水沿著帳檐滴滴答答地落,唐荼荼伸出手,扯了扯帳布,帳頂上的積水立刻嘩啦啦往下淌,水珠迸濺,打了她一臉。 “哎呀,姑娘抖這簾子干什么呀?這不是閑得慌么!” 芳草剛從河邊打水回來,正好這一幕撞入眼,她連忙招喚了聲:“快回來洗把臉?!?/br> 芳草再一瞧,姑娘穿著這么件肥肥大大的無袖褂子,就敢在帳簾前探腦袋了,真是不知道說她什么好。 “小點聲,她們都睡著呢?!碧戚陛毙Τ霭祟w整齊的大白牙,抹了把臉上的水,隨她進去了。 母親和胡嬤嬤幾人剛睡下不久,珠珠貪覺,睡得四仰八叉的,打著輕鼾,呼休休、呼休休的。 唐荼荼身邊沒個傳信的人,周圍人多眼雜,她不敢貿然召喚影衛,她太想知道這一夜外頭怎么樣了,趁著全家人睡覺的空當,正方便溜。 剛抬腳。 “姑娘又要去哪?!”芳草瞪直了眼。 這大丫頭戰戰兢兢了兩天,眼下怕吵醒夫人,聲兒都不敢吐實了,以氣音喝了一聲。 唐荼荼攤開自己的五指:“我去找個大夫看看手,有點疼?!?/br> 這話半是借口半是真的,她昨天拉弩時,虎口那塊軟rou被粗糙的絞軸磨破了皮。這點小毛病放平時,唐荼荼瞧都懶得多瞧一眼,拿點膏藥隨便抹抹的事兒。 放眼下卻好使。 “奴婢瞧瞧?!?/br> 芳草抓著她指尖看了看,白凈掌心上那一片紅腫顯眼得很,其間還有細細血絲,想想都疼得慌。芳草抿起嘴,老氣橫秋地嘆口氣,跟著出來了。 出了這片營帳區,人聲喧嘩才入耳,南苑里根本沒唐荼荼想得那么安寧,尤其校場方向,隔著一里地,都能看見那頭的忙亂。 果然還是出事了。 唐荼荼眉拉下來了,帶著芳草往那頭趕。 昨夜大火封墻,許多精射手都被截留在山里了,雖說聽著了號角聲引路,可沒幾支隊伍敢天黑后在林中亂走,各尋了地方扎營一夜,到天亮后才下山來。 受了傷又捱了雨,光唐荼荼這一路走過去,就碰見了好幾個高熱病人,全燒得臉色通紅,坐在車上闔著眼睛假寐。 林中的傷員不停往外送,不知是受了唐荼荼啟發,還有另有太醫吩咐過了,救出來的傷員全躺在板車上,衛兵們拉著車,健步如飛地跑在大路上。 騎射從來少不了磕磕碰碰,可這回的傷員尤其多。校場上臨時把一間公署院辟出來當救護所了,大紅色兒旌旗上寫了個“急”字,掛在墻上,雨棚子下還立了一塊告示欄。 唐荼荼走近去看,告示上寫著“重傷患交于此,輕傷入內尋醫士,死者送入盡間殯房,留下名碟”。 寫著“急”字的這間,應該是類似于急救室的地方。 “讓開讓開——!” 后頭有衛兵叫嚷著,拉著一輛板車沖過來,剛下過雨的地面濕滑,那拉車的衛兵避讓不及,差點撞唐荼荼身上。 唐荼荼忙貼住墻,給人家讓道。 她躲得及時,卻仍是被旁邊指揮的校尉吼了一聲:“閑雜人在這兒干什么!哪家小姐這么不懂事!” “是我莽撞了?!?/br> 唐荼荼道了聲錯,立刻帶著芳草走,不敢再擋人家的路。她兜了半圈,避開這間急救房,從東頭僻靜的那條路又進了這個院兒。 公署院面闊九間,“盡間”是最邊上兩間房的意思,西頭盡間取作急救房,東頭這間臨時辟了個冰屋出來,存放尸體。 后頭又有推車轆轆行來,上頭躺了個死人,一塊麻布蓋住頭臉,只露出了被畜牲咬爛的手腳,薄薄的皮質臂甲上全是動物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