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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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都等著容老爺容襄明拍板拿主意,容老爺卻問了問兒子的意思。 容嘉樹望著自己軟軟垂著的右臂,還有血色越來越淡的手掌,一咬牙:“我要治!孩兒不想做一輩子廢人,要是因為小小潰瘍而喪命,那是孩兒命里該有此劫,怨不得人?!?/br> 全家人統一了口徑,隔天晌午,太醫們就敲定了開刀方案。 唐荼荼扒了兩口午飯就過來了,坐在院子里仔細看著,容家下人們按著太醫的吩咐,收拾出一間簡易的手術房。 服過睡圣散后,容嘉樹踏踏實實睡著了,這是一種服下后就會昏睡過去、不知疼痛的藥。 屋里前一天就灑掃得干干凈凈,今兒又擺進去好幾只冰鑒,叫悶熱的屋子沁涼得像在秋天。 縫合用的是蠶絲線和蕪花煮過的細棉線,全要以滾水燙一遍,針刀也全以火燒過。 幾個小藥童在院子里來來回回準備,王太醫一樣一樣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最后事無巨細準備妥了,他還不忘交待容家人:“開刀后最怕臟污,你們誰也不能進去,知道么?” 唐荼荼被王太醫的細致和博學震住了,張了張嘴,又閉上。 她一個不懂醫的外行,僅懂得一些后世是個人都知道的常識,昨晚上熬夜憋出來兩頁的外科手術術前準備和注意事項,眼下揣在荷包里拿不出來,還有憋了一肚子的話也全沒說。 這是現有條件下能準備出來的最好的手術間了。王太醫不一定懂細菌感染知識,但一定意識到潔凈的環境有多重要了。 術業有專攻,唐荼荼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還不如人家完善。她心里暗贊了一聲。 可很快,唐荼荼意識到不對勁了。 太醫們沐浴過后,各穿了一身干凈的雪白衣裳,長發全部編發盤起,攏入一只緊緊箍住腦袋的奇怪帽子里,洗了兩遍手后,他們又各自戴上了一雙白色的手套。 唐荼荼甚至看不清那手套是什么材質……是腸衣么? 她驚愕地望著太醫們進了屋中,將房門合上了。 “荼荼姐,怎么了?”容莞爾離她最近,瞧她大張著嘴,怕有什么問題,忙出聲。 唐荼荼呆滯了半晌,搖搖頭,說沒什么。 她憑著高中時那么一點薄弱的歷史知識,依稀記得,宋朝時期的中醫外科手術水平有明顯的衰弱之勢,遠不如隋唐,甚至隨著古醫書的佚失,更早以前的許多外科技術也沒傳承下來。 再往后,理學興盛,醫家外科手術地位尷尬,被視作損傷身體發膚、悖逆人倫的旁門左道,食醫、內科疾醫興盛,外科瘍醫愈顯頹勢了。 而這個從安史之亂之后岔開的平行時空,醫療技術竟發展至此么?盛朝已經有細菌學,能分得清肌腱和神經了么? 她自己是憑一點醫學常識判斷出來的肌腱撕裂,之所以求到王太醫那里,是打算死馬當活馬醫的,竟然真的對上了癥! 唐荼荼心亂如麻,沒空細想,一錯不錯地盯著那道門看。 不到半個時辰,王太醫一樁手術做完,屋子里的容嘉樹氣息平靜,還沒醒,睡圣散的藥效能持續一個時辰。 “多謝太醫妙手仁心,我容家上下感激涕零!” 容夫人隔著門跪下叩了個頭,什么禮儀都亂了,淚流了一臉,被長媳挽著手去一旁的耳房洗漱了。 手術中用完的那些醫用垃圾,混著血水放在一只銅盆中,丫鬟按太醫的吩咐,端著要去燒了。 “等一下!” 唐荼荼墊了塊帕子,捻起里頭一只手套的邊緣,細看。 她胸口像被重重敲了一錘子,這手套不是腸衣做的,竟是乳膠材質的! 一根根指套都完好無損,指尖的地方各有一個凸起的小圓點——唐荼荼知道這個小凸點是什么,這是在手套制作流程中會留下的。手模型蘸取乳膠后,膠液在干燥過程,隨重力滴落,會凝結成這么一個個的小凸點。 唐荼荼定了定神,再去看銅盆里的手術刀,長柄短刃,薄薄似柳葉,不知道是什么金屬做的,泛著銀光。 她站在太陽底下,直覺得頭暈目眩。 手術服、醫用手套、柳葉刀…… ——這都是什么??!我是活在夢里吧! 在屋里坐了一刻鐘,直到容嘉樹清醒過來,有了知覺,王太醫才踱著步子從屋里頭出來。 全神貫注這么久,他有些疲乏了,一出門,竟看見唐荼荼用手在這銅盆里翻揀,王太醫駭了一跳,忙上前敲在她手腕關節上。唐荼荼手一麻,連帕子帶手套掉回了銅盆里。 “唐姑娘別碰這些,都是污物?!?/br> 唐荼荼睜圓了一雙眼,氣兒都喘不勻了:“王太醫……您這手套是哪兒來的?還有新的嗎,我能看看么?” “姑娘說笑了,這東西有什么好看的,別人嫌晦氣還來不及?!币蝗函冡t都笑起來,有人從醫箱里給她翻出一只,遞了過來。 唐荼荼忙接到手中,這回不用隔著帕子摸了,乳膠的觸感分明,這只手套有韌性,有彈性,膠面并不滑手。 她年紀小,手也不大,手套戴不緊,有些松松垮垮的,換成太醫就正正好了,彈性能很好地貼合手掌。手套里外兩邊都干干凈凈的,唐荼荼湊近了聞,有一股淡淡的藥酒香。 太醫們瞧著有趣,笑道:“這是浸過藥酒的,能去污除垢,不然手套不干凈,縫合處容易生潰長爛瘡,就要命嘍?!?/br> 他們幾人說得稀松平常,唐荼荼呆站在原地,她抓著這只手套翻來覆去地看,一寸一寸地摸,這才慢慢瞧出了一些端倪:手心手背厚薄不均,不像是工業制品,是人工制作的。 瞧唐家二妹神情古怪,捧著這手套好像捧著個什么稀罕玩意似的,容家大少爺、大少夫人和兩位小姐都湊了過來,圍了一圈腦袋。 太醫叫他們幾個逗笑了,無奈地開了醫箱,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只,派發吉祥物似的,叫這群少爺小姐看稀罕。 容家大少爺道:“這東西確實從未見過,是哪兒來的?” 王太醫道:“是海南、兩廣那地方進貢來的,價錢不便宜,民間瞧不著,宮里邊卻不少見。宮里娘娘們講究多,隔著這手套診脈,總比懸絲診脈要準得多?!?/br> 一院子人說說笑笑,唐荼荼腦子里似裝了一百只鴨子嘎嘎亂叫,她拼命集中精力去想。 ——一千年前的古代,就有橡膠制品了嗎?! ——一千年前,哪里來的乳膠手套生產線?! 海南、兩廣與京城相距何止萬里,特意進貢這手套,一定是因為時下醫術高明的大夫已經認識到了醫用手套的便利,是如何認識到的? 如何制作、如何保存、如何運輸,是有了完整配套的生產運輸線嗎? 他們還會用藥酒浸泡消毒,是揣摩出了細菌學? 還有那根幾乎成了后世外科醫學代表的柳葉刀!是古代就有的手術刀雛形嗎?還是哪個穿越者創新的…… 手術過程中呢?是不是也有后世的影子? 唐荼荼滿腦子千八百個念頭打轉,喉嚨里堵了一堆問題,結舌了半天也沒問出來,她眼睜睜地看著太醫們出了院子,去偏院休息了。 …… 容府里的手術叫闔府上下忙成一團的時候,江凜正在東廠的殮房里挑尸體。 殮房地界不算偏。一百多萬人口的京城,每天死人的數量不少,內城中總共有六座殮房,沒有家人認領的尸體都會先存放在里頭,防止尸身爛在街頭生了疫。 東廠這座殮房卻特殊一些,是專門存放宮里內侍尸首的。這些人入宮的年頭太久,前塵往事都割了個干凈,十具尸首里頭,起碼一半都尋不著親戚。 這樣的尸體就算死而復生詐了尸,宮外也沒人能認出來。 正是后晌,當空的太陽紅亮亮的,江凜抬腳跨進那道門,再順著臺階一路向下走到冷窖中,一前一后的溫差直叫他頭皮發麻。 冷窖中擺著兩排壽材,都是最近幾日新死的、無人來認領的尸首,以太監最多,也有宮女和女官的,有上了年紀的,也有年紀輕輕“暴斃”的。 江凜喉頭滾了滾,舉步上前,從最右邊的尸身挨個看過去。 昨日,二殿下帶他去見過袁監正了。 如二殿下所說,那位袁監正果然是個奇人,他修的是積善道,仁不仁善不善的另說,卻毫無疑問是個厲害人物。 江凜與他不過是打了個照面,全身便緊繃得成了一根木頭。 那監正鶴發童顏,臉上幾乎瞧不見幾條皺褶,只有眉心深深攏出了一道豎紋,不怒自威,傳聞袁家嫡脈后人中通了天竅的,都會開這么一雙“天目”。 袁監正定定看他半晌,一揮手,江凜便覺一道掌風襲來,逼著他往后退了兩步。 一開口,聲音冷淡:“勿近我三丈內,亂你因緣?!?/br> 聽完來意,袁監正又道:“你且去找一具中意的尸身,要五日之內新死的、未發腐的,看看能不能附上去?!?/br> 江凜用自己二十多年的閱讀理解能力,也沒能明白什么叫“自己中意的尸體”。 他在冷窖里來來回回地走了兩趟,也沒尋著個身體物件齊全的男尸。 袁監正身邊伺候的小道士摸摸腦殼,揣測道:“師父常說干支合化,都是有感應的。你依次握握他們的手,看哪一個能感應得到,我再按八字命格推算一番,就能挑到一具最合適的?!?/br> 江凜板著一張臉,在兩排尸首前挨個鞠一躬,又輕輕碰了碰他們的手。 如此摸過一排太監的手,最后接觸到一個十幾歲芳齡就服毒而亡的宮女時,他倏地頓住了。 “有感應了?”小道士將那宮女尸首扶起來,與江凜道:“你試試默念此咒,便可魂魄離體,附上去試試?!?/br> 罷了,女人便女人吧,先脫困再說。江凜又對著尸首躬身行了一禮。 那道咒不長,十幾字而已,江凜只默念了個開頭,立刻覺得一陣大力撕扯著自己,從蕭臨風的身體里扯出去。 他回頭再看,竟能從自己的視角看到蕭臨風的臉了,明顯是魂魄脫出來了。 這滋味實在怪異,江凜心頭震撼,他一只手虛虛摸到宮女的指尖,竟真的沉進去了,像一個敞開口的容器般容納了他。 江凜還不等欣喜浮上心頭,立刻聽到了蕭臨風的慘叫聲。 他嚎得實在慘,抱著頭滾到了地上去,江凜猛地回頭,竟看見蕭臨風口鼻之中涌出血來。 小道士慌忙叫道:“江兄,快停下!別念咒了!這是縛魂,你們兩人的魂綁在一塊兒了!你一離體,他就要死了!” 江凜愕然停下,虛空中一陣怪力,又將他吸回到蕭臨風身上。 蕭臨風身形猛地一震,兩道魂融為一體的時候,他的慘叫聲也停了,在地上蜷縮了會兒,才有力氣扶著棺材站起來。 他一張臉上陰晴不定,恨恨地錘了幾下墻,痛罵了聲“混賬”。 這下,暴躁如他也明白了:不是江凜脫不了困,而是他自己離不得這魂兒,腦子里越來越混亂的記憶果然不是錯覺,兩個魂兒真的長到一塊去了。 第77章 欽天監在皇城南面,緊鄰著禮部,說是衙門,其實是一個三套院。 這是個既嚴謹又玄乎的衙門,滿院子擺著簡儀,能測太陽時和天體坐標,還有測日影的高表與景符。 這個衙門中有一整套完備的計時和氣象監測、天文觀測工具,院中最奪目的是一座精妙絕倫的巨大天文鐘,鐘臺三層樓,高十米,高得幾乎可以窺見皇宮內景。 與授時樓一東一西矗立在院中,到了每個時辰的正點,鐘臺座下就會有機關木人探出來,手舉一塊時辰牌子,自動搖鈴敲鐘報時辰,再以哨樓為訊,報時給東西市的兩座大鐘。 如此,一日十二個時辰的鐘聲便能敲響整個京城,指導百姓一日作息。 欽天監有這么尖端的儀器,測時觀星卻主要是為了算天干地支,斷福禍吉兇,每月還要為皇帝和后妃掐算最適合行房的日子和時辰,以便多生幾個皇子,簡直是不務正業了。 江凜冷眼看著二殿下和那位袁監正站在鐘臺上,仰望著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