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廢后之子(重生) 第118節
“那我們就合奏前半段?!?/br> 顯旸挨著相見站著。 清越的笛聲與清冽的琴聲,隨即回蕩在煜王府的屋頂與樹下。 似乎每一節玉碎般跳脫的琴音,都在笛聲的鋪墊下顯得格外靈動。而每一段笛聲也因箜篌的琴弦震顫而更顯悠揚綿長。 就好像兩個神仙,上天入地,陪伴彼此,靜靜關照彼此,而彼此之間又是各自獨立自由的。 真正把逍遙游里,逍遙快活的味道給演奏了出來。 兩人奏罷,看著彼此,都有一種沉醉之感。 驟然,一聲“喵”打破了這空寂。 兩人一看,黑貓不知何時從顯旸給他搭的小木屋和棉被里出來,坐在門口。 “瞧,這貓也被我們的合奏吸引了!”相見有些得意。 顯旸道:“我覺得他只是想來烤火?!?/br> 榮相見白了他一眼,真沒情趣。 不過,跟這個沒情趣的家伙合奏,比獨奏別有一番韻味。 “這譜子給你,你得空把纖云寫的后半部也給學了?!?/br> 顯旸笑問:“你真的不出去玩嗎?” “不去。外頭有什么好玩的?吵死了,天又冷?!?/br> 顯旸坐在她身邊,把她整個人抱在懷里:“不用事事遷就我,爆竹我也能忍耐的。跟你成婚那日我就忍過來了?!?/br> “不得不忍的時候就罷了,何必找不自在呢?到了正月,街上好玩的多了去了,也不會有這滿天的爆竹,后天咱們再去!” 顯旸見她如此貼心,便道:“那我做點什么替你消遣?” “我瞧你書房里有一把劍,擱在那許久不用了??煞褡屛乙娮R一下?” 顯旸立即照辦。 他取了劍來,又把火盆搬到廊下,讓榮相見坐在外面,可以看得更清楚。 一見他脫了外裳,榮相見立即給他遞了一杯熱酒:“喝了再舞劍,別凍著?!?/br> 顯旸也不接,就著王妃的手喝了,說:“多謝?!?/br> 劍氣森森,如虎嘯龍吟。 顯旸在樹下舞了一套劍法,端的是風姿如玉,身形如電。 相見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二叔所創的劍法。 她想起小時候,最后一次見到二叔。 他在余慶堂,用酒洗過他那柄劍,月色之下武了一整套劍法、刀法。然后看著他們幾個小的:“能記住嗎?” 他們哪兒這么快記住,卻個個都爭著點頭。二叔是英雄,誰都想做英雄眼里最聰明的孩子。 二叔過來,拍了他們幾個的腦袋,似乎有告別之意。 那晚很晚才睡。是以一覺醒來,才知道二叔天不亮就啟程了。 然后,骨灰裝在盒子里回來。 顯旸舞畢,相見立即幫他把外裳穿上:“你怎么會我二叔的劍法?” “榮大將軍的刀法、劍法,陽州軍中誰人不會?我去的時候,雖然他已經不在了,卻有人教我?!?/br> 榮相見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有些人即便故去多年,卻好像一直活著,處處都能看到他的影子?!?/br> “是啊,潛伏西秦獲取情報的主意,一開始也是榮大將軍出的。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組織這事,便被刺殺了。我也是受惠于他,才有今日?!?/br> 說罷,顯旸低頭看她,輕拍了一下她的發頂:“說來,我跟榮家有緣?!?/br> 榮相見渾身如過了一道冷水,往后退了一步:“你拍我頭干什么?” 顯旸尷尬笑道:“你不喜歡?那以后不了?!?/br> “不是……”榮相見沒敢說出口,那一刻的熟悉感讓她后怕。 一樣是冬夜,一樣的劍法,一樣關愛地拍著她的發頂。 她怕顯旸也如二叔一樣一去不復返。 榮相見雙手掛在他脖子上:“如今京中局勢紛亂,你一定要注意安全?!?/br> 見她滿臉憂色,顯旸認真道:“放心,以后每一年,我們都要一起守歲,一起過年?!?/br> 榮相見這才松了一口氣,踮起腳,顯旸立即接住她的吻。 此刻外頭的爆竹聲響徹了天,子正時分已到。 他的嘴唇,初碰起來,沾上了冬夜的寒涼,但細細吻起,卻是熱的。 在無人的王府里,他們不用顧忌旁人看沒看見,擁吻著過了年。 夜里,相見睡夢中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冬天。永華宮外,她躲在一株矮子松后頭瑟瑟發抖,想見母親一面。然后 ,不知道怎么就來了一波人,說要搜宮?;艁y中,她遇到了一個跟他一樣藏身于此的小內官。 她剛剛想拉他的手,就被一群宮人發現了。他們一哄而上,把她拉開,有人端了碗,要往她嘴里灌藥。 榮相見掙扎著,腿腳一抽,把自己嚇醒了。 感覺到不遠處有微弱的光,她掀開帷帳,見西邊里間,有一點燭火亮著。她起身過去。 煜王坐在那張小書桌前,靠著椅子睡著了。 相見看到書桌上放著一張單子,拉起來長長一條。 她湊近燭火邊一看,密密麻麻,盡是用朱筆寫的人名。她找到起頭第一個名字:榮茂。 她二叔。 這些,應該都是戰死在陽州和西秦的將士。每個人的名字,都被他用自己的方式記著,收藏著。 相見把名單收好,走到顯旸身邊。明滅的燈火中,他的側臉被昏黃光影勾勒得格外英俊。 只是即便睡去,眉目間仍然留著沒有消散的憂思。 真的很難把這個煜王和記憶里那個哭泣脆弱的小內官聯想到一起。 他曾經是皇后嫡子,陛下寵愛,東宮之位在望,原本應該有個無比順遂的人生,后來卻成了一個被放逐邊地,失去母親的無助孩子。 沒想到,他真的一步步走回來,這個中艱辛不知有多少? 她之前不明白,為什么四殿下沒有像上一世,與皇帝斷絕關系,被幽禁至死。后來終于知道了,是因為那一夜,自己無心的開解,改變了這個年輕人的一生。 這種感覺很奇妙。 相見看著他,看得出了神。她喜歡看他的側臉。他的額頭飽滿,發際和鬢角生得極好。高眉骨和鼻梁勾勒出比旁人更立體的臉。而且他的嘴唇并不薄,聽惠娘娘說,薄唇的男人薄情。也不知真假,好在關于他,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最絕的是他的下頜,既有男子的氣概,又不粗獷,沒有一點多余累贅的線條,配合著修長的頸和清晰的喉結,榮相見忍不住疑惑他怎么這么會長? 榮家的孩子相貌都不錯,可陛下有那么多孩子,加在一起也沒有他會長。大約,是因為余皇后生得美吧。 無聊間,伸手,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喉結。 霎時間,相見的手骨碎裂般劇痛,然后整個人被按在了書桌上。 “是我!”相見驚呼。 周顯旸驚醒后,只覺得喉頭一陣冰涼,下意識地自衛反擊,用力撥開王妃的手,把她五指牢牢扣著。 “沒有兵器?!毕嘁娳s緊說。 一盞昏暗燭火和一顆夜光珠的淡淡熒光下,榮相見有點驚慌又有點委屈地躺在周顯旸身下,而他的手還掐在她脖子里。 第163章 等看清楚時, 周顯旸立即松開手上的鉗制:“對不起。我去找太醫?!边@是第二回 誤傷她,周顯旸有些無地自容。 榮相見甩了甩疼得發麻的手掌,眼淚都積在眼眶里了:“不要了, 大半夜的,找來我都睡著了?!?/br> 周顯旸還是出去, 拿了一壇燒酒和一只碗過來。倒了淺淺半碗酒, 而后用火折子點著了,幽幽的火焰在碗口跳躍。 “唉!”相見看他手掌穿過火焰,從火焰里取出一些酒, 溫溫地抹在相見手上。 她疼得皺眉,周顯旸安慰道:“忍耐一下,很快就會好。這個很管用,打仗受傷,這種跌打損傷沒時間養,用這個法子,第二天就能沒事人一樣?!?/br> 想來, 這是他在軍中常用來治損傷的法子。 周顯旸把溫熱的酒在她手背上揉開了,一邊揉一邊低聲問:“你碰我脖子做什么?” 相見老實說:“我想摸一下你的喉結?!?/br> “喉結有什么好摸的?”周顯旸一臉狐疑。 “我沒有喉結, 就想摸摸你的……”相見嘟囔著,尷尬地把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臉已經紅透了。 過了一會兒, 周顯旸把她臉轉過來,把她手放到自己的頸間說:“我醒著的時候隨便摸, 睡著的時候我怕傷著你?!?/br> 榮相見哦了一聲,把手縮回去, 沒有興致了。 “對不起?!敝茱@旸再次道歉, “以前我很警惕, 有人近身立即就會醒?,F在,我的警覺性越來越低,金陵城的安逸日子讓我也安逸起來。下次如果有刺客來,可能我被割了咽喉才會醒?!?/br> “這里不是陽州。外有九門巡捕營,刺客沒有那么容易進金陵!王府還有羽林衛和王府侍衛,有小南小北,還有……還有我!” 還有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冒出這三字。 周顯旸的目光變得深邃,溫柔地看進她眼中,氣息也越來越近,拂到相見臉上。 他另一只托住了她的下頜,低頭,一吻落空。 相見撇過臉,雙手抵著他胸前,手還在疼,人也還在生氣。 周顯旸明白,像只貓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然后放開她,把那張桌上的名單認真收起。 相見揉著手腕,隨口道:“謝謝你還記得我二叔,時時懷念他?!?/br> “我沒辦法帶他們回來,唯一能做的就是記得?!?/br> “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能避免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