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能扛鼎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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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雙眼睛終于又抬了起來,目光復雜,驚愕占了多半,卻也有一絲兒極其微弱的心疼。 叫人瞧得煩。 “低頭?!标躺贂g面無表情道:“直視皇子,大不敬?!?/br> 唐荼荼定了定神:“民女知罪?!?/br> 叫晏少昰鬼使神差開了口的那陣情緒終于褪了下去,他卻又添了新的惱恨,惱恨自己怎么對著一個小丫頭,講起了私事。 晏少昰閉上眼睛,一揮手:“退下罷?!?/br> 唐荼荼望了他一眼。今晨她蹲在衙門前抬眼看二殿下時,只覺得他這身袞服穿在身上英姿挺拔,襯他極好。 這會兒卻又覺得不好。 平頭百姓夏天消暑,男人可以打赤膊,不修邊幅的,穿件汗衫敞著懷也暢快,街上好多書生看著儒衫風雅,一抬手就露出兩條胳膊,明顯都沒穿底衣。即便是女孩子,也能穿條輕飄飄的紗裙。 他是皇子,得端莊,看那襟口,里衣外衣穿了不知幾層,不知道熱不熱。 唐荼荼想說點什么,張嘴卻無言,轉身出了雅間的門。 那個侍衛頭子就在門邊站著,原本瞧她的目光就沒什么溫度,眼下更冷了,應該是聽到了里間的說話聲。 廿一面無表情地盯了唐荼荼一眼,卻什么都沒說,指了一個影衛送他們下了樓。 “荼荼姐……” 岳無忌吶吶叫了聲,目光上下看了一遭,看唐荼荼衣裳齊整,才大松了一口氣。 她進去的工夫不短,岳無忌在外邊胡思亂想,等著里頭傳喚自己。他腦袋里都腦補出了一幅“我要一力擔下罪責,誓死保衛哥哥們”的畫面,連咬舌自盡和觸柱自盡哪個好,都盤算好了,結果一個沒能用上。 驚奇地問那名影衛:“能走了,沒我事兒了?” 影衛呆了呆。主子話少,下令一般不會啰嗦,也就意味著有點含糊,平時影衛們常常得聽一半猜一半的做事——剛才主子只說“退下”,沒說讓誰退下,沒準只是讓唐二姑娘走的意思? 影衛有點拿不準:“不然,我上樓再問問?” “不用問不用問!”岳無忌連忙擺手,拿袖擺遮了一大塊銀子塞過去:“哥哥拿去買酒喝!” 影衛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回了文社前站崗。 街上的學子散了些,可后頭聞訊趕來的學子、還有圍觀的百姓更多了,黑壓壓地堵住了街門,京兆府疏散了好久,也只疏通出一條供車馬通過的道兒。 岳無忌坐在馬車上,他是情緒反饋非??斓娜?,脾氣上頭快,慫得快,余悸也消得快,坐在馬車上就差放聲唱歌了。 他見唐荼荼從雅間出來后一言不發,雖然衣裳還齊整,可臉色并不好看,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 岳無忌以為是唐荼荼張開雙臂扛下了一切,連著他的罪一塊扛了,抓著唐荼荼的袖子連聲喊“姐”。 “姐咱不氣了,那狗皇子欺負女孩,不是個好東西!我爹說了,殺人會招鬼,那狗皇子遲早得被鬼嚇死!” 唐荼荼:“……你在說什么?” “管他呢,事兒過了就拉倒?!痹罒o忌渾不在意地一揮手:“我以后認你當義姐,咱們今兒就去見我爹娘,當著祖宗面兒義結金蘭!” “說什么混賬話!”唐厚孜忍無可忍,把他從meimei身邊扯到了自己這頭,板著臉掀簾問:“怎么還沒到書院?” 岳家的書童駕著馬車,慢悠悠地穿過街門。兩旁鋪子瞧著眼熟,可不就是朝著書院去的路么。 “義山兄,你今兒還要去上學?”岳無忌不可置信看著他。 唐厚孜道:“只遲了半個時辰,還能學一個半時辰?!?/br> “……你可真是人才!” 岳無忌別別扭扭地向他拱了拱手。唐厚孜下巴上的青紫還沒消,比他還別扭,卻也拱手還了一禮,倆少年勉強算是冰釋前嫌。 他們一個想著上學,一個想著去書院跟先生告個假,回家歇一天吃點好的壓壓驚。到了岳峙書院,又跟一群同窗面面相覷,才知今兒書院壓根沒開門,先生也全沒來,聽說都被京兆府叫去議事了,要各家書院嚴整風紀,開導學生,不能再在開考前鬧事。 這下都得回家。 岳無忌繞道把他兩人送回了唐家,才折向回岳府。 唐荼荼和哥哥一下車,唐家前院的下人全涌了出來,一迭聲地喊:“夫人,少爺小姐找著了!沒丟!” 唐夫人從前廳連走帶跑地奔出來,滿臉的著急:“荼荼,義山啊,你們去哪兒了!”她一手一個地摟著倆孩子往院里走,連聲囑咐家丁鎖好門,誰敲也不給開。 “街上鬧得那樣亂,這個說是殺人了,那個說是放火了,還有說圣旨叫哪家滿門抄斬的,可把娘給嚇壞了。你倆再不回來,我就要叫人報官了!” “母親,我們沒事?!碧坪褡蚊Π矒崮赣H,真真假假地糊弄她:“清早荼荼想跟我去書院看看,到了書院才知今天不開門,我倆又回來了?!?/br> 唐夫人瞧他倆沒一個吃了早飯,忙叫廚房把溫在火上的綠豆銀耳粥呈上來,熬了一個時辰了,豆子和銀耳熬得軟爛香甜。 隔了不多時,唐老爺也下朝回來了,今日他沒去禮部當差,回來一屁股坐椅子上,灌了兩大杯水解渴,一頭霧水道。 “早上朝會還沒開完,就見劉公公小跑著進殿去傳口信兒了,不一會兒,二皇子就匆匆出了宮。朝會沒多久便散了,聽說皇上龍顏大怒,大人們都諱而不言,匆匆回了各自衙門?!?/br> “我回禮部衙門的路上遇上了幾個同僚,都提著笏袋要回家,與我說今兒不用當差了,點個卯就回家吧,說是咱們尚書在御書房挨訓呢,衙門里無事可做,我只好回來?!?/br> “這一路上,也沒人告訴我是出了什么事兒,就看見街上人恁得多,告示欄前里三圈外三圈地圍著人,擠不進去,也看不著,叫老爺我一頭霧水的?!?/br> 唐老爺官品低微,說是“上朝”,其實是值日,四品以下、又非要職的小官是進不去金鑾殿的,只是皇上勤政,叫六部小官輪值在太和殿外,有事兒要問、有文書要上呈時,會叫進去回話。 禮部是六部里最清閑的衙門,唐老爺自年后升了官,這四個月過去了,還一次沒被叫進去回過話??墒悄茉诮痂幍铋T外站一站,也是皇恩浩蕩了,起碼唐府在的這條巷子里,除了他,其它幾位官老爺還沒有這樣的待遇。 “義山,到底出了什么事???”唐老爺問。 唐厚孜站起身,一五一十地把這幾日的事兒說給爹聽。他心里是怎么不平的,哪日交的揭發信,學臺什么反應,坊間如何傳聞,今早是誰們在哪兒鬧的事,皇上的圣旨說了什么,還有那位二皇子當街砍人,都一五一十說了。 只略過了荼荼綁架岳無忌的事兒。 唐老爺聽得一愣一愣:“這可真是……怪不得龍顏大怒呢,太后壽辰在即,鬧出這事兒,這不是叫皇上心里難受么?” 這……說的是什么話? 唐荼荼驚愕抬頭,脫口問道:“學生鬧事,不歸爹你在的禮部管么?” 禮部,不是掌五禮儀制和學校貢舉嗎?就算事兒鬧得大,怕生禍,皇上叫二殿下和京兆尹先強行出手壓制了,禮部就能裝傻充愣嗎?下官就全點個卯早早回家了? 唐老爺沒想到她一個姑娘能聽懂這些,還頗有興致地給女兒解釋:“尚書大人不是被皇上叫去訓話了么,回頭大人自有安排,爹這幾日得警醒著點,好為大人分憂?!?/br> 唐荼荼一口銀耳噎在嗓子里,咳了兩聲才咽下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第20章 家里這么多人,唐荼荼把哥哥當哥哥,把珠珠當meimei,就連不是她親娘的唐夫人,她一聲“母親”都叫得真心實意。 只有叫這聲“爹”的時候,唐荼荼有點不情不愿的。每回“爹”字含在舌尖,囫圇一下就過去了。 她最恨兩種人,一是浪費財物的人,二是在其位不謀其政的人。 唐老爺升官后依舊節儉,沒穿褪色兒的衣服絕不扔,街上瞧上了什么古玩字畫,他也從不買,只多跑兩趟腿兒,過過眼癮;每每閉衙后,同僚們都愛聚在一塊兒攢局喝酒,攢三五回,唐老爺也不定去一回。 第一點他沾不著。 可第二點,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占得扎扎實實。 迂腐,無知,遲鈍,膽小。對下,不了解民生世情;對上,又毫無政治敏感度,上峰說一步,他做一步,踢一腳,他走一下。上峰還沒交待的事兒,他就閉起眼睛耳朵,不聽也不看。 這樣的人,五品應該就到頭了,再升官就是全家的災難。 能教出哥哥這樣一個腦子清醒的兒子,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唐荼荼坐在一旁喝著那碗綠豆銀耳粥,冷靜直觀地省視著她爹,心說得想個法子,讓哥哥多往娘那邊走動,開闊眼界。本來死讀書就不是什么好事,家里再有這么一位父親天天耳濡目染,對哥哥前途無益。 可她想完這一遭,另有一點思路朝著別的方向冒了頭。唐荼荼出聲問:“爹,朝會時,太子在么?” 唐老爺一愣:“那自然是在的?;噬辖羞@事兒攪得頭疼,朝會沒完就散了,傳了太醫來瞧了瞧,好像是過了暑氣。太子殿下親自給皇上涂了清涼散,寬慰了好一會兒,才攙著皇上上了鑾駕,往御書房去了?!?/br> 唐老爺是值官,皇上沒離殿,就沒準還會有事兒要問,值官是不能提前走的,他一直留在門邊候著,把殿里殿內的事兒看得挺全。 唐荼荼點點頭,再不開口了。 學校貢舉是禮部的事兒,禮部尚書在書房挨訓,下屬個個兩眼抓瞎;儲君忙著安撫父親,承歡膝下做大孝子。 這位太子素有仁德美名,坊間與他有關的故事也頗多,什么太子禮賢下士、門客過千,每年哪兒遭災哪兒遭難,太子都帶頭捐銀捐物,賢名攢了一簍子。 幾乎把忠孝仁義禮智信七樣占了個全,說是古圣賢再世也不為過。 而二殿下的名聲,唐荼荼卻沒怎么聽過,上回娘過府的時候,倒是提過一句“二殿下名聲不錯”。 可照今日的事兒瞧,當街斬人,唐荼荼覺得二殿下就算有名聲,怕也是兇名惡名的名,百姓最多夸他一句執法公正。 頭回在后院見他,大晚上的,他帶著人大張旗鼓地緝盜;這回見他,又是在查辦官員。分明不是自己的差事,皇上手一指,他就得去解決麻煩。 像一把指哪兒打哪兒的刀。 她這頭走著神,唐老爺和夫人絮絮叨叨說了幾句話,又猛地想起最要緊的,轉向兒子,苦口婆心道。 “義山啊,以后可萬萬不敢再做揭發官員這樣的事兒了,你還是個孩子,又沒什么大冤大難,何苦走這條路子——還有跟人斗嘴也不對,白捱了這一頓打,那群渾小子下手沒個輕重,萬一傷著了腦袋,碰著了眼睛,你豈不是要后悔一輩子?” “你是要讀書、考科舉、上官場的人,要時刻記得保全自己,以后遇上岳家小兒那樣的渾貨,咱們不跟他吵,要跟他講道理,他要是不聽,咱們就不說了?!?/br> “像他那樣只知道投機取巧的人,路走不遠,遲早得栽跟頭。你學問好,天賦也不差,將來走得一定比他遠,跟他計較什么?” 自那日父子倆不歡而散之后,唐老爺這幾日一直跟兒子僵持著,倒不是他跟兒子置氣,而是唐厚孜一根筋,繃住了就不理他,每天飯點喊一聲“父親”,便再無話了。 唐老爺自己想了想,也知道他這年紀的少年人想的是什么,反省自己那日的話也覺說得不妥,今天這話就要和緩多了。 唐厚孜嘴上稱著“是”,心里卻覺得,爹說的道理既對,又不對。 爹是個綿軟性子,母親脾氣也不厲害,在老宅時總是要被別房的叔嬸占些便宜。分家時也是退了又退,幾房叔嬸嬉皮笑臉步步緊逼,到最后別說分家了,連自家院里的東西都沒能全帶走。 一直忍,一直退,退到無路可退的時候,誰能伸手幫自己呢? 唐厚孜這么想著,不由地往meimei的方向看了一眼。 meimei拿行動告訴他,有些事“徐徐圖之”是圖不下結果的,得當機立斷了結了,不要慢招,要巧招,有底牌捏在手里,用與不用,就都由自己做主了。 “……義山?義山?” 唐厚孜忙欠身道:“爹,我在聽的?!?/br> “既然事已了了,什么都別想了,你快好好溫習功課吧,初八就要下場,沒幾天了?!?/br> 今日緊跟在圣旨后邊,禮部也貼出了告示,定下了鄉試開考的日子。比往年往前挪兩月,別的時間一如舊時安排,初八開始入貢院,總共考三場,各三天,九天七夜,中間換兩次場。 一家人說完話,還不到午時,府里的廚房剛起灶,前院的家丁便歡天喜地地進來傳話。 “老爺,夫人!外邊來了好多人,說是二皇子有賞,叫你們出去接賞呢?!?/br> “為何要賞?賞什么?”唐老爺和夫人愕然對望了一眼,忙去外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