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羽拂華枝 第37節
“你父親和我都好,你不必掛心?!?/br> 倒是楚旻轉頭駁了她一句, “此言差矣,她是你我的女兒,掛念父母本屬應當,若是絲毫不放在心上,豈非是不孝?” 楚筠早已習慣了父親這般態度,起身落座后低頭稱是, “父親教訓的是,女兒謹記,今日本想送些補品回府中,既然今日過來了,女兒待會便差人裝上馬車?!?/br> 楚旻輕輕嗯了一聲,便抬頭望向殿門口,似是在觀察是否有人影,楚筠輕聲解釋道, “父親放心,周圍無人,可以放心說話?!?/br> 楚旻聞言拂了拂飄忽的胡須,眼神瞟向楚筠,看著生產后氣色也甚佳的女兒,切切囑咐道, “楚筠,你要記住,我楚家的女兒不是那等溺于□□之輩,這些時日朝中支持太子的臣子愈發多了,但陛下正值盛年,這可不是什么好事?!?/br> “我為何送你入東宮做太子妃,你應該不會忘記。太子在國中賢名廣傳,皆說他溫潤如玉,仁達通明,照我看卻不盡然。太子可以換十個百個,都不妨事。他既然心悅于你,便加以利用,你的忠心,只能在陛下,在楚家?!?/br> “你明白么?” 楚筠見母親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略壓下眼中的不耐,笑著稱是, “這些話父親囑咐過女兒許多次了,女兒自然明白?!?/br> 楚旻冷笑一聲, “雖然說過多次,但我只怕你在宮墻之內動了旖旎心思,若是太子要金屋藏嬌你也是愿意的?!?/br> 楚筠心下無奈,理了理描金繡彩的衣袖,耐著性子回話, “父親放心便是,女兒即便是在東宮,也不會對太子生了旁的心思,況且從前女兒本就傾心他人,父親可是忘了?” 楚旻腦海中閃過那人呼嘯往來的俊逸身影,想著自己女兒雖然眼高于頂,但心悅于他倒也是情有可原。 “哼,為父沒忘,但你也得拎清楚,既入了東宮,你們便再無可能,這點不用我再提醒你?!?/br> 楚筠低眉,緩緩呼了一口氣, “女兒知道,多謝父親教誨?!?/br> 楚旻頓了片刻,方才想起來, “這些時日太子可有消息傳回來?” 楚筠便回想著答話, “近日太子心腹給女兒帶回了書信,只說得了這個孩子極是高興,讓女兒看顧好孩子,管束東宮。旁的……倒是沒說?!?/br> 見楚旻蹙眉,她便接著問道, “父親,不知是怎么了?” 楚旻嘆了口氣,將自己心中疑惑道出, “這些時日,來往元貞國和蕭國的耳目盡數被斬斷,近一月除了日常與太子等人的消息傳遞,我們暗地安插的人手竟杳無音信,陛下為此十分震怒,命我查探究竟?!?/br> 楚筠若有所思,緩緩開口, “元貞國眼下雖受蕭國掣肘,但實力猶存,可會是他們從中做梗?” “至于太子,他手下……得用之人不少,心腹實力不俗,想必遞送消息會必旁人穩妥一些?!?/br> 楚旻垂眸,心下也贊同女兒的想法,沉沉道, “然此話僅是猜測,依陛下的意思還是要徹查,方可安心?!?/br> 楚筠點了點頭, “女兒手上還有些暗衛,若是父親需要……” 此話將將被楚旻打斷, “不妥,這些人手本就是護你周全的,不可隨意調動。況且府中尚有人馬,何必動用你的暗衛?!?/br> 楚旻擺了擺手,觀臉上的神色,似是有些累了, “今日為父要說的話已畢,你母親倒是還有話同你說,我便在殿外,你說完一道出宮?!?/br> 楚筠望向母親,便知她有貼心話想同自己說,向楚旻行禮后同母親一起入了寢殿。 玉氏看著伏在自己膝頭的女兒,青絲像瀑布一般垂下,金釵玉步搖,盡歸帝王家,輕拍著楚筠的背安撫道, “筠兒,我們這些世家女子,最是身不由己,婚事無半點自由。我同你父親……也不過是因為有你們幾個兒女,為娘才稍得安慰?!?/br> “如今你也有了孩子,萬事更是要為孩子考慮,也算有個指望。我同你父親不一樣,身為母親,我只愿你平安無憂,為娘覺得太子倒不失為可托付之人,他畢竟是陛下的兒子,父子之間總還是有情分在的,所以……若是你喜歡,便同他好好過日子吧?!?/br> 楚筠聞言直起身來,不置可否,輕撫過母親已現白發的鬢邊, “母親不必擔心,女兒既然走了這條路,好好走下去便是?!?/br> 作者有話說: 今日關鍵詞:忌數典忘祖,忌走夜路。 第47章 公然抗旨 這幾日明微見郁華枝食欲不佳, 前一日便特地吩咐后廚,做些精致可口的早膳,今日做的是花生餡的珍珠酒釀丸子和粳米粥, 再配幾塊白玉香糕。 郁華枝果然胃口好了許多,早膳暖暖下肚,身上總算是松快了許多。 歇了碗筷, 她便悠悠躺在廊上的湘妃榻,一襲云水藍如意紋衫,隨意挽個素髻,烏黑入瀑的長發散在榻上, 霞光透過竹簾, 依稀透在冰肌玉骨的美人面上,好不愜意。 即便是明微這等從小貼身服飾的侍女都不免看呆, 更何況旁人? 郁華枝羽睫微動,掰著纖細的手指算著日子, “算來上回的紙應該賣完了, 今日是該去紙鋪一趟的?!?/br> 她說罷便欲吩咐明微出門之事, 卻見顧嬤嬤進了院子, 朝二人走來, 郁華枝略坐起身瞧著她問, “顧嬤嬤,可是父親有事吩咐?” 顧嬤嬤眉頭微蹙, 搖了搖頭, “小姐, 是宮中太后娘娘傳召, 命小姐午后入宮覲見?!?/br> 郁華枝才聽聞是宮中來人, 面色便沉了下來, 輕哼了一聲, “太后娘娘有令,我豈敢不遵?” 轉過頭吩咐二人, “既如此便準備入宮吧?!?/br> 郁華枝面露譏誚,卻未同二人細說,心下卻打定了主意,若太后非要逼她,便是說自己要給沈云疆守寡,她也是敢說的。 她生平最討厭的,便是旁人非要逼自己做不情愿之事,若是逼急了,兔子都會咬人的,太后大可以試試,更何況,她又不是兔子…… 郁華枝心下忿忿,倒是藏不住情緒,瞪著眼睛,臉上氣鼓鼓的,活像一只被搶了食的松鼠。她由著明微替自己梳洗打扮,待用過午膳便入了宮門。 這次太后派了軟轎到宮門口候著郁華枝,在旁人看來這是好大的臉面,想著平陽侯府夫人同皇后同出一族,頗為親厚,皇后又是太后親自挑選的兒媳,論起平陽侯府,自然也是同氣連枝。 如今郁府和平陽侯又成了姻親,眾人皆贊郁晏歡溫淑嫻靜,郁家幺女也是那般好模樣,只怕日后不缺前程,眼下高看郁家一眼倒也是情理中事。 是以一路上太后身邊的掌事姑姑陪著郁華枝,挑揀著近日宮中的趣事說與她聽,一時說御花園里新養的梅花鹿,一時又說陛下興起,在宮內督建亭子,賜名御華亭。 郁華枝有些心不在焉,只隨意笑著應聲,不叫場面冷下來就是。 掌事姑姑似是并未察覺,笑著開口, “郁姑娘,在下說句心里話,有時候心境開闊些,別有一番天地也未可知啊……” 見郁華枝聞言默默,她便識相地住口,不再言語。 不消一刻軟膠便停在了建章宮門口,掌事姑姑攙著郁華枝下了轎,美人衣裙在瑟瑟秋風里搖曳,但不顯輕浮,頭上的步搖半點未動,舉止端莊卻不生硬,自有一番風骨。 掌事姑姑一時間竟看得呆愣住,心下暗暗點頭,感嘆太后娘娘眼光毒辣,挑中的姑娘果然萬里挑一。 郁華枝雖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但恍若未覺,徐徐步入宮中,待侍女通傳后便進了正殿。 這頭姜彌歇了個午覺,剛起身才聽聞郁華枝去了建章宮,一時疑惑, “為何太后娘娘單獨召了華枝入宮覲見?按理來說華枝乃是我閨中好友,若進了宮該同我說一聲才是……” 心下有些不安,卻沒有來由,就抬手吩咐侍女, “派個人去建章宮聽信,若是華枝從太后娘娘那邊出來便將她請過來?!?/br> 侍女得了令就朝建章宮去了,因姜彌還有幾分倦意,眼神有些怔忪,半天才回過神來,掌事姑姑正替她染著指甲,試探著勸道, “娘娘不必擔心,想必太后娘娘那邊就是同郁姑娘敘話,待會就過來了?!?/br> “倒是陛下那邊……這些時日陛下過來得不似前幾月多,娘娘可要想想辦法才是……” 姜彌側過頭,垂眸盯著自己似削蔥根般的手指出神。 除了她和陛下外,只有華枝知曉實情,自那日兩人意外圓房之后,魏齊霄來得便少了許多,就算來也是稍坐一會就走,并不再留宿。 加之姜彌自己也不刻意去見他,如今連宮人都察覺不對了,她也只無奈搖頭,這事并非她一人可解,況且那事……屬實有些荒唐,如何能讓旁人知曉。 眼下她也尚未明白心中所想,魏齊霄鐘情華枝之事更不能透露半點風聲,否則豈非害了華枝?所以如此含糊著過,兩下安生倒也罷了。 心中想定姜彌眼中便恢復了清明,只略略開口道, “姑姑一心為本宮,本宮明白,自會上心的。待會陛下得空了便送一盞參湯過去,別叫他累著了?!?/br> 掌事姑姑欣慰地應了聲,用團扇輕扇著姜彌染好的指甲,不再出聲,仿佛宮中一直如此安靜。 華貴的建章宮中,郁華枝已然向太后行禮坐定。太后那只看不出真實年紀的玉手輕撐著太陽xue,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小娘子。 見郁華枝不卑不亢,上次覲見時略顯慌亂,這次倒是氣定神閑。 太后遞了個眼神給身邊的侍女,便給郁華枝上了盞茶,她微微笑道, “上次見你,便覺得你這孩子極合哀家眼緣,今日一時興起就宣了你過來陪哀家說話,快嘗嘗淑妃新制的花茶,想來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娘子是喜好這口味的?!?/br> 郁華枝在座上微微躬身,謝過太后,緩緩抬起杯盞抿了一口,便笑著回道, “此花茶清香爽口,果然是極好的,臣女多謝太后娘娘掛心?!?/br> 太后笑著端起杯盞,輕輕搖頭似是想吹涼茶水,卻見殿內宮人盡數退下,郁華枝輕挑眉,明白太后現在是有話要私下吩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