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陸水的注意力還是被魚吸引。

    “這些都是給紋身店的？”陸水看著墻上的畫，書桌上還有一大摞稿紙，“隊長，你會給別人紋身嗎？”

    顧風坐在床邊，打開了空調?！安粫?，紋身要學很久，我沒有那么多時間。只是偶爾提供畫稿，或者按照客人的要求畫一畫?！?/br>
    “那你能不能給我畫一條魚？”陸水坐回他旁邊問。

    顧風放下叉子?！笆裁呆~？”

    “美人魚?！标懰f，“我今天跳水表現很好，值得一份獎勵?！?/br>
    “美人魚沒畫過，要是畫的話可能要很久?！鳖欙L說完便安靜了，像是計算著作畫的時間。

    “需要多久??？”陸水問，“很想要的?！?/br>
    “一夜吧?！鳖欙L說，“你在這過夜的話，明早我就給你了?！?/br>
    陸水一愣，瞪圓了眼睛搖頭：“不行，我住一夜的話，b隊肯定會以為我談戀愛夜不歸宿。他們說不讓我談戀愛的?！?/br>
    “他們還管這個？”顧風叼著叉子問。

    陸水嗯了一聲，和暗戀對象說這個，好像太越界了?！八麄儾蛔屛液蛣e人談戀愛，所以我不住了?！?/br>
    “那你明天和他們說一下，你沒和別人談戀愛?！鳖欙L淡淡地問，“所以你想要什么樣的美人魚？”

    作者有話要說：

    顧云：我弟那個不省心的，也不知道帶妹寶回家吃飯。

    顧風：你過夜么？

    第44章 肌膚的渴望

    天黑了, 但是北體院的晚間訓練才正要開始。跳水隊今天剛剛結束了一次公開課，反而劃掉了晚訓，留出時間讓運動員休息。

    水泊雨坐在橫椅上, 好幾個小時過去, 顧風他哥還沒走。他有點不耐煩了, 同樣都是哥哥，為什么陳雙就那么好呢？

    “你怎么還不走??？”他忍不住問。

    顧云大馬金刀地翹著腿, 一本正經地說：“我第一次來北體院，想感受一下我弟平時感受到的氛圍。你們平時都怎么訓練的？”

    “那你現在感受完了嗎？”水泊雨都累了，你要是感受就好好感受, 干嘛要拉上我一起？

    “快感受到真諦了?！鳖櫾瓶赐炅碎L跑隊, 又看跳高隊, “但是你不覺得特別有意思嗎？我在你們學?；炝藥讉€小時, 居然沒人拆穿我?！?/br>
    “難道我不是人嗎？”水泊雨掃了個白眼過去。

    “可是你第一眼也沒認出來啊?！鳖櫾菩α诵?，“餓了，你們學校附近有沒有什么好吃的？”

    水泊雨想了想, 希望他趕緊出去吃飯走人?！坝幸粋€炸雞店，還有一家奶茶店，都是新開的, 你趕緊去吧?！?/br>
    “等一下，請問你不吃飯嗎？”顧云反問。

    “你知不知道我是跳水運動員??？”水泊雨懷疑他就是來找茬的。

    “你是跳水運動員, 和你吃不吃飯有什么關系？”顧云再次一頭霧水，“請你吃頓飯也不行，你的想法為什么總那么奇怪？”

    “我要控制體重, 我的身高已經超標了你知不知道！”水泊雨的音量陡然增大, 他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可能是爸媽的連續出現讓他感受到了年齡的壓力, 也有可能是対自己最近的成績不太滿意。說最后幾個字的時候他的發聲甚至有點顫，說完了自己都驚訝。

    他不敢和教練說，不敢和隊員說，更不敢和爸媽說，但是対著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爆發了。算了，爆發就爆發，反正他也希望顧云趕緊消失。

    “哦……”顧云點了點頭，半晌沒回應。等了一會兒，他說：“那你吃不吃吧？”

    水泊雨坐在旁邊努力克制負面的情緒，平靜下來之后，他為自己的失態感到很丟臉。國家隊里的運動員那么多，恐怕沒有一個像自己這樣脆弱。

    “走吧?！弊詈笏玖似饋?，把綿羊玩偶當成了陸水的臉來揉捏，好給自己解解壓。

    此時，張釗剛好帶著長跑隊經過，干，今天顧風怎么和水泊雨這么親密？水泊雨不是喜歡四水嗎？

    校園不遠處的食街里新開了一家炸雞店，人還是挺多的，顧云遠遠看了一眼：“不約雞……”

    “是雞不約?！彼从昙m正，“你為什么和顧風差這么多??？”

    “差嗎？你可千萬別被我弟蒙蔽，其實我倆差不多，只不過我是明著來，他是暗著來，同一個受精卵分裂出來的，我倆能差到哪去？你等一下，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鳖櫾普f完就朝著炸雞店走了進去，水泊雨反映了一會兒，氣得咬牙切齒。

    炸雞買回來了，兩個人又一起去買奶茶，之所以一起去，是水泊雨怕他又要給自己“買橘子”。奶茶店叫“小左奶茶”，聽起來比較正常，店里有新進的抓娃娃機，水泊雨看了一眼，準備離開。

    “你是不是特別喜歡玩具??？”顧云忽然問。

    “沒有?！彼从昊卮?。小時候他爸媽也這樣問，但是他都說沒有，因為知道說了喜歡也沒有用。

    “那我玩一個，抓上來娃娃你可別要?！鳖櫾颇贸鍪謾C掃碼買幣，一口氣買了200個。水泊雨原本都要走了，繞著圈又回來，他看向顧云，忽然問：“你以前有多少個女朋友??？”

    “呵，那可多了?！鳖櫾普f，“干嘛這么問？”

    “感覺你就是女朋友很多的那種人?！彼从晖茰y，“真不知道她們都喜歡你什么?！?/br>
    “當然是愛我的優點，不然愛我孤身走暗巷嗎？”顧云說。

    水泊雨再次無語，又問：“你真抓得上來？”

    顧云再一笑：“你喜歡哪個？”

    水泊雨看向娃娃機中心，看他信心十足，于是滿懷期待地指向一個長頸鹿?！澳莻€?！?/br>
    “等著?！鳖櫾普f著握住了cao縱桿，先晃了晃搖桿，仿佛在檢查機器的靈敏性和金屬爪的堅固程度。等到檢查完畢，他將cao縱桿右移，娃娃機里的金屬爪子開始移動。

    跟隨著它的移動，水泊雨的眼睛越來越亮。

    10分鐘后，200個幣全部花光，顧云兩手空空地站在娃娃機前，水泊雨眼里的光消失了。

    “你等一下?！鳖櫾七@回改變了戰術，直接走向奶茶店的店員，“我能不能直接買個長頸鹿？真抱歉，我家里有一個發燒的孩子非要不可?！?/br>
    水泊雨剛想說你又騙人，結果就看到店員拿著鑰匙過來了。算了，騙就騙吧，長頸鹿好可愛。

    天色更暗了，已經到了晚上9點多，陸水還站在池邊。漫漫已經和他混熟，他拿魚食的時候它就會浮上來，陸水認認真真地喂著它，時不時看一眼在院子里畫魚的顧風。

    住還是不住啊，陸水很矛盾。剛才哥哥打過電話，自己又把他騙過去了，現在隊長也沒有要送自己回學校的意思。

    漫漫都要睡覺了，陸水靜悄悄地坐了一會兒，朝著顧風小步靠近。

    “隊長，現在已經很晚了啊，天都黑了?！标懰那奶嵝阉?。

    “也是?！鳖欙L放下筆，“該準備睡覺了?！?/br>
    “??？”陸水沒想到他忽然要睡，正思索著隊長是不是忽悠自己，結果顧風收好畫冊，轉身進了屋。

    陸水趕緊跟上，路過餐桌時還能看到兩個人晚上沒吃完的剩飯。就算吃外賣都要吃營養均衡的，一點垃圾食品都不見，零食是兩包無糖堅果。上樓之后，顧風進了房間，陸水也跟著進去，看到他在翻柜子。

    “t恤可以吧？”顧風問。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陸水知道他在問這個能不能當睡衣。于是點了點頭：“可以的，但是我沒有要在這里住啊，這樣很不対?！?/br>
    “東西都用我的吧?！鳖欙L把t恤遞給他，又遞給他一筒沒用過的內褲，“你先洗還是我先？”

    “那……我先?！标懰涿畹亟舆^東西，又莫名其妙地走進浴室。奇怪，自己為什么要住??？

    可是當他面対鏡子，直白地面対自己內心的渴望和沖動時，陸水會很誠實地發現自己確實是想要住一下。他現在有了非常多的體驗，知道如何和同學共處，也學會了禮尚往來，情感全方面地蘇醒，他不再是一個什么都不期待的高中生，而是有了情感渴望的大學生。

    他渴望擁有的，就是哥哥擁有的那些。

    洗澡的過程里陸水再一次觀察自己的身體，不斷地沖洗它，小時候他和哥哥都是一起洗澡的，長大了才分開。他現在也會撫摸自己了，并且知道如何撫摸以及撫摸的技巧，閉上眼睛的時候他會胡思亂想，但并不以為羞恥。

    他會把自己想象成暢快淋漓戲水的魚，不斷在水里翻騰。水面持續激蕩，透明的水可以將他完全淹沒。

    等到他吹完頭發出來時，顧風正在開電腦?！澳憧措娪懊?？”

    “我不要看動物死掉或者兄弟反目成仇的可怕電影?！标懰驹诖策?，又問，“隊長，你家有沒有備用的牙刷？我還沒有刷牙?！?/br>
    “我去找一下?！鳖欙L在電腦里找了幾部電影，隨后出去了一趟，等到他回來時遞給陸水一個新牙刷。陸水再次回到浴室，刷牙時不斷用舌尖抵住牙刷的軟毛，去感受，去識別。他閉上眼睛，最后發現自己還是喜歡用手指，有溫度，會更容易想象成接吻。

    等到顧風沖澡時，陸水開始看電影，時不時回一下哥哥的微信，假裝自己正在宿舍。忽然電話打來，陸水趕緊鉆進被窩，平穩了氣息之后才接通。

    “哥?！彼p輕地叫了一聲。

    “天啊，今天累死我了?！标愲p癱倒在健身房里，今天是他隊測的日子，“連晚飯都不想吃了……你吃了嗎？”

    “吃完了的?！标懰陬欙L的被窩里亂看，摸到了他的枕頭。

    “我一會兒再去吃?！标愲p只有聽到弟弟的聲音才算真正安心，“你現在干什么呢？”

    “準備睡了?！标懰秩鲋e，其實他很想告訴哥哥，原來世界上有1米多的鯉魚，還會認人。

    “好吧，那你早點休息?！标愲p看了看時間，他現在恨不得也一頭栽倒睡過去，每一天的訓練都把他們的體能熬空了。陸水剛要說晚安，忽然聽到了屈南的聲音，好像在碎碎念。

    “他是不是又來等你下練了？唉，我要是學弟，我肯定也喜歡你這樣的學長，說不定還想讓你當哥哥……”

    “哥？”陸水的警報器再次拉響，身邊有一個水泊雨就足夠了，怎么還有？

    “??？啊……”陳雙反應了一瞬，“你別聽屈南瞎說啊?！?/br>
    又是屈南的聲音：“我沒瞎說啊，我只是羨慕他，面対喜歡的學長能夠鼓起勇氣努力爭取，天天找你一起跑步?！?/br>
    “沒有，你別瞎說?！标愲p再次制止了他，真不知道自己男朋友和學弟吃什么醋。

    陸水頓時不說話了，在隊長床上的慌張感也完美消失。怎么那么多人都想要和自己搶哥哥？他知道屈南故意說給自己聽的意圖，他搞不定的學弟肯定需要自己的幫助，但不得不說這一招很高明。

    “那個什么，你累了吧？”陳雙捂住屈南的嘴，不能讓他再說下去。

    “嗯，有點累了?！标懰畷簳r放下自己撒謊和夜不歸宿的事，全身心投入到學弟事件當中。屈南那個人是千年一遇的綠茶精，公主病，能讓他旁擊側敲找自己出面的人，八成是他不方便下手收拾的対象。

    “累了就睡吧，哥洗個澡也得早點休息?！标愲p說完在休息墊上滾了一圈，“今天張釗錄小視頻給我看了，哥覺得你跳得真不錯，但是你別有壓力，就當開心地玩水，高興就好?！?/br>
    “嗯?！标懰鋈幌肫鹚从暾f的話，原來這就是他一直想聽的，可是自己從小聽到大。而哥哥因為胎記從小就自卑，上了大學在屈南的鼓勵下才走出陰影，卻不知道在沒人知曉的角落里，許多人高攀不上的水泊雨默默偷看了他10年。

    哥哥值得所有最好的，結束通話后陸水親了親屏幕上的合影，沉浸在他們小時候的快樂回憶里。沉浸著，沉浸著，陸水忽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躺在隊長的床上。

    自己要在他家里過夜。

    真糟糕，自己好像越來越墮落了，從不能被他碰手到不能跟他離開學校，什么時候潛移默化發展到這一步了？陸水輕度不解，不知道隊長現在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同意了，但是他真的很想要一副美人魚的畫。

    正想著，被子忽然被人掀起一角，有燈光漏進來。

    “別憋著?！蓖饷媸穷欙L的聲音。

    隊長洗完了？陸水在被窩里蜷縮了幾秒，然后偷偷探出腦袋，希望顧風已經離開了床邊，結果下一秒就和站在旁邊的顧風看了個面対面。

    他看著他，他也看著他。一個蓋著被子，一個只穿了一條睡褲。

    “你在里面熱不熱？”顧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