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靨 第99節
寒酥立刻從封岌身上起來,站穩之后向后退了一步,端莊得體地說話:“將軍有事要處理,那我就先走了?!?/br> “要不了多久,你不用走。一會兒留下用晚膳?!狈忉ё柚购至⒖叹妥?。他朝一側的書室瞥了一眼,道:“你去那里等我?!?/br> 這間書房的左偏室沒有旁物,只有幾個書架,和堆滿的書籍。 寒酥款步朝書市去,她邁步進去,轉身去關門,看見云帆帶著人進來。她心下好奇,駐足而望。 書室收著這么多書籍,因通風需要,房門上半截雕著鏤空圖案。寒酥立在門后,從鏤空圖案的間隙往外望去。 殷薔穿著北齊的服裝,明艷的紅袍和寶藍的燈籠褲,褲腿剛剛好露出一小截腳踝,足腕系著一條足鏈,隨著走動有細微卻清脆的聲響。寒酥先是被她足腕上的小鈴鐺吸引了目光。她視線上移,看見殷薔身上那件艷紅的衣袍后面近膝彎的長度,前面卻掖在褲腰里,將腰身也露出一小截,肚臍露在外面,橫臥在腰上的銀線腰鏈也若隱若現。 五彩斑斕的珠子和頭發編在一起,襯著一張五官明朗的臉。 寒酥瞧完了這位北齊的女將軍,視線移到了封岌身上。她只能看見封岌的側臉,見他也在打量著殷薔。 封岌開口:“殷將軍這身打扮,讓人險些認不出?!?/br> 殷薔看著坐在書案后的死敵咬了咬牙,她不是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在封岌手中一敗涂地,卻怎么也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敗了。 憋屈感梗在她心里。 “反正我已經成了棄子被獻來這里,封將軍想如何對我?”殷薔一邊說一邊朝封岌走過去。 將要走近封岌時,她慢悠悠地撩發,又突然握著什么東西朝封岌扔過去! 封岌似乎是先笑了一下,才不慌不忙地拿了桌上一卷書去擋。 一顆顆珠子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銀光一閃,是云帆的劍,云帆將劍架在殷薔的肩上,呵斥:“放肆!好大的膽子,居然藏著暗器!” 殷薔來前,已經被搜過身??墒呛皖^發綁在一起的五顏六色珠子正是她朝封岌擲過去的東西。 躲在書室里的寒酥在看見這一幕時,下意識地推門出去。她急急往前邁出兩步,見一切發現得快結束得也快。她悄悄松了口氣。她看著封岌捻起一顆掉在桌上的珠子,捻著細瞧,寒酥望著他專注望著那顆珠子的樣子,停下朝他走去的腳步。 殷薔被封岌打開的珠子落了一地,唯有一顆落在封岌面前的書案上。封岌細瞧著這顆珠子,道:“北齊人不會愚蠢得讓你當刺客來殺我。你這次被逼而來突然反悔想殺我?還是明知不可為故意激怒我想要個痛快?” 殷薔冷笑一聲,道:“封將軍愛怎么想怎么想,就算當成是調情也不是不可以?!?/br> 封岌沒搭理殷薔這無聊話,擺了擺手,將云帆將人帶下去。 云帆壓著殷薔往外走,剛好長舟從外面回來。長舟稀奇地掃一眼了殷薔的裝扮。這位北齊的嗜血女將軍脫下盔甲,換上這么一身北人女子的裝扮,長舟險些沒認出來。 長舟走進書房,稟話:“將軍,往郴州的密報已經快馬加鞭送去了?!?/br> 封岌略一沉吟,下令:“讓桑承運、劉東、趙萬里立刻回京?!?/br> 長舟心下詫異,卻不多問,只應是。 封岌看向寒酥,道:“嚇著了?在那傻站著做什么?過來?!?/br> 寒酥這才朝他走過去。 封岌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轉過頭詢問剛轉身往外走的長舟:“葉南什么時候到?” “就這兩日?!遍L舟稟。 封岌點了下頭,吩咐:“等葉南到了,把那孩子交給葉南?!?/br> 說罷,封岌擺了擺手,讓長舟退下。 封岌重新看向寒酥,換上不那么嚴肅的表情,他去拉寒酥的手,問:“真的嚇著了?” 寒酥垂著眼搖頭。 封岌將人重新拉到懷里抱著,摸摸頭撫慰:“沒什么事情?!?/br> 封岌安慰了寒酥一句,便陷入沉思。如今宮里故意將他晾在京城,議和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他必須做些什么事情。 寒酥看著他,突然說:“將軍可真是寬仁慈善?!?/br> 封岌將目光落過來,問:“何出此言?” “沒什么?!焙謩e開臉。她聲音有一點悶:“將軍如此寬仁對誰都當成孩子看待,也請待我寬仁些,就允我回去吧?!?/br> 封岌看著寒酥皺眉。 孩子? “把誰當孩子看待?除了你,還能哪個不是孩子還要當成小孩子寵著疼著?” 寒酥不接話,瞪他說:“請將軍松手,允我回去?!?/br> 這是寒酥第三次瞪他了。 “等葉南到了,把那孩子交給葉南?!狈忉е貜蛣倓傉f的話,“因為這句?” 封岌伸手去抬寒酥的臉,寒酥避開了他的手。 封岌突然就低低地笑出聲來。 他低沉的笑蕩在寒酥耳畔,聽得寒酥心里攪鬧得很。 封岌在寒酥就要再次推他之前,解釋:“我說的是小椒?!?/br> 寒酥的手已經抵在他的肩頭,動作不由僵愣住。 “那孩子自小被殺手組織培養,是為了一口飯能互相殘殺的訓練方法,他們根本不知善惡,只知道聽命行事。交給葉南若能扳回來是好事,若扳不回來……” 封岌后半句話沒有直說。 寒酥低低地“哦”了一聲。 封岌偏著臉看懷中人,看她垂眸的眉眼,看她皙白的臉頰與輕抿的唇。他放緩了語速,慢聲問:“今天別別扭扭,是因為殷薔?” “才不是!”寒酥立刻反駁。 話一出口,寒酥馬上后悔了,她反駁得太快,這樣太明顯,顯得心虛極了。 封岌太了解寒酥的臉皮薄,他也不揭穿不和她爭,只是說:“這人我留著有用處?!?/br> “您不必跟我解釋?!焙值?。 封岌笑笑,不中她這話的全套,繼續解釋:“要是你看著她心煩,讓長舟殺了就是?!?/br> 寒酥驚訝地抬眸,明澈的眸中驚愕明晃晃,已然遮不住。 “我……我都說了不是……”寒酥的聲音越來越越低。 有些事,咬緊了牙,她也不愿意承認。 封岌“嗯”了一聲,不反駁她逼迫她。他只是輕捏了一下寒酥的下巴,問:“那現在告訴我,今日心情如何?” 寒酥安靜地與他對視,望進他深沉的眸底。她心里的慌亂和被識破的尷尬慢慢散去,逐漸平靜溫暖。 “挺好的……”她說。 封岌輕頷首,認真道:“我傷口又開始冷了?!?/br> 寒酥抿了下唇,朝他靠過去,抱住他。她將下巴搭在他肩上,又慢慢將臉貼在他頸側。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緊貼著封岌頸側的臉頰上不由自主浮現一抹甜笑。 云帆再次過來時,屋內的燈光映出兩個人疊坐在一起的影子,他心里嘀咕一句“抱個沒完沒了”,才提聲稟話。 宮里來了人。 ——寒酥被挑中了。 封岌側過臉來看向寒酥,她面頰上迅速飄上了微笑,起先笑容被她故意壓一壓。后來也不知是她沒壓住,還是不想壓,燦爛的笑容如綻般展露。 “入選了?!彼^來。明知道封岌同時聽到消息,也忍不住對她分享似的說這么一句。 她望過來的笑眸好似被星河流光澆燙了一遍。 于是,這天晚上封岌睡時眼前還能浮現寒酥的眉眼。 夜已深,夜風敲人醒地一下下叩著窗戶。 “長舟?!狈忉Ы腥?,“去把表姑娘請……” 話尚未說完,封岌又擺了擺手,讓長舟退下。 春夜的風帶著寒氣,他不舍得寒酥踩著夜色走這么一趟,怕她被風吹。 所以,他去了朝枝閣。 寒酥的屋子居然亮著燈,封岌有一點意外。 封岌悄無聲息地踏入,朝著屏風的方向望去。屏風相隔,寒酥坐在另一邊的梳妝臺前。 深更半夜,她欠身,對鏡上妝。柔和的燈光將她的身影照在屏風上,是與她白日時清冷端莊完全不同的婀娜柔麗。 封岌朝她走過去,走到屏風側,沒了屏風,一個真切清晰的寒酥出現在他眼前。春衫薄,隨著她欠身動作,緊貼勾勒她的細腰與桃臀。她坐姿雖慵懶,一伸一屈的兩條腿卻仍舊筆直,沒有穿綾襪的雪足踩進寢鞋中一半,露著足跟。 第79章 寒酥在銅鏡里看見了人影,她嚇了一跳,手心壓在妝臺上轉身望過去,見是封岌,她這才松了口氣。 也是,除了他沒誰會深更半夜來她這里。 封岌朝寒酥走去,他立在她面前彎下腰,一手搭在寒酥身側的妝臺上,去瞧寒酥的臉。 “大半夜對鏡畫這個?”他伸手抬著寒酥的下巴,將她的臉頰抬起來,細細地瞧。 寒酥剛用不同色度的胭脂在右臉上的疤痕處描畫遮掩。不同于朱筆落紅梅,深深淺淺的胭脂落在她的臉頰有另一種氤柔之美。他彎腰靠過去,隱約還能聞到一點胭脂的淺香。 “朱筆畫在臉上一整日不舒服?!焙纸忉?,“也就最初幾日畫畫,等熟識適應些,我就不費這個勁了?!?/br> 寒酥輕蹙著眉,又低聲問:“將軍怎么過來了?” 封岌沉默了一息,才反問:“難道你沒有什么想問我?我以為你初入宮會有些顧慮和擔心,會想跟我問問宮里的事情?!?/br> 寒酥確實有一點不安。別說給公主當老師,她也沒去學堂給別人講過課??!更甚至……她就沒去過學堂。 寒酥望著封岌的目光里有一絲困惑。她有話想問,卻又茫然得不知道從何問起。 “娘子,熱水都弄好了。趕快泡個澡就歇下明日還要早……”翠微一邊說著一邊進來,人已經邁進了門檻,腳步生生頓住,說了一半的話也卡在那里。 梳妝臺前的兩個人,一坐一立,將軍俯下身靠近寒酥且抬著寒酥的臉。兩個人互相對望著,似乎下一刻就要親起來了! 翠微臉一紅,趕忙低下頭去不再看。 寒酥也回過神來,她輕推了下封岌,再輕咳了一聲,溫聲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早些歇著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