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兩口兒(種田) 第101節
蘆花心里七上八下,決定先不暴露身份,看看這位小姐到底找自己所謂何事。 當下熱情洋溢地將主仆二人迎到堂屋中。 “我家夫人上街采買去了,高小姐若不著急,就請在此坐著喝杯熱茶,且等她回來?!彼S便撒了個謊。 高晚秋“嗯”了聲,先慢悠悠地在屋內轉悠,將房中擺設都看了一圈兒,方才在桌邊坐下來,目光鎖在蘆花身上,掂量貨品一般:“你長得倒還可以,可為什么作這副打扮?” 蘆花在張羅茶水,聞聽到這話,怔了怔。 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這位小姐的贊美?可聽著又太別扭。 盡管沒暴露身份她就是郁齊書的妻子,可好歹這也不是這位小姐家里啊,自己跟她又非親非故,這么當面品頭論足別人真的不覺得很沒規矩么? 蘆花放下茶壺,低頭看看身上。 她還穿著昨日那套男裝,只不過今日沒戴瓜皮帽子,長辮子放了下來搭在身前,這才沒叫人誤會她是個小廝。 這一身,郁齊書雖然眼神兒也嫌棄,可他說了,出遠門就要這么穿,還夸贊她聰明伶俐。 蘆花強笑著回道:“這副打扮干活兒方便,沒什么不好呀。我們鄉下地方,不講究,只要穿得干凈撐頭就行,最主要還是要穿得舒服,別束手束腳的?!?/br> 那廂小丫頭卻掩嘴咯咯笑道:“莫不是看你模樣俊,你家夫人嫉妒,才叫你穿成這副怪樣子的?” “……”蘆花張口結舌,不明白對方主仆為何一味要貶低她。 心情不好,蘆花便沒理會。 “呀,你是大腳?”小丫頭忽的又驚呼起來,手指著她的腳,“小姐你看她!” 值當這么夸張么? 蘆花無語凝噎。 但高晚秋驚訝地站起了身,臉上眼里都是毫無遮掩的愕然之色。 這套男人的褲子實在太長,蘆花便將褲腳挽起了兩圈兒,因而露出了一雙顏色黑舊的繡花鞋,高晚秋的視線便緊緊盯著她那雙有些臟污的布鞋看。 嗯,她沒裹腳,所以自嫁給郁齊書起就一直穿的是男式布鞋,盡管鞋面繡有花樣,這雙鞋于這里的女子而言看著肯定仍是很大了。 蘆花低頭看看雙腳。 一雙怪模怪樣的大號黑色繡花鞋,花樣是用紅線繡的,這是干娘的杰作,家里一時沒多的顏色的線頭,找到什么顏色的線便將就繡上了。 蘆花的目光往那邊掃去,她看見高晚秋腳蹬一雙粉色緞面的繡花靴子,繡工和做工都十分精致,亦襯得她一雙腳小而秀氣,不禁眼露羨慕之色。 小丫頭對她家小姐耳語:“難怪吶,沒裹腳已經很可憐了,她家夫人還要這么虐待她,都不讓她穿女人衣服?!?/br> 蘆花:“……” 她哪里可憐了??? 高晚秋慢悠悠地重新坐了下來,言辭頗為憐惜地問她道:“你家夫人是不是平時待你不好?” 蘆花深深吐了口氣。 自己撒的謊,硬著頭皮也得要一道道圓下去了。 蘆花嫣然一笑道:“沒有啊,我家夫人待我極好。她人美心善,大家都很喜歡她?!?/br> “是嗎?你說極好?若好,還叫你一個女子下地干活兒?這些粗活臟活不該是長工和佃農們做的嗎?” 下地干活兒?那也得郁家有地下才成啊。 蘆花:“沒有,我沒過說下地干活啊?!?/br> 高晚秋:“就算沒下地,不過,你在郁家給人做丫頭,郁夫人待你其實很不好吧?你定然受了很多委屈吧?” 蘆花微微皺眉,“高小姐何出此言?” 高晚秋:“你看看我的丫頭穿的,再看看你穿的,一目了然?!?/br> 蘆花訕笑,“我們郁家自是不敢跟縣令大人家相比的?!?/br> 高晚秋:“我瞧郁先生的書童清簫就穿得挺好的,還是因為你服侍的是夫人的緣故吧,所以才會穿得這么寒磣?!?/br> 蘆花:“清簫他時常跟著少爺出入書院,那里都是讀書人,讀書人都愛窮講究,不穿好點,不是給少爺丟臉嗎?我就不一樣了,我們女子又不需要天天拋頭露面,在自家里怎么穿都可以?!?/br> 高晚秋:“倒也不必這么積極地為你家夫人強自辯解,對你又沒什么好處?!?/br> “……”蘆花笑不出來了。 看模樣,這位高小姐估計也就最多十五六歲,比自己小了六七歲不止。 上高中的小女孩兒罷了,果然是想象力豐富呢,還十分執拗,非得強按著她的腦袋要把她往被女主子虐待的苦命丫頭人設掰扯。 因為她一雙大腳,又穿得不好,便引起了這位閱歷淺薄的閨閣小姐大發惻隱之心么? 蘆花不想跟這位高小姐車轱轆似的爭辯自己穿得沒有不好,日子過得可以,沒有被虐待,干脆轉而問道:“不知道高小姐找我家夫人有什么事情?如果夫人遲遲不歸,恐怕高小姐等不到她回來,莫不如告訴我,我可以代為轉告她?!?/br> 丫頭和小姐相看了一眼,然后高晚秋低垂了眼,伸手將桌上泡好的茶盞擎起來,她也不喝,一勁兒撅著紅嘴,細細地吹著杯子里的茶沫子。 小丫頭卻靠近她,拉住了她的手:“小jiejie,你以后要是服侍我家小姐,定然就不會再過現在這種苦日子了?!?/br> 蘆花錯愕不已:“我服侍她?那,那你呢?” “我們一起服侍她啊?!?/br> “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服侍她???” 不期小丫頭將一個香袋硬塞進她手里,“拿著,這是我家小姐給你的見面禮?!?/br> 蘆花暗自捏了捏,貌似香袋里面裝了幾個元寶,不知是金元寶還是銀元寶……哎呀,我在意它是金的還是銀的干嘛?我是瘋了嗎?? 蘆花慌忙將香袋丟還給丫頭,急道:“我可沒想過要賣身別家為奴啊?!毕肓讼?,補充一句:“我家夫人和少爺也永不會把我賣了的!” 那小丫頭朝高晚秋看了眼,高晚秋唇邊含笑,蘆花瞇起了眼,確認自己并沒眼花,這位高小姐怎么看著突然就害羞起來了?臉上猶如紅霞飛,白里透著紅,紅里映著白,好看極了,像雪后枝頭的紅梅,連耳垂都紅了。 這含羞帶怯的模樣……你搞啥哩?? 丫頭也不生氣,手指上拎著香袋蕩了蕩,一邊靠近蘆花,欲要將銀子再度塞進她懷中,一邊含義雋永地道:“若我家小姐嫁給了郁先生,你可不就要跟我一起服侍我家小姐了嗎?我們家小姐人才是真正的人美心善呢,你若識時務,今日認下新主子……” 蘆花憤而推開了丫頭。 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那小丫頭推了老大一個趔趄。 丫頭尖叫一聲,倒退了幾步后,一屁股重重地坐倒在地,疼得眼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 “你做什么?” 這變故突如其來。 高晚秋忙擱下茶盞,起身去將丫頭扶起來,皺眉瞪眼直視蘆花道:“怎么的,你家夫人待你不好,你還這么護著她?哼,果然是賤骨頭呢!” 蘆花氣得胸口起伏,將主仆二人各看了一眼,到底是忌憚對方是縣令高天達的嫡妹,她氣呼呼地奔出了房間,一路跑出了院子。 這算什么?這算什么? 無風不起浪,空xue不來風。 高晚秋敢這么直接找上門來羞辱她,定然是有所憑恃的。 哼,郁齊書,你要是敢說你跟這位高小姐沒什么,我就不姓楊! 蘆□□直跑去了廬陵書院,欲要找郁齊書對質??墒亲叩酱箝T口,想起郁齊書的不易,他從一個生無可戀的癱子,到昨晚上,他對她暢想不久的將來,不僅要給她重建有著幾間青磚大瓦房的小院子,他還要將兩人曾經半途夭折的書院創辦起來,那么意氣風發。 她質問他,他會如何回答呢? 承認? 然后呢? 人家是縣令大人的親meimei,如何選擇,還需要質問他嗎? 蘆花悲從中來,轉身走了。 她承認,她是慫貨是膽小鬼,不敢面對。 揪著衣服,手里摸到硬邦邦的,哦,郁齊書給了她二十兩銀子花銷。 好,我穿得不好,可我丈夫給我錢花了,不花白不花。 血拼真是讓人快樂。 第146章 蘆花一氣之下, 沖動地將郁齊書給她的二十兩銀子全花光了---她幾乎買了一車的布匹。 她吃了午飯出發,郁齊書本是安排了清簫送行,不過后來他得以請到假中途趕回來。先關心要蘆花帶回去的東西是否置備齊全, 便看到了一車的布匹, 有些愕然, 以為是清簫辦事不牢靠, 將他狠瞪了眼。 清簫自是不敢為自己辯解半個字。 蘆花看見,心頭大爽,她就是故意想激怒他。 她郁卒了一上午, 就想找郁齊書大吵一架, 此刻見他似乎臉色不太好,磨著牙又刻意道:“一年四季的衣服, 我都不用置辦了, 一次買足,省時又省力,你說是不是?” 郁齊書方才知道原來都是蘆花自己買的, 開始還以為是清簫辦事不牢靠。 他其實已列了清單, 叫清簫去為蘆花和母親弟弟采買了很多生活用品,想得很周全,包括給蘆花的禮物早已在信寄出那日就已去店鋪里訂做了, 有一條珍珠項鏈,想給她個驚喜,他一直保密來著。 家里沒收入,又處處用錢, 所以他另外再給了蘆花二十兩銀子拿回去用作平時的花銷。 郁齊書完全沒看出來蘆花正在氣頭上, 雖然心里有覺得蘆花這次買東西有些沖動, 但想到她從小喜歡穿漂亮裙子, 跟了他后,就沒給她出錢買過東西,即便是一支不值錢的銀簪子,也未送過。 便伸手揉了把她頭頂上的瓜皮帽,莞爾道:“經常有新衣服新裙子穿了,不該高興嗎?怎么氣鼓鼓的?” 蘆花心里有苦說不出。 她好像買了個寂寞。 望著郁齊書清癯的臉龐,蘆花選擇了默默閉嘴仍是沒將高晚秋找上門來挑釁她的事情說出口,郁郁寡歡地拉著一騾車布匹回了牛家村。 沒想到郁齊書沒說她什么,連句重話都沒有,蘆花還自我安慰說自己沒錯,他不罵她是因為他心里有鬼,理虧,結果回去后倒被馮慧茹狠狠罵了一頓,罵她不知勤儉持家,是敗家的女人,又將“要兒子休了她”的老話重提。 這回是狠狠將婆婆氣瘋了。 蘆花已懊悔做事太沖動,意氣用事,雖然聽婆婆罵得難聽,很想回嘴,可這次買東西的確是她不理智,用的的確又是齊書辛苦賺來的錢,于是默默忍了。 不過因此事,蘆花痛定思痛。 她想通透了。 靠男人永遠會被人說道,女人要腰板挺直,必須經濟獨立起來,才能讓婆婆再沒借口尋她的不是,她也能問心無愧地想買啥就買啥,于是將心思放在怎么發家致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