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112節
寒酥神色不變,從容道:“民女最擅長畫顏色鮮艷的牡丹,想給娘娘畫更多牡丹?!?/br> “有些機會稍縱即逝,希望娘娘抓住機會?!焙痔痤^,目光灼灼地望向皇貴妃,“民女一心想幫娘娘?!?/br> 寒酥這話暗示得十分明顯,偏又說一半露一半,讓皇貴妃并不能完全聽懂。 皇貴妃審視地盯著寒酥:“哦?你為什么要幫本宮?” “因為民女得罪了娘娘的兄長。若能在娘娘這里立功一二,亦是求娘娘可憐,能夠庇護一二?!焙置鞒旱捻须[隱有淚光浮現。 她垂下眼睛,雙手伏地,深深跪拜。 寒酥不確定在她給皇貴妃上妝的時日,皇貴妃有沒有調查過她,若調查過,是不是已經知曉她與汪文康的過節? 免得留下隱患,不若她主動對皇貴妃招供。 寒酥在皇貴妃宮中待了很久,才離去。她規規矩矩地跟著引路太監出宮,剛到宮門,赫然看見封岌快馬趕來。 為她而來。 宮門打開,寒酥纖薄單薄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封岌拉住馬韁,止住了前行。他望著寒酥松了口氣,又忍不住皺眉,深沉眸底情緒復雜,有擔憂也有怒。 寒酥別過宮人,一步步朝封岌走過去。 “將軍?!彼皿w地福身行禮。不管人前人后,她見了封岌總是不忘守禮地福身行禮。 封岌深看了她一眼,翻身下馬,牽著馬韁,轉身往回走。寒酥默默走在他身邊。翠微跟在后面,待遠離了宮門,故意落后一些。 寒酥與封岌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前路沒了人影,一眼望不見盡頭的長街好似只屬于他們兩個人。 封岌先開口:“今日吟藝樓的事情,我已知曉?!?/br> 寒酥輕嗯了一聲,沒說其他。 封岌再等片刻,還不見她解釋,心里的火氣壓不下去。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寒酥,冷聲:“寒酥,你明知我可以解決,說也不說直接闖進宮里來?!?/br> 封岌深吸一口氣,將火氣壓了再壓,再盡量用不兇的語氣問道:“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人?” 寒酥慢慢側轉過身,抬起臉來,望向他。 第89章 封岌突然又轉過臉,移開目光,冷聲道:“走吧?!?/br> 他不想聽答案了,反正不會是他喜歡聽的答案。 封岌十分清楚若寒酥當真是一遇到事情就求到他面前來,她也不會在他心里扎根。那份牽絆會永遠只停留在見色起意與責任。 道理是這個道理??稍诤钟龅娇嚯y時,封岌還是希望她能第一時間想到他。 人總是矛盾的。 封岌已經牽著馬往前走了兩步,才覺察出寒酥仍立在原地沒動。他回頭,見寒酥唇畔掛著一絲溫和的淺笑。 她笑時不多,這個情景還能笑出來,著實讓封岌說不清楚什么心情。 寒酥平靜地開口:“功高蓋主是將軍最大的罪過。軍中事您再如何集權,也是師出有名理所應當,旁人再如何不滿也抓不到您的把柄。但京中事不同,尤其牽扯到宮妃。您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您留在京中的這段時日也是從不與文臣接觸,從不插手京中事?!?/br> 封岌目光沉靜地望著寒酥。她總是這樣冷靜又理智,這分明是她吸引封岌的地方??墒恰?/br> 封岌嘆了口氣,盯著寒酥:“你就那么篤定自己不值得我破例?” “沒有必要啊?!焙謸u頭。 她微笑著:“一個人有了難處,去求人辦事。所求之人是有能力解決問題的人,而不一定是心上人?!?/br> 封岌皺眉。他覺得寒酥這話是歪理,偏偏又邏輯十分順暢,完全無法反駁。 寒酥朝他走過去,立在他面前,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一個人歡喜時,想要與之分享的人,才是放在心里的人?!?/br> “就像……”寒酥聲音輕柔,“《自云集》大賣,雖然于將軍是無關緊要的事,我還是想跑去告訴將軍?!?/br> 封岌望著寒酥,整個人突然愣在那里。 天地萬物仿佛在一瞬間闃然無聲。流云不再漂泊,溪流不再漾淌,隨風晃動的枝條也凝成靜止的畫面。唯有寒酥鬢間的一點碎發還在隨風輕輕地飄啊飄,唯有寒酥噙著一汪春水的眼眸還瀲滟著流動的色彩。 封岌有一些不敢置信。 這是她的真心話嗎?還是假意哄騙他? “你……”他望著寒酥的眼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在說將軍是我的心上人。 寒酥沒有開口,她抿唇含笑望著封岌,答案寫在她的眼睛里。 封岌回頭望了一眼,來路空蕩蕩,沒有行人,只有跟在稍遠些的翠微。翠微見封岌回頭,她識趣地側轉過身去。 馬蹄聲讓翠微轉回頭,就見寒酥和封岌都已經坐在了馬背上,揚長而去。 馬很快,本來算溫和的春風吹在臉上也有些疼。寒酥不得不閉上眼躲避。呼嘯的風聲在她耳畔向后逃,她眼前是封岌抱她上馬時眼底的笑。 她極少見他那樣開心。 她說了那些話,讓他很開心。他的開心清清楚楚地展現在寒酥眼前,又傳遞給了她。 寒酥唇角慢慢抿出溫柔的淺笑來。 封岌沒幾日就要離京奔赴戰場,縱他神勇無敵,戰場總是兇險萬分。她要他安心愉快地出征,沒有顧慮沒有煩心事。 這……也可能是他們最后的相處。 封岌縱馬疾馳,很長的一段路之后,他勒韁停馬。馬身突然被勒停,不由高抬了前蹄,坐在前面的寒酥整個人向后靠去,完全考進封岌的懷里。 雖說他胸前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后背這般結結實實撞在封岌的胸膛,寒酥還是嚇了一跳,她急忙回頭望向他,焦聲:“撞到傷……” 一句話未說完,她唇舌已經被封岌吞入口中。 他的親吻氣勢洶洶。 寒酥最初的驚訝之后,沒有躲避,她抬著下巴盡量去承他微重的掠吻,與他唇舌相糾。酣暢纏吻。馬背上的兩個人早已換了坐姿,寒酥也不知何時被封岌握著腰轉過身面朝著他。 剛剛暢快跑了一路的駿馬還沒有跑盡興,長腿不安分地原地踩踢,馬身輕晃,紅豆輕磕著封岌的唇齒。他動作微頓,繼而輕輕地嚙。 寒酥將輕吻落在封岌的頭頂。 “寒酥,你再等等我?!狈忉兆『值氖?。 “好。我等將軍?!焙执鬼?,她輕垂眸時有著不同往日的端莊柔美,可長長的眼睫同時遮去了她眸中的黯然與不舍。 寒酥仍是堅持不和封岌同時回赫延王府。她讓封岌將她帶回正路,立在路旁等了一會兒,等翠微尋到她,再和翠微一起回府。 今日赫延王府里到處張燈結彩,紅綢鋪地——今日是大娘子封清云出嫁的日子。 前陣子大郎娶妻的喜色還沒褪去,再添一層嫁女的喜。 不過嫁女總不敵娶妻熱鬧。寒酥又因為身上有孝,并不能參加今日的喜宴。她踩著所經之路上灑下的彩紙回到朝枝閣。 回到朝枝閣,寒酥將封岌的身影從腦袋中揮去,緊接著屏退了下人,一個人坐在關了門窗的房間內靜坐。她需要十分安靜的環境,再反復思量自己的計劃有沒有紕漏。 近一個時辰之后,翠微在外面叩門稟話,祁山芙和祁朔過來了,人正在前廳。 寒酥立刻站起身,幾乎是小跑著出去。 祁朔坐在椅子里,祁山芙蹲在寒笙的面前,正跟寒笙笑嘻嘻地說話。 “眼睛有沒有好些呀我的小笙笙?”祁山芙捏捏寒笙的小臉蛋。 寒笙搖搖頭,不過她很快又笑著說:“最近經常覺得眼睛疼,從初哥哥說有了痛覺就是在好轉!” “那可太好啦!”祁山芙笑著說,“我可太盼著你早些能看見了。那樣這世上就又多了一個人見過我的美貌!” 寒笙咯咯地笑著。 寒酥立在門口聽著她們兩個的對話,再瞧祁山芙眉眼間的笑容,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些,慶幸今日上午的事情沒有給祁山芙帶來太多的苦惱。與此同時,她心里仍舊不是滋味兒。 “寒jiejie!”祁山芙站起來。 寒酥微笑著邁進門檻,摸摸meimei的頭,柔聲道:“笙笙先自己的房間做功課,jiejie要和你山芙jiejie單獨說說話,好不好?” “嗯!”寒笙乖乖地點頭。她將自己的小手遞給兜蘭,走之前朝著祁山芙的方向說:“山芙jiejie走之前要再去看我哦,我有東西給你看!” “好!”祁山芙笑著答應。 下人們也都退下后,寒酥臉色微沉,她握住祁山芙的手,眉心緊蹙。 祁山芙先開口:“我聽阿娘說寒jiejie哭了?” 她抿唇忍不住笑:“可惜我睡著,沒見寒jiejie哭鼻子的丟人樣子哦!” 她反握住寒酥的手,笑著說:“寒jiejie不要自責,這件事情和你又沒有關系。就算你沒把地點定在吟藝樓,在旁的地方也可能出意外呀。而且我總是喜歡亂跑,爹爹和娘親先前就勸過我長大了不能總亂跑,是我自己不聽話的。而且還要謝jiejie機靈把我救走呢!” 她醒過來之后從祁夫人口中聽了事情來龍去脈,便急匆匆趕過來勸慰寒酥不要自責。 她還是稍微學乖了一點,不敢再一個人亂跑,知道拉著哥哥陪著她了。 祁朔本想讓寒酥勸一勸祁山芙最近避一避不要出門??墒撬戳撕忠谎?,話到口邊說不出來,最后只自己對meimei說:“最近不要輕易出門?!?/br> “我知道了……”祁山芙聲音悶悶的。她已經被哥哥說過很多遍了,雖然哥哥說的對,可是重復太多遍,難免聽著惹人煩。 寒酥輕撫著祁山芙的手背,聲音清低卻堅定:“在家里躲幾日,過幾日就沒事了?!?/br> “嗯?!逼钌杰近c頭應。 祁山芙沒聽出什么來,祁朔卻聽出一絲不對勁。他皺眉看向寒酥,終于還是主動與她說話:“你要做什么?” 祁山芙茫然地看向寒酥。 寒酥笑笑,道:“沒什么?!?/br> 若計劃順利,后續或許要用得上祁山芙??扇粽孀叩侥且徊皆俑嬖V他們也不遲?,F在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會阻止她涉險。 宮中。 皇貴妃望著桌上的糕點皺著眉。上午寒酥對她說的話,時不時回響在她耳畔。 ——“既然是注定保不住的孩子,為何不用他做些事情?” 中午的時候,她又請了信任的太醫過來診脈。太醫十分確定地告訴她這一胎保不住,也就這一兩日就會滑胎。 皇貴妃將手放在腹部,指尖忍不住發顫。 “圣上可召見你了?”皇貴妃陰聲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