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玫瑰 第111節
溫書梨想起來了,激起她腦海里“塵封已久”的記憶。她隱隱蹙眉,溫吞地說:“阿厭,你還記得我上次去校外找你那次嗎?” 校外找沈厭那次,天空也是落下瓢潑大雨,狂風呼作。 下了出租車,她一個人跑著,在扯滿警戒線的車禍現場周圍焦急尋找他的身影,誤以為他出了事故,看到人沒事,她懸著的心才著陸。 她生氣了,他以吻來哄她,吻得又重又深。 而在這之前,有件事情被她無意忽略。 溫書梨做了“噩夢”,夢里的主人公是小男孩,也是青少年。那個夢像是分鏡,雖然不在同一畫面,卻將故事緊密連接。 聞言,沈厭直起身,輕聲問她:“記得,怎么了?” “我知道你那天很害怕,沒有下次?!彼龀霰WC,“相信我?!?/br> 溫書梨淺淺搖頭,說不是這件事,她娓娓道來:“找你之前,我做了一個夢,夢的內容好像不太好?!?/br> 沈厭說:“是不是嚇到你了?” 嚇到?應該沒有。 沒嚇到?她確實出了冷汗。 意識輾轉之時,溫書梨盡量把夢復述清楚,“我不知道,但我夢里的那個人不是我,是個男生。雖然不能胡亂下定義,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傷心,他……” 他好像失去了最愛他的人。 話沒說完,司機師傅停車,提醒道:“姑娘,目的地到了,趕緊帶男朋友去醫院看看,感冒發燒可不能耽誤?!?/br> 溫書梨置若罔聞,還沉浸在夢境的飄忽感里,差點沒反應過來,“啊好的,謝謝師傅?!?/br> 司機師傅心善,停車的地方在醫院正大門不遠處的公交站牌,下了車也不用擔心被淋濕,能擋雨。 關上車門,兩人站在站牌底下觀望。 雨水嘩嘩,肆無忌憚地淌,瀝青路被徹底浸濕,水漩渦混了路面塵土,略顯渾濁,急湍地流向地底隧道。 大雨沒有減小的趨勢,溫書梨打算先去買傘,但沈厭還在發著燒…… 沈厭把外套脫下,搭于他們頭頂,“走吧,梨梨?!?/br> 溫書梨猶豫:“阿厭,你在發燒啊,最好別脫外套?!?/br> 關于“噩夢”的話題,就這么心照不宣地跳了過去。 “沒事兒?!鄙騾挔恐氖?,“到醫院了?!?/br> 治病要緊,再糾結時間來不及。 溫書梨這才點頭,“好?!?/br> …… 醫院內,行人來來往往,大多數來治感冒。 果不其然,和司機師傅說的一樣,盡管京城人抵御嚴寒的意識隨時戒備,卻耐不住病魔先一步掠奪。 體溫計試了溫度,沈厭的確發了高燒,三十九度五,快四十度。 聽到這個結果,溫書梨的心猛地一緊,好似被鐵質的枷鎖緊緊牽制、束縛,連帶著呼吸,也有點悶。 去大廳掛號、辦好手續、繳費,護士小jiejie盡責地幫沈厭扎針輸液。 因為這項藥有刺激性作用,護士調慢輸液速度,不經意瞄了溫書梨一眼,開口安慰說:“小美女,用不著擔心哈。高燒很容易下去的,不好治的是低燒,來回反復,不僅折磨病人,還折磨醫生呢?!?/br> “這袋藥不要下太快,余下還有一袋?!弊o士反向按了下油性筆的彈性筆帽,在天藍色文件夾本上記錄輸液時間,“等會兒你跟我去藥房拿點藥,配上藥,好得更快些?!?/br> “好的,謝謝您?!睖貢鎽?,又問了句:“大概多長時間呢?” 護士目光下移,伸手看了看手腕處的細帶迷你表盤,“十五分鐘吧,到時候我過來叫你?!?/br> 溫書梨點點頭,“好的,麻煩您了?!?/br> 護士擺手,笑著說:“不麻煩,我的工作就是這個?!?/br> 人走后,溫書梨望向點滴袋里各種試劑與葡萄糖混合的透明藥物,一點一滴的,不由得讓她萌生出一種時間過得特別慢的“錯覺”。 也不是錯覺,非常慢,很慢很慢。 “無聊嗎?”沈厭的聲音低沉。 高燒引發蝴蝶效應,頭疼,喉嚨也疼,說話時嗓音像含了煙,喑啞得厲害。 溫書梨為他接了杯溫水,慢慢遞給他,“阿厭,喝點水緩一下吧,你盡量別說話,我來說?!?/br> 她說起了那個未講完的夢。 由于時間的沖刷,夢的畫面變得混沌、朦朧,想到什么,溫書梨便講述什么。講完她自認為最完整的版本,可能還是遺漏了重要信息,沈厭的表情并沒有太大變化。 “阿厭,我感覺那個男生應該很孤獨?!睖貢娲瓜卵劢?,喃喃道。 她不想用“可憐”來加重對夢中男生經歷的形容,受到良好的思想教育,無論對熟人、還是陌生人,她都會保持尊重。所以,那個關于沈厭為什么暗戀她,怕嚇到她的傷疤,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問出口。 細心些會發現,上了大學之后,溫書梨沒有停下靠近沈厭。 剛入校的第一天晚上,她知道他的夢想和物理有關,想力所能及地幫助他,是感謝,也是雙向奔赴。 “阿厭,試著依賴我吧,好不好?” 這句話,溫書梨沒忘,屬于它的記憶格外清晰。 而沈厭,他做到了,他慢慢開始依賴她。 物理實驗失敗,他情緒不好會找她求抱。 以往穿沉色又黯淡的衣服,他會嘗試新的淺色。 發高燒,他比以往更黏她,會反復叫她的名字,會撒嬌,也會變乖。 “但夢終究是夢嘛,都說夢是假的?!睖貢孑笭?,“夢和現實相反,我相信那個男生一定會很幸福?!?/br> 藥物作效,沈厭聲線不再啞,恢復了些許,附和她的話,“會的,你說會,他一定會?!?/br> 溫書梨眉眼彎了彎,“可我不是神明,也沒有決定別人命運的權力,我希望每個人都是自由且熱烈的,展現他們最好的樣子?!?/br> 不想對話“傷感”。 思及此,她又想到了什么,“阿厭,我還記得一件事情?!?/br> “說吧,我在聽?!鄙騾捳f。 高燒,溫書梨說她也經歷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天是高二十班秋游回來的第二天。 她吹了海風,著了涼,和沈厭發高燒的原因九分相似,整個人很難受。 等待輸液的過程中,她第一次見到江辭,江辭手臂受了傷,護士明確和他說不要喝碳酸飲料,但他不聽,偷喝還被沈厭抓住了。 然后,又等了一些時間,等到大廳只剩她自己,拔針都沒人幫。 關鍵時刻,沈厭出現,他蹲下身為她拔針,單膝虛挨著大理石地板,像極了求婚。 人總是愛回憶往事的,包括溫書梨。 “阿厭,我們現在還沒到結婚的法定年齡?!彼拿黜鴶恐纬喊坠?,尤為動情,聲線放慢、放軟:“但我只接受你的求婚,只接受你的?!?/br> 說完,溫書梨意識到自己說得過于長遠,抿了抿唇,等待他的下文。 行人來往,人影不斷穿梭,此時的他們好似青春電影里的男女主角,表達愛意,僅對彼此。 有一段時間,沈厭不喜歡笑,不愛笑。 可人生中出現能讓他一眼定情、至死都愛的女孩子,說不清從哪天起,他笑的次數平方般遞增。 沈厭的長相偏冷,眼尾狹長似利刃,與常人對視無一絲溫度,但與喜歡的人目光交匯,深邃的黑瞳比清泉還要溫柔。 眼底藏了她,也藏了黎明。 他不笑的時候,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倨傲、不好相處。 以至于,有女生喜歡他只敢寫情書表白。在下課間,他出去打籃球,或者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的空閑,小心翼翼地把情書塞進他桌肚里。 “梨梨?!?/br> 第一次說出這個稱呼,沈厭就愛上了,無法抵抗自己內心的叫囂,只能再愛,“梨梨,我只會跟你求婚?!?/br> 僅此一秒,時間滯緩,每個人的動作仿佛被按下暫停鍵,一幀一幀的畫面瀕臨定格,美好又安靜。 少年視線下落,落在她的瑩白耳垂。 是害羞嗎? 為什么泛了紅?很大面積的紅。 “小美女,跟我來吧?!?/br> 護士剛來,沒有聽到他們說的什么,對溫書梨招手示意,“藥房配好藥了,我帶你去?!?/br> 溫書梨慢半拍地“嗯”了聲,說了句好。 “那我拿藥去啦,你在這等我?!?/br> 她心情雀躍,跟在護士后面蹦蹦跳跳的,險些撞到人,還不忘對沈厭揮手。 …… 又是他自己一個人。 沈厭抬眸看向天花板,想到溫書梨的笑意,還有她的可愛虎牙,驀然也跟著笑。 又想到剛才的事情,她耳垂紅也有可能不是害羞,或許是……過敏,耳朵過敏。 于是,他推著輸液架,也朝藥房走去。 藥房在三樓,需要乘電梯。 拐角到無人長廊,沈厭聽到身后有人叫他,是一道沉重、冷淡的男聲—— “沈厭?!?/br> 少年回頭,看清楚是誰后,他抵了下腮,鼻腔溢出一聲哼笑。 京城大到能裝下不計其數的高樓大廈、成千上萬的人,為什么總是那么巧。 “你難道還在記恨我嗎?”男人冷笑,開口道:“你母親……” “閉嘴?!鄙騾挸谅暣驍?,不留任何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