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132節
“是你,這么巧?!贝筇颐銖娦π?。 寒酥掃過一眼,見她們兩個一身素白,大桃懷里還抱著個白布包裹著的罐子。寒酥心里咯噔一聲,隱約猜到了…… 幺杏吸了吸鼻子,忍下眼眶里的淚,解釋:“母親還是沒有熬過去?!?/br> 寒酥心下不忍,問:“那你們現在要去哪里?” “以前阿娘總是念著老家的好,她自己不能走回去,我們送她回家?!贝筇掖瓜卵劬?。 寒酥有些不放心她們兩個,問:“可遠?” “不遠?!贝筇覔u頭,“半日就能走到。就是阿娘病得厲害走不了路……”她一想到母親病重的時候總是盡量抬著頭望著老家的方向發呆,她心里就酸酸漲漲的。 “路上當心?!焙值?。 她們兩個對寒酥友善地笑笑,便抱著母親的骨灰轉身離去。 寒酥坐在馬背上望著大桃和幺杏遠去的背影,從她們的背影里也能瞧出幾許悲痛來。寒酥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不過好在父親很可能還活著,想要找到父親的心愿越來越迫切。寒酥輕舒出一口氣,筆直的腿夾了夾馬腹,駕馬出了河彰城。 出了河彰城后,寒酥趕去距離河彰城最近的一個小鎮,留陽鎮。小鎮里人口不少,如今夏日非農忙時,鎮里的人都清閑起來,路邊的樹蔭下坐了許多村里的人嘮家常,他們好奇地打量著寒酥一行人。 天氣熱,趕路半上午,三個人的臉上身上都沁出了一層薄汗。他們在小鎮中央的茶水攤坐下,點上一壺涼茶解渴。 一杯涼茶入腹,些微爽意暫時別退了身上的悶熱。寒酥從行囊中取出父親的畫像。 長舟瞥了一眼,道:“將軍已經派人調查過這里?!?/br> “我知道?!焙诌@樣說著,仍是拿著父親的畫像去向攤主打聽,又走過去向樹蔭下乘涼的百姓打聽。 她既然選擇親自跑這一趟,自然要多問問,不想錯過任何的線索。 寒酥問了一圈回來,果然沒有什么收獲。寒酥剛坐下沒多久,立刻敏銳地覺察出長舟的臉色不太好。她順著長舟的視線望過去,發現長舟正在盯著小鎮上的幾個人。寒酥下意識會擔心是北齊人,可北齊人長相與中原人有明顯差異,那幾個人明顯不是北齊人。 “怎么了?”寒酥壓低聲音問。 長舟低聲回:“我懷疑他們是東方宰浮的人?!?/br> 東方宰???寒酥對這個名字并不陌生,此人是北齊的一員大將,嗜血成瘋。今早封岌率眾要趕赴的溪蘿州,正是被東方宰浮占據。 長舟略思忖,低聲道:“夫人在這里等我,切莫離開此處?!?/br> 寒酥點頭。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繼續喝茶,心里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一瞬間,她腦子里想起很多歷史上的各種戰役。如今封岌剛離開河彰城,那邊溪蘿州又出了事,若東方宰浮悄悄派人潛伏在這個小鎮,是想做什么? 寒酥只恨自己實在不懂兵法,縱使拼命回憶在書上看到的各種戰役、戰術,如今也毫無頭緒。 寒酥看著那幾個鬼鬼祟祟的人朝著鎮外走去,而長舟悄悄跟在其后。不多時,他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寒酥的視線里。 翠微在一旁急問:“怎么了?是不是要出什么事情了?” “還不清楚?!焙謸u頭,可是她心里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長舟還沒有回來,小鎮上的人卻先驚呼。那是個站在屋頂上修屋頂上磚瓦的婦人,她指著遠處:“北齊人!” 前一刻還閑坐談笑的人群立刻慌張地站起身。住在邊地,他們早就經歷過太多戰火。一時間,婦人們抱起孩童快步朝著家中逃去。而男人們,或登到高處瞭望,或回家拿武器。不多時,后者重新走出家門,他們手里握著些棍棒農具。 寒酥望過去,見這些男人們或年邁或病弱體瘦身有殘疾。畢竟壯丁都已經跟隨大軍離開了家園! “是往河彰城去的!”站在屋頂上的一個獨臂男子高聲道。 寒酥伸長了脖子,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見。 長舟很快趕回來,冷臉上沾著些血跡。 “怎么回事?”寒酥急聲問。 “東方宰浮率兵包圍了河彰城?!遍L舟冷聲道。 寒酥問:“趁著將軍離開,來攻占嗎?” 長舟沒解釋這話,只冷聲道:“東方宰浮就是個瘋子!” “那要快去報信才是!”寒酥道。 三個人立刻翻身上馬,掉頭朝河彰城奔去??墒撬麄冞€沒有趕到,遠遠看見了黑壓壓的兵馬。 他們定然不可能趕在這些北齊人前面先趕到河彰城,現在去報信已然來不及! 寒酥憤聲:“溪蘿州才是要地,這個東方宰浮怎么會不守著溪蘿州,突然要攻占河彰?就算他占據了河彰城,也根本守不住這里??!” 長舟臉色發寒:“他不是來攻占河彰城的,他是來屠城的?!?/br> “屠城?”寒酥完全不理解,“不守著易守的溪蘿要地,來這里屠城?為什么?” “他做過這樣的事情?!遍L舟冷聲,“因為他是個嗜血的瘋子!” 長舟回望,望向剛剛停留的小鎮??墒悄莻€小鎮里根本沒有幾個壯丁,完全幫不上忙。他快速思索附近哪里可以引兵。 寒酥同樣在思索。她說:“去找將軍!” 長舟沉默了一息,道:“此刻將軍應當正在溪蘿州焦戰,溪蘿州乃要害,不能失!” “那河彰城里的百姓呢?”寒酥急聲,“將軍這些年征戰為的正是天下百姓的福祉!他絕對不可能放任一城百姓任由北齊人屠殺!” 長舟嘆了口氣:“來不及了?!?/br> 封岌天還沒亮就帶著大軍離開了河彰城,此刻應該已經到了溪蘿州。就算他們快馬加鞭朝著溪蘿州的方向追去,一來一回實在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寒酥立刻調轉馬頭。 長舟也只好跟著調轉馬頭。 一時間,三匹馬朝著溪蘿州的方向一路狂奔。經過剛剛暫停的小鎮,見鎮上的人拿著武器走出小鎮,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寒酥的馬沒有緩速,風吹來小鎮口那些人的交談—— “你們兩個去東邊那兩個村子說一聲!” “我去河西村問問該怎么辦!哪里有個從前線回來的老將軍,他經驗豐富或許知道怎么救河彰城里的……” 夏日悶熱的風拍打在寒酥的臉上,她逆著風盡量睜大眼睛環望,她突然勒住馬韁,說:“來不及去溪蘿州,我們去點烽火!” 長舟也急忙拉住馬韁,聞言皺眉,道:“北齊人可能有防備。但是只能去試一試?!?/br> 寒酥指了指,道:“我們分頭去,總有一處能點燃!” 長舟有些詫異地望了一眼寒酥指的方向,問:“夫人知道烽火臺的位置?” 寒酥點頭。 她陪在封岌身邊那么久,早在不知不覺中記下了這一片的地圖。 寒酥想要調轉馬頭,馬韁卻被長舟握住,他說:“我不能讓夫人涉險?!?/br> 寒酥愣了一下,繼而用一種帶著輕蔑的目光望向長舟,她問:“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想這個?長舟,你也是跟著將軍征戰多年之人。今日若是將軍在這里,你覺得他會怕涉險嗎?你我的性命和那一城的百姓安危,孰重孰輕你分不清嗎?” 長舟微有動容。 “別讓我看不起你!”寒酥推開長舟的手,毅然朝著烽火臺的方向縱馬狂奔。 翠微也跟著調轉馬頭,去追寒酥。 長舟望著寒酥離去的背影,緊皺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他被將軍放在寒酥身邊時領了軍令,勢必要保護好夫人。 自追隨封岌,他從未忤逆過封岌的軍令。封岌交給他的事情,他沒有一件沒辦好。 可是寒酥的話像巴掌一樣拍在他的臉上。 那是一整座城池的百姓性命??!他太了解東方宰浮的殘忍…… 長舟握著馬韁的手逐漸用力,青筋突起。 片刻之后,長舟下定決心朝著另一座烽火臺的方向縱馬狂奔。他一定要動作快些,點燃了烽火再去尋夫人。長舟望著遠處,瞇起的眼中存了不后悔的決然死志。 寒酥憑借著記憶里烽火臺的位置一路狂奔,終于隱隱看見了烽火臺的輪廓。還離得稍遠些,她急忙拉住馬韁停下。騎馬太顯眼,寒酥不確定烽火臺周圍可有人埋伏。 “我們走過去?!焙謱Υ湮⒄f。 翠微連連點頭。 寒酥抬頭望向山頂的烽火臺,帶著翠微小心翼翼地從小徑上山。夏季的時候,山上正是草木深深的時候,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去??v使是夏日的風,吹在山時也有些寒,吹在寒酥與翠微的身上。兩個人都隱約感覺到身體有些緊繃的僵然,也不知是被寒風吹的,還是太過緊張。 與此同時,長舟已經到了地圖上所標的烽火臺之地。他快步沖上山去,發現這里的烽火臺早已被人為破壞,無火可生無信可報。 長舟咬了咬牙,迅速下山縱馬奔赴另一處烽火臺。 眼看著離山頂的烽火臺越來越近了,寒酥給翠微使了個眼色,翠微心領神會握緊匕首。寒酥也悄無聲息地從靴子里取出封岌給她的那把匕首,緊緊攥在手中。 她們兩個借著半人高的雜草遮掩,彎著腰一步步靠近烽火臺。直到烽火臺近在咫尺,她們兩個也聽見了說話聲,是她們聽不懂的北齊人語言。 一瞬間,寒酥與翠微兩個人的心都仿若跌進寒潭。 可是已經到了這里,她們兩個腦子里完全沒有閃過后退的想法。寒酥回頭望了一眼河彰城的方向,腦海中浮現城中百姓的一張張臉龐。她握緊手中的匕首,心道今日就算以身為柴,也要將烽火臺燃起! 下一刻,寒酥聽見了女人的哭嚎求救聲。 寒酥與翠微立刻對視一眼。兩個人繼續悄聲往前去,那些哭泣的求救聲落進她們的耳中,竟有熟悉之感。 再往前,寒酥與翠微小心借著山石的遮擋探頭望去,終于看見了烽火臺旁的情景。那是四個北齊士兵,正在對兩個姑娘施虐。 兩個可憐的姑娘身上衣料所剩無幾,被那四個北齊人抓著手腳壓在身下侵害。 其中一個姑娘奮力地拍打著身上的北齊人,被狠狠地踢踹了一跤,她像個破布已經被北齊人拎起來,又面朝下的摔下去。男人摁著她的肩,立刻壓上去。 她拼命掙扎,轉頭的時候,看見了躲在山石雜草之后的寒酥與翠微,不由愣住。 寒酥也看清了她的臉。 居然是大桃。而旁邊同樣在被人欺辱的人,是她的meimei幺杏。 寒酥睜大眼睛定定望著她,握緊手中的匕首,沖她輕輕點頭。 大桃的臉上又是血又是淚。她的手拼命捶打著身上的北齊人,她看見寒酥沖她點頭,拍打北齊人的動作慢下來,逐漸不再掙扎。 然后她又轉過頭去,望向自己的meimei。 姐妹之間總有些旁人沒有的默契,她的一個眼神,讓顫抖驚懼的meimei也在逐漸安靜下來。 囂張作惡的北齊人只會覺得這兩個人知道無能為力,不再掙扎了,他們張狂笑著,互相使眼色,享受快活。 他們并不知道,另有兩個人正握著匕首朝他們逼近。 寒酥和翠微故意繞了一段路,從他們身后的方向慢慢逼近。 一個人北齊人突然向后轉頭。 大桃立刻伸出手臂抱住他的頭,將他的頭往自己懷里送。男人大笑著,十分滿意女人的乖順服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