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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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一個鼓勁,一個泄氣,直叫唐厚孜左支右拙,應了這個應那個,哭笑不得的,心里邊倒是松快了不少。 等唐老爺走了,家里才真正開始拾掇,唐夫人把一群嬤嬤丫鬟指揮得團團轉。 “我上個月在衍圣公府街上買的那根剔紅管湖筆呢,給少爺裝上了沒?筆墨起碼帶上兩套,萬一壞了,還能有套備用的?!?/br> “干糧點心怎沒拿油紙包?快再去給少爺裝上一小罐茶葉。還有清涼散,驅暑貼,防蚊驅蟲的都不能落下,那號房又潮又陰,里頭的蚊子一定毒……嬤嬤,汗巾子,汗巾子準備了幾塊?” 胡嬤嬤笑道:“夫人放心,準備了一沓呢。您快歇歇,東西都在廳里擺著,老奴一樣一樣清點,保準一樣也落不了?!?/br> 唐夫人憂慮道:“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哥兒這頭一回下場?!?/br> 唐厚孜扶著額,剛才母親還寬慰他“輕松為宜”呢,她自個兒倒是比誰都緊張。 不多時,廚房的干糧也準備好了,幾個廚娘天不亮就起來包的包子,涼涼了裝上。 唐夫人又叮囑:“包子要早早吃了,帶餡的放不過兩天。桂圓蓮子紅棗果脯rou干,娘都給你裝了一小包,要是不想吃干糧,就吃點這些墊墊肚子,可不敢餓著?!?/br> “但也不能天天吃干糧,傷腸胃。娘還給你帶了些小米,能熬點米粥喝,你meimei給你干了些玉蘭片、蘿卜條、茄條,也都帶上了,都撒了鹽的,能和米粥一塊煮。你要是自己不會生火,就開口麻煩一下號軍,話說得客氣點,讓人家幫你生了火,開點水,米往鍋里一扔就行了?!?/br> 菜干是唐荼荼做的。新鮮的菜焯了水,再曬干,能存放很久,她平時自己吃零嘴,老拿菜干墊補,這回給哥哥多做了些,頂餓,也輕便好帶。 “好,我記下了,母親快歇歇吧?!?/br> 唐厚孜坐在廳里看著她們來來回回地奔走,他張嘴想說,進貢院只讓每人帶一個考籃、一個藤箱。 考籃是隨著考生進號房的,只能裝筆墨紙硯,藤箱里裝的是吃穿用具,可一個箱子哪里能裝得了這么些東西?進貢院大門時,應該會被監官卡住吧? 可他心里熱乎乎的,便什么也沒說,由著母親準備,心想要是卡住什么不讓帶進去,再叫書童拿回來。 唐夫人又道:“我讓牧先生和葉先生跟著你去。牧先生眼睛不好,但他考的回數多,有什么不懂的,你盡管問他;葉先生會來事兒,銀子娘給他帶足了,需要打點什么,你們只管打點,咱別省那個錢?!?/br> 唐厚孜也是這么想的,這點兒上他不迂,比唐老爺豁達許多。治學是要君子成德立行,可沒讓君子死守教條,大處上一步不能錯,小處上,花些錢行行方便沒什么的。 “今早你爹出門時,娘叫他中午告半個時辰的假,讓他送你入場,哪有孩子下場爹爹不在的?左右離得不遠,應該能趕得上?!?/br> 唐夫人陀螺一樣忙這忙那,跟著幾個嬤嬤里里外外地轉,直叫三個孩子看頭暈眼花。 她嘴上東一句西一句地叮囑著,只覺得這是掌家半年來辦過的最緊要的事兒,哪怕兒子連末等也中不了,下場感受一下也很好。 半上午,唐厚孜準備全了,跟著兩位先生,帶著兩個書童出了門。 他走了不多時,一位約莫不惑歲數的美婦帶著女兒上門了。這是跟唐夫人關系不錯的容府夫人。 容夫人的聲兒比她腿走得快,還沒走到廳前,老遠就笑道:“瞧你家大門敞著,我就知道你還沒出門呢,快點兒,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走去哪兒?”唐夫人糊里糊涂。 容夫人反倒叫她問得愕住了,驚訝反問:“你家沒定舉子房?!” 唐夫人娘家不顯,她父親沒得早,哥哥只考過秀才,義山又是頭回下場,唐夫人毫無經驗。她問唐老爺,唐老爺只說“帶上筆墨紙硯,帶一包饅頭,帶個水壺就行了”,直叫唐夫人氣得倒仰。 于是兩眼抓瞎,要備什么東西,東聽西打問著給義山備全了,好多講究卻都不知道,聞言忙問:“什么是舉子房?” 容夫人顧不上坐,瞧見桌上放著冰碗,吃了兩口解渴。 “上午貢院先驗檢藤箱,枕頭被褥鍋碗那些雜物,就能由家里的小廝帶進場了,幫著少爺們安置好??蛇@會兒學生還不能進場的,號軍還要一間一間清點,看有沒有夾帶,等到傍晚,才放學生進場呢?!?/br> “到了晌午,內外簾考官們要在進貢院前,挑家酒樓吃一頓飯,這呀,叫‘入簾上馬宴’?!?/br> 容夫人說了一通,醒過神來:“你快去換件衣裳,紅的最好,我路上慢慢兒跟你說。丫頭們呢?丫頭們去不去?” “去呢去呢!” 唐珠珠歡天喜地拉著荼荼回屋換衣裳了,都挑了身最紅的。珠珠年紀小,五官靈動,穿一身紅裙,扎兩個小揪,像個要去拜年的丫頭,過年都未必穿得有這個喜慶。 唐荼荼對自己的相貌已經徹底放棄了,閉上眼睛任由幾個丫鬟擺弄。 她們手腳慢,前廳一連催了好幾回,芳草并不慌亂,一雙手穩穩當當地給她描眉涂粉脂,笑著念叨:“等二小姐瘦下來,一定是個大美人?!?/br> 妝好后,唐荼荼照著鏡子瞧了瞧,一身水紅。這衣裳是入夏時就做好的,唐荼荼嫌顏色太艷,一回沒穿過,眼下對著鏡子照了照,倒是不難看,這個色兒襯人白,居然還不顯胖。 容夫人,是唐荼荼穿來盛朝后生出好感的第一個女人。她家住在巷子第三戶,丈夫是鹽鐵司副使容襄明大人。 因為一條巷子里住著,進進出出的時候,唐荼荼見過那位容大人兩回,是位不茍言笑的老爺,長得有點苦相,總是行色匆匆公務繁忙的樣子,看著像是個好官。 但計省三司一向油水多,除正俸外,衙門里各種名頭的添支和公使錢也貼補得多,是以容家一向闊綽。 容夫人這些年生活優渥舒坦,身材有點富態了,性格風風火火的,愛嘮嗑,脾氣好得不得了。唐家剛落府在鼎盛巷的時候,她還主動來幫忙辦過溫居宴。 兩位夫人坐到了一輛馬車上說話,唐荼荼和meimei上了容莞爾的馬車。 “荼荼姐快坐這兒?!蹦切」媚餂_她甜甜一笑,拍了拍馬車最中間的位子。 容家的馬車大,唐荼荼坐過她家馬車好幾回了,每回她們三個女孩同車,唐荼荼都得坐在最中間壓車。 她要是往哪個邊上一坐,那邊的車轱轆就沉下去了,車子拐彎、或是壓到凹凸不平的碎石板時,馬車就要往她那邊晃蕩,雖然不會翻車,卻讓人提心吊膽的,她坐中間才穩當。 平時倆小丫頭左右一邊各坐一個,翻花繩就夠不著了,總是要拿唐荼荼的腿當案幾,支在上頭玩。今天有貢院的熱鬧,誰也沒心思玩花繩了。 到了街門,又聽著巷尾徐家夫人的馬車也跟著來了,也是家里兒子要下場,互相掀簾打了聲招呼,都驅車往城東南方向行去了。 容夫人愛嘮嗑,容莞爾深得她娘精髓,一路上給她倆講貢院的事。小姑娘比珠珠還小一歲,說話卻比珠珠有條理得多。 東南,在風水里一直是大吉方位,有紫氣東來之意,各朝的貢院總是落在城東南角上。 也是因為貢院所在,周圍聚起了一大片的酒樓試館,供外地學子吃住。而貢院在的這條十字街,就叫狀元街。 每年科考,這兩條街都人滿為患,來考試的學子、送考的親人擠得滿滿當當,許多京籍學子,合家都會來送考,不光是給兒子鼓氣,還因為最最重要的考官“入簾上馬宴”。 每年這上馬宴的地方不定,今年在這家酒樓,明年可能就跳到那家了。 院試、鄉試、會試每年輪著來,一到考試時候,十字街上每家酒樓的雅間都會早早訂出去,富人每年都像賭彩一樣,考官們挑了哪家酒樓吃上馬宴,在那家酒樓上早早訂了席的就沾了光,大有“考官與我同樓吃飯,我兒就一定能高中”的好兆頭,圖個吉利。 聽容莞爾連比帶劃地說完,唐荼荼眼皮一跳,心想:迷信,浪費,奢侈…… “到啦!” 唐荼荼心里還沒罵完,容家定下的酒樓就到了,她被容莞爾和珠珠拉下了車。 容家訂的這家酒樓叫登科樓,三層高,仰頭看,大紅匾額金粉字,兩條對聯長得幾乎要貫天入地。 沒等看清對聯上的字,人群中便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考官上馬啦!上馬啦!” 唐荼荼朝著人群翹首以盼的方向望去,遠遠就瞧見幾位穿著官服的大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從北面街口進來了,打頭的便是主副考官。 周圍歡呼聲震天,喧鬧的人群里頭一半是送考的,一半是儒袍書生,可書生們眼下哪里有個文人樣兒? 滿大街的學子全在招手叫嚷,安分些的都被擠到路邊了,也各個踮著腳伸長脖子看。還有好多學子扯著嗓門嚎《神童詩》。 “自小多才學,平生志氣高!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 “待看十五六,一舉便登科!” 唐荼荼被四下的嚎聲嚎得腦子發懵,直想捂耳朵,可母親和容夫人都被人群沖到路邊了,珠珠和莞爾個子矮,兔子一樣蹦跶著往高處看,倆都是撒手沒的貨。 唐荼荼只好一手拽一個,老牛拉車似的拉著她倆過了街,跟兩位母親碰了頭。 徐俏沒人帶著玩,眼巴巴地看著,握緊了她娘親的手。她們訂的不在一家酒樓,笑說了兩句話,就各自去尋地方了。 人群擁擠,有京兆府和南城兵馬司維持秩序,忙著喝令富人馬車牽進各家酒樓,不能擁堵街道。 “底下視野不好,我訂的是最上邊的雅間?!比莘蛉藥е齻儙兹松狭藰?,笑道:“去年的上馬宴就是在這家登科樓辦的,我尋思著我手氣從沒好過,就挑它吧。一會兒要是沒猜中,你們可別怨我?!?/br> 唐夫人笑說:“怎會?” 兩位夫人領著女兒們坐下,叫了酒菜,大推開兩扇檻窗,朝著街上望。 馬上的考官們已經快要走到了街中心。容夫人目力佳,京城認識的人也多,看了兩眼,就認出了好幾位考官,自己從窗邊退開,留出位置讓女孩兒們看。 “都睜大眼睛瞧瞧,不是天天看話本兒,說想嫁狀元郎么?這騎著馬的,里頭好幾位都是狀元郎呢?!?/br> 三個丫頭一起睜大眼睛往下望,很快瞪圓了眼睛,一人一嘴。 “好老!” “好丑!” 唐荼荼:“……這是哪年的狀元郎?” 容夫人笑得直捂嘴:“也就最近兩屆內的——五年前那場鄉試時,皇上點的主副考官都是老學官,那年的主考官還是位內閣大學士呢?!?/br> “那年封卷批完后,考官把擬錄的卷子呈上去,皇上瞧了不滿意,嫌老學官暮氣重,擇出來的卷子都答得穩妥有余,銳氣不足。于是這兩年的考官都從翰林院中擇,都是最近兩屆的新進士?!?/br> 唐荼荼聽著,忽然想起牧先生以前說過的話。 牧先生說:這幾年科考上青年才俊輩出,上了朝堂,卻屢屢被皇上斥責,覺得他們只知讀死書,不會做實事,皇上最近一年又有了起用老儒的念頭。 唐荼荼彎著眼睛笑起來。 老儒銳氣不足,暮氣重;而青年中試的,又全是打小死讀書讀過來的,實務又不行,真是怎樣也不對了。 容夫人也站在窗邊細瞧,咦了一聲:“這位監臨官,我認不出,瞧見他胸前補子了沒?是錦雞圖案,那就是二品大員,今年秋闈好大的排場?!?/br> 見女兒和珠珠都不愛聽,都踮著腳趴在窗邊盯著街上看,兩雙眼睛都快掉下樓了,容夫人便住了口。 唐荼荼卻感興趣得很:“那后邊穿著藍衣的那幾排呢?那就是號軍么?” 容夫人瞇眼瞧了瞧:“那是提調和監場官,簾外監考的;前頭穿著官服的,都是批卷的?!?/br> “上馬宴多隆重的事兒,赴宴的都是考官,哪里輪得上號軍?號軍這會兒應該已經進了場了,今年鄉試兩萬多學生赴考,起碼得上萬的號軍在里邊,再幾千的守墻軍守外邊,才能看得住這座貢院?!?/br> 說完,容夫人又揀著幾位她能認出的考官講了講,但凡她看臉能認出的,便能把那官員的出身、官位、衙署、家族,全都說個明白,甚至能夾上幾條那官員的坊間趣聞,簡直就是個京城百曉生。 唐荼荼眼底晶亮,聽得細致,容夫人說一句,她在心里跟著默念一句,努力把容夫人講的都記下來。這才覺得今天出這趟門挺值。 容夫人做了十幾年的官夫人,又因她丈夫在計司衙門,各種人情往來甚多,她早已修煉得八面玲瓏,對官場十分通透,比爹和母親要強太多了。 她們說著話,一群考官總算從人群中擠了過來,眼瞅著在她們這家登科樓前停住了腳,卻愣是沒上來,而是上了對面的那家“折桂樓”。 折桂樓里坐得滿滿當當的客人哄然笑起來,周圍酒樓里訂席的客人卻都一片哀嘆。 容夫人“啊呀”叫了聲:“怎么就去了折桂樓呢?它家酒菜又不好吃,哎呀怪我,早該想到‘折桂’名頭吉利的,訂錯了,今年討不著這彩頭了?!?/br> 唐夫人笑得直不起腰:“也不為錯,跟咱們正正對著,瞧得一清二楚的?!?/br> 容夫人便笑:“說得也是?!?/br> 折桂樓應該是早早得了信兒,酒席是現成的,考官們坐下不過一盞茶工夫,菜便一樣樣地上來了。 他們那雅間豪華又寬敞,外有圍欄天臺,幾面槅扇大敞開,雅間里的情形便一覽無遺。一群官老爺都不拿架子,是專門敞著門讓人瞧的。 因為正對著登科樓,兩邊相隔不過七八丈遠,隱隱還能聽到折桂樓里有唱戲聲。唐荼荼聽得入了神。 容夫人瞧她一舉一動都文靜,跟莞爾和珠珠這倆潑猴兒不一樣,心里喜歡得不行,自己起了話頭給荼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