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我腦中突然閃過一段秦云的記憶，那段記憶中好似有這樣的說法。

    但內心有種感覺告訴我，此刻最好還是不要告訴黑白無常這一點。

    白無常彽語的聲音傳來：“也是，想來南青大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告訴陰女大人關于轉世的事……”

    我看向白無常道：“小白，有事就直說，別吞吐的，像個娘們一樣?！?/br>
    對于我稱呼他為小白，白無常臉色露出了一絲尷尬的面容，但他還是對我解釋道：

    “人死之后，其靈魂就會被歸入陰間管理，在死者等到最后一個‘記得’它的人也歸入陰間后，它便可以開始進行解緣儀式，待一切善惡清算完成后，便可投入轉輪臺，投胎轉世，開始新的一生?！?/br>
    我：“那如果最后一個記得他的人永遠不來，他就永遠無法轉世？”

    白無常點了點頭。

    “不對啊，這樣那些歷史名人怎么辦？世人一直記著他們，難道他們永遠都無法轉世了？”

    這時白無常搖了搖頭道：“在陰間，‘記得’這兩個字不是人間廣義上那個記得，而是一種狹義的解釋?！闭f到這白無常語氣中露出一絲莫名的情感，繼續道：

    “在陰間中對‘記得’的定義是‘記得者’必需見過‘被記得者’本人，而且精神與命運上被‘被記得者’所影響，一但發生‘記得’，‘記得者’與‘被記得者’便算是結下了緣?！?/br>
    這時黑無常接口道：“所以，縱使歷史書中記錄的人物再多，但當與人物有緣的人都歸入陰間，業緣清了，塵埃歸定之后，他們大多都已轉世?！?/br>
    白無常：“畢竟，無論文字記錄的再好，終究還是劣化的記錄?！?/br>
    雖然黑白無常交替說法饒得我有點暈，但我還是大體明白了他人的意思。

    也就是說真正見過死者的人都死去后，那死者就能轉世了，只從文字中了解死者的人，在陰間的說法上，并不能算做有緣人。

    我：“如果死去的人一直不去投胎會怎么樣？”

    黑無常：“靈為之…信…不歸…初源…痕跡…扭曲…謂之劣化也…”

    聽著黑無常念出的文言文，我頓覺一陣頭大，雖然上學時語文課文言文的成績還過的去，書上意思都能勉強看懂。

    但那是要在紙上看著翻譯才行，如果一個人突然說出一大堆文言文，我能聽得懂，那真是見了鬼了……雖然說出這文言文的還真是鬼……

    我看向黑無常，道：“小黑，能用現代文解釋一番不？”

    黑無常臉上露出尷尬，陷入了沉默。

    這時白無常糯糯的聲音從我右側傳來，“還是我來吧?！?/br>
    我轉頭看向他，用懷疑的聲音問道：“小白，你確定你有足夠的現代詞匯解釋清楚？半白半文言我也是聽不懂的喔……”

    第86章 萬劫幽冥

    聽到的我疑問后，白無常居然露出了類似囧的表情，他一指身上的t恤道：“我們也是與時俱進的?！?/br>
    能知道‘與時俱進’這個詞，看來是沒有問題了，我點了點頭示意白無常開始講。

    白無常：“用現代科學的名詞來說，人的靈魂就是信息的載體，而人的記憶，情感，則是載體內的信息?！?/br>
    看到白無常弱弱的眼神，我驚訝他真說出類似‘科學’、‘信息’、‘載體’這類一聽就與‘封建迷信’不搭邊的詞。

    同時，我點了點頭表示我理解了他說的話，示意他繼續。

    白無常：“世界由空間，時間，物質，還有信息構成。而人在其死后，靈魂內的信息必須去到一個地方‘歸檔’，這個地方被稱為初源之地。也就是靈魂在陰間投入轉輪臺后，所會到的地方?！?/br>
    “如果一個人靈魂不去那初源之地呢？”

    白無常搖了搖頭，示意我這種想法不可取，他道：“如果一個死者的靈魂長期滯留人世或陰間，其所裁的信息長時間不能在初源之地‘歸檔’的話，他在世上留存下來的一切痕跡都會漸漸劣化，扭曲，消散。

    縱使他在人世還有著別的信息殘余，這份信息也會被人類靈魂所排斥?！?/br>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我內心還是升起了一絲涼意，我對白無常道：“說明白點?！?/br>
    白無常：“也就是如果一個死者的靈魂長期不去初源之地‘歸檔’的話，世上他留下的一切信息，如文字，精神，記憶，傳說等等都會開始劣化，直到最后，這個人就如同沒有在世間存在過一般，被人類所遺忘?！?/br>
    我問道：“就算被文字記錄下來也是？”

    白無常點了點頭：“如果一個死者的靈魂不去初源之地‘歸檔’，那么所有人類的靈魂都會排斥其留下的信息。

    縱使看到有記錄死者的文字，也會很快忘記，不會放到心上。

    久而久之，這些不被人放在心上的文字也會因保存不善，消形于世間。

    這是一種惡性的循環，對與死者留下的其它痕跡亦是如此?！?/br>
    我心中的涼意擴散至全身。

    “這，這也太無情了，人活在世間的意義，不就是證明他曾經來過嗎……”

    如果被所有人遺忘排斥，那就等于少了他這個‘存在’，所有的喜悅與悲傷，甚至其一生所為之奮斗的一切，都沒有了任何意義。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感想，白無常向我點了點頭，道：“所以，讓每一個死者靈魂都能魂歸陰間，便是我與黑哥工作一生的義意?！?/br>
    我左右看了看黑白無常一眼，此刻他們那俊俏白晳的面龐在我眼中又多了另一份感覺。

    數千年間，他們都是一直如此堅守著嗎？

    我內心復雜。

    突然，我想到一個矛盾的地方，同時心中也再次升起一絲不安。

    “那如果死者曾見過妖族，妖族又記得死者，跟死者結下了緣……妖族的壽命又這么的長。

    如此這般，那死者豈不是永遠不能‘歸檔’轉世了？”

    黑無常對我搖了搖頭，道：“陰女大人，事情并非你想的這樣。妖與人是不同的種族，兩者所去的初源之地也不相同。

    在陰間的說法中，縱使人與妖相互‘記得’，也不算結緣。

    人的靈魂在解緣儀式中，也不需要妖來參與?！?/br>
    白無常接道：“這就像人與妖的靈魂下都有一種接口不同的勾子，人只能與人的靈魂相勾聯，從而產生緣。

    同理，妖只能與妖的靈魂相勾聯，從而產生緣?！?/br>
    黑白無常的話讓我呼出一口氣，這正是我想到聽到的答案，但是，我心中的不安卻依舊沒能消散。

    想起黑白無常如此突兀的請我去陰間一游，我隱隱感到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看著突然陷入沉默的黑白無常，我主動開口道：“說吧，我知道如果沒有特別難開口的事，你們也不用多此一舉。

    有什么不好的話，都說明了吧。

    明白了之后，我也才能明白怎么應對，不是嗎？”

    黑白無常皆是低下頭，但最后白無常還是先開了口：

    “人與妖之間的靈魂按常理是不能結緣。但這世間，有一個人和一個妖并不在這常理之中。

    ……，而那個妖，便是……”

    看著突然如陷入沉默的白無常，內心有種聲音希望著我不要聽到答案。

    但我還是一拍身邊的黑無常，道：

    “小黑，你說！”

    黑無常猶豫一陣后，終是咬牙道：“那妖，便是南青大人！”

    “轟！”我感覺整個內心世界都在震響。

    在驚響與不安中，我有些慌亂地向黑無常問道：“所以呢？這意味著什么？……？”

    黑無常一時又陷入了沉默。但那遍地尸血，跳動的人心，慘死的孩童，在火海中無力掙扎逃生的人臉統統涌進了我的腦海。

    那清冷的聲音又在我心間響起。

    “你以為千年之后，他身上的殺業就能不算了？”

    我轉頭看向白無常，聲音吶吶地道：“小白，你們是不是想說，他所殺之人都在陰間等著他？”

    白無常臉上有些木訥的回我道：“陰女大人，你要作好心理準備……南，南青大人原先并不是這般溫和……

    在兩千年前，南青大人…他曾犯下過焚城罪業，所…所以，在陰間，的確有著十數萬亡魂在等著…他?！?/br>
    黑無常：“南青大人本是妖身，但因為某種原因，被種入了人靈之種，人類的初源之地也把他判斷為了人魂，所以，所以……”

    黑無常之后的話我沒有聽進去，此刻的我腦中已經亂成一團麻。

    無數死人的臉與涂云的臉在我腦中相互交錯。

    涂殍的無情與涂云的溫和在我眼前不斷交替。

    最后那清冷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你以為過千年之后，他身上的殺業就能不算了？”

    我吶吶的向黑無常問道：“那萬劫幽冥又是什么？”

    我發現我的聲音居然已經變得十分顫抖。

    似是看出了我的狀態，白無常似想要就此結束，但最終還是咬牙道：“如果靈魂在陰間等待的時間過長，形體的概念便會漸漸弱化。

    有著相同怨念的靈魂會聚歸在一起，形成一個怨念構成的漩渦，在深淵中靜靜等候那該來之人。

    這，便是那萬劫幽冥……

    而南青大人，便是要投入這萬劫幽冥……了結那一切的業果?！?/br>
    第87章 善惡終有報

    黑無常向我一揖道：“南青大人一生只有一個夙愿，那就是助陰女大人完成改命，終結陰女的宿命。

    從此讓陰女每一次轉世都能過上平凡的生活。

    為此，南青大人準備了整整二百年，也苦苦等了一百七十六年。

    一但夙愿完成，南青大人，大人他……他便會歸魂入冥，了結前緣，給等他之人一個結果……”說到這，帶過無數魂魄歸入陰間的黑無常聲音居然已經哽咽。

    我望向黑無常，吶吶的問道：“為什么？讓每一個靈魂都能找到歸宿，不是你們工作的義意嗎？如果涂云不去，那些等著他們的靈魂該怎么辦？”

    黑無常語氣突然激動的道：“反正那些人都已經死了上千年……”

    “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