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jian相他哥遺孀(重生) 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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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馮喜安,她扭了扭手腕,學著何云駿的模樣揮了揮手臂,之后動作生澀地擲出第一箭,不意外地失敗了,擦過了沿口。四周哄笑未停,可等到第二次,卻不偏不倚正中壺里。第三次、第四次也一樣。 兩人打平,到了下半局,何云駿雖然四箭全中,可馮喜安已然全然嫻熟地領會到了射藝,全中不說,且有兩箭都貫穿了壺耳。 何云駿不敵,輸給了馮喜安這么一個一看便從未投過壺的窮小子,面子里子都丟盡了,吵鬧著拽馮喜安的手,要再比一回決勝負。 馮喜安嫌他聒噪,回頭扔下一句冷冰冰的“廢物”,頭也不回地走了。 總之,梁子就這么結下了。 聽到竟是女兒先動的手,對方一個男孩顯然受了更多的傷,馮玉貞真是困惑極了,不得不低頭去問她:“安安,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動手打人?” 倘若何云駿真的只說了這些,馮喜安是決不會跟他動手,口舌之爭最叫她煩厭。他觸及了底線,馮喜安這才饒不了他。 馮喜安歪過頭,直勾勾地盯著他:“何云駿,我們不如對天發誓,倘若有一句虛言,便五雷轟頂,你敢不敢?” 這話份量極重,加之她神情像極了剛剛騎在身上狠厲打他那時候,何云駿一張臉嚇得發白,眼眶又涌出了淚花。 馮喜安扭過頭,同孫夫子堅持道:“學生先動的手,我該認錯,一會兒自當向他誠心道歉,可何運駿現在卻滿口胡言,不知悔改?!?/br> “誰這么大的面子,敢逼我兒悔改!”來人拖著長調,竟然是由四個人架著轎子大搖大擺抬進來的。 孫夫子面色難看,暗道事情要糟,看來馮玉貞母子只能硬吃下這口虧了。 來人正是何運駿的父親——江南道的檢校,荊城誰都要給他三分薄面。這位何檢校一現身,何運駿立馬跑去躲在他身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大聲訴苦道:“爹,他們都欺負我!” 何檢校腦袋和肚子都圓滾滾的,像是小球堆在大球上,脖子粗粗短短一截,怪不得進門不肯下車,走兩步路估計都上不來氣。 或許是太胖了,子嗣單薄,何運駿自小便被百般遷就,見小兒子臉上出了血,何檢校臉色一變,中氣十足地朝馮喜安喝道:“好你個有娘生沒爹養的野小子,也不睜開眼看看你動得起嗎!” “你這是什么話!”馮玉貞把喜安護在懷里,一把捂住她的耳朵,氣得臉都漲紅了大半。 在場的人聽聞他的粗鄙之語,無不擰起眉,孫夫子最不擅長處理這種事宜,他的臭脾氣只怕攪得更渾,孫嘉良適時站出來打圓場:“此事無非是兩個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 幾聲拍掌聲突兀打斷了他的話,眾人順聲望過去,見一個面若冠玉的男人從墻角屋檐下的暗影處緩緩走出來。 他踱步到馮玉貞身前,將人嚴嚴實實擋在身后,直視對面的人。 崔凈空略牽起唇角,眼睛卻暗沉沉的,皮笑rou不笑道:“何檢校好大的官威,可有膽子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你是誰?” 何檢校于此地橫行多年,乍一看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人,卻感覺異常熟悉,好似曾見過似的。 忽而,他瞄見這人腰間那個陳舊的、格格不入的錦囊,幾個月前的一面之緣,靈光一閃,霎時間瞪大了眼睛。 他嘴里牙齒和舌頭跟打了架似的,磕磕巴巴地道:“崔、崔巡撫?” 崔凈空漠然地瞧著他,譏諷道:“難為您還記著呢?!?/br> 朝廷欽差大臣與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官,無異于以卵擊石,壓根無法相提并論。 何檢校弓身走到崔凈空身前,方才高高在上的囂張模樣已然不翼而飛:“大人此番又至荊城,怎么不提前說一聲?下官好為您準備下榻的地界?!?/br> 他繼而還想套近乎,沒意識到事情的關鍵,還諂媚道:“荊城的啟知學院人才輩出,學養深厚,令郎也于啟知求學嗎?正巧,”何檢校把不情不愿、怯生生的小兒子拽到身前,滿面堆笑道:“這是犬子何運駿?!?/br> 崔凈空咧開唇,輕輕點了點頭:“你不是很清楚嗎?我的孩子——就是那個你方才所言,有娘生沒爹養的野小子?!?/br> 宛如一道晴天霹靂劈在頭頂,何檢校的冷汗倏地細細密密擠在額頭,跟頭上水泄一般,他只顧拿袖子粗粗一擦拭,還沒擦干凈,又結結實實出了一層。 馮喜安不是只有一個好拿捏的寡婦娘嗎?怎么又冒出來一個大有來頭的親爹? 他眼珠呼溜呼溜轉,賠笑道:“這,這定是誤會了!大人,不若您移駕來府上,我們解開這樁誤會,到時必讓犬子登門道歉!” 趁事情沒鬧大,趕快離開此地為上策,許多學生都透過窗戶往院子里看,其中不乏荊城中的權貴子弟。倘若到時他得罪崔巡撫的事傳得滿城風雨,還怎么待的下去? 可崔凈空卻好似看穿了他的伎倆,何檢校兩腿戰戰,等不到他的回復,臉上的笑也漸漸滑稽地凝固了。 崔凈空道:“就在這兒?!?/br> 對上他幽暗的眼睛,何檢校打了個激靈,全身的rou都抖了三抖,扯起嗓子對跟來的仆從喊:“你們這些吃白飯的狗奴才,還不快去搬椅子給大人坐!” 很快,幾把交椅便擺在院中,崔凈空轉頭,見馮玉貞神情愣怔,頗有幾分茫然。 他不由低笑一聲,只克制地牽過她的小臂,示意她坐上東側的那把。自己則緊挨著她,在西側的交椅上撩袍坐下。馮喜安就站在她娘身邊。 院子里方才站著的人都安安生生坐下來了,其中有人不可置信,譬如孫夫子和孫嘉良,也自然有人如坐針氈。 何檢校觀察著崔凈空的神色,兩只手搓來搓去,訕訕道:“是我糊涂了,大人恕罪,只是令郎并非冠以崔姓,我一時有眼不識泰山,這才沒有及時認出來?!?/br> 在場的人實則都有這個疑惑,是呢,既然親爹健在,怎么孩子隨母姓呢?難不成這崔巡撫,看似人前風光,實則是個靠妻家起勢的小白臉贅婿?可南來北往的,也從沒聽說過有家馮氏大族??? 他的言外之意無非便是這個。馮玉貞也猜出來了,卻為崔凈空入贅的猜想而頭皮發麻,四周若有若無的視線更叫她不自在。 一兩句話也說不完他們之間錯綜復雜的過往,崔凈空也不欲跟他們說。 他翹了翹唇角,毫不在乎異樣的視線,反倒心情頗佳地應下:“贅婿又如何?喜安跟誰姓,總歸都是我的骨rou?!?/br> 第101章 壞話 見崔凈空回應地如此爽快、坦然,不但不羞于啟齒,反倒像是抓住了什么千載難逢、借以炫耀的好機遇,眾人一時頗有些啞口無言。 馮玉貞登時扭頭看他,杏眼中接連閃過震驚與慌亂,搭在膝頭的雙手緊緊絞弄著一小片衣裙。 盡管她一聲不出,忍得很辛苦,崔凈空卻故意偏過頭,忽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更襯得玉面清俊疏朗,顏色極盛。 馮玉貞匆匆撇開臉,耳尖泛紅,只心里暗自啐他輕浮,不光人長得好,想得也挺美。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何檢校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他繼而起身作了一個長揖,鄭重其事道:“方才怪罪下官眼拙,聽信稚兒無心之語,又速來溺愛,因而一時情急,才口出狂言,下官改日定攜犬子登門負荊請罪,任您差池?!?/br> 言罷,上身隨之深深彎下,圓滾滾的肚子艱難地懸在半空,幾乎與地齊平。何檢校無異很識時務,瞧得出崔凈空此時心情舒暢,趕忙趁機開口。 這一番話說下來,既開脫罪名,一股腦推到小兒子身上,只說是聽多了孩子從學堂帶回的閑話;又作僅次于跪拜之下的重禮,表明了認錯的誠心。 他自認滴水不漏,卻不料,崔凈空方才頗佳的心緒宛如退潮一般,消逝地無影無蹤。 何檢校霎時間察覺到兩道冰冷刺骨的目光沉沉壓在頭頂,冷汗自額際滑落,半晌后,他端平于身前的手臂已然抖抖簌簌,終于聽到男人不咸不淡的問話:“該對著我做嗎?” 何檢校木木地抬起頭,見崔凈空輕侮地仰著下顎,頓時明悟了他的意思。眼前一黑,幾乎恨得牙根癢癢,然而陰溝里翻船,只能任人拿捏。 眾目睽睽之下,他咬著牙,身子換了個方向,這回向著娘倆深深俯身下去。 見這個方才還趾高氣昂、氣焰囂張的男人如今卑躬屈膝,他是畏懼誰的顏面才做到這一步,馮玉貞心里跟一面明鏡似的。 她不免神情復雜,怨不得無數人前赴后繼,甘心于宦海沉浮,世間權勢的滔天利處,果真蠱惑人心。 崔凈空藏不住那點邀功請賞的意味,全然不顧何檢校的死活,旁若無人般輕聲問她:“可出了口惡氣?” 話音傳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在場又沒有傻子,自然都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崔巡撫對馮夫人體貼入微,百般疼護,費這些功夫,原是為她出氣呢! 馮玉貞搖搖頭,她為人良善,從沒有那等刻意折辱他人的趣味,所求也無非只是公正二字。 她伸手摟住身邊喜安的肩膀,平和道:“大人請起罷,我們一碼歸一碼,正如喜安方才所言,我只想知悉令郎究竟說了什么壞話。兩個孩子坦明錯處,互相認錯,這事便掀過去了?!?/br> 幾個奴仆立刻攙起腰身發酸何檢校,把人拖到椅子上,何檢校本以為只是過來給兒子撐腰,順道欺負寡婦,誰知道半路冒出來個巡撫,今日之事傳到荊城,必然要顏面掃地了! 說是疼寵小兒子,然而思及此番無妄之災全是因他而起,何檢?;鹈叭?,朝著縮在一邊的何運駿破口罵道:“無知小兒,已經惹出禍端來,還不快從實招來!” 在他的疾言厲色下,何運駿不過才九歲,頂不住這種壓力,放聲哭泣起來,邊哭便抽噎道:“他們都這么覺得!不是只有我,爹你也……” “啪”的一聲,何檢校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又是羞臊丟人又是嫌他不爭氣,一巴掌不留情地扇到孩子背上,呵斥道:“到底說不說!” 何運駿被這猝不及防的巴掌扇懵了,踉踉蹌蹌,撲通摔到地上,哭聲驟然拔高了一截。 馮玉貞心下不忍,正要起身去扶他,卻聽到何運駿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喊道:“我說我說,別打我嗚,是我說馮喜安他娘和孫夫子定然私下勾結,不然為何如此偏向他?” “孽徒,閉嘴!”孫夫子兩人坐在何檢校對面,他不料牽扯到自己,還是此種丑事,猛地起身,指著何運駿痛心吼道:“師門不幸,師門不幸??!” 不到十個字便胸悶氣短,他枯瘦的身形搖搖晃晃,捂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又驀地跌坐回了椅子上。 孫嘉良旋即側身為孫夫子順氣,他看向對面的神色也厭惡起來:父親一生正直清廉,與母親門當戶對,相敬如賓大半輩子,育有兩子一女,從未有過其他妾室。 妻子多年前病逝,孫夫子哀慟至極,自覺余生了無牽掛,因而才決意告老還鄉。 這種無根無據的詆毀,不僅羞辱了兩人的品行,哪怕事后證實清白,日后日常行事,也會于旁人心中留下可疑的污點。孫夫子心知肚明,因而怒火攻心,站都站不穩了。 而作為另一個被牽扯進來的人,馮玉貞先是神情愣怔,本欲伸出的手也縮了回去。她繼而嘆了一聲,垂下眼皮,心頭并沒有多少憤怒,更多的還是無力和難堪。 沒有比造謠一個女子浪蕩更輕松的了。馮玉貞太清楚了,她上輩子便是以水性楊花的罪名沉塘而死,只要輕飄飄的一句話,她脫下一層皮也洗不清。 倒是馮喜安十分不安地望著她,生怕阿娘被這些混賬話傷到了心。早知道便私底下尋個沒人的地界動手,不當面逼何運駿認錯了。她極為后悔,惡氣是出了,可害得阿娘傷心,可謂得不償失。 馮玉貞低頭,向她確認道:“安安,他是說了這些話嗎?” 馮喜安點頭,又訥訥開口安慰她:“阿娘,你別因為這些難過,他們就是看不慣我才故意這么說的?!?/br> 嘴唇囁嚅了兩下,馮玉貞還未說什么,只聽到身邊的人輕輕笑了一聲。 何檢校胖臉煞白,同糊墻的窗戶紙沒什么兩樣,他慌張斥責道:“臭小子,你撒癔癥了,胡言亂語些什么!” 他抬眼緊張地去窺探崔凈空的臉色,怪異的是,這人分明唇角翹著,臉上尋不到半點動怒的痕跡,卻遠比那些歇斯底里的咆哮更叫人膽戰心驚。 這位巡撫大人只是靜靜瞧著,卻像是于他周身布滿一根根繃緊的、鋒利的細線,只要稍稍動一動興許便會割傷表皮。 崔凈空語氣淡淡道:“端兩杯水來?!?/br> 氣氛陡然一松,何檢校趕緊叫奴仆去辦。學堂南側的后屋架有燒水的爐灶,巧在剛燒開了一壺,奴仆一來一回間,很快將茶盞端到了崔凈空和馮玉貞面前。 馮玉貞只以為他渴了,并不接:“我不渴?!彼f給喜安,示意她飲兩口。 崔凈空十分氣定神閑,不急不慢地掀開杯蓋,可何檢校著急:“大人,犬子性情頑劣,然而他年歲尚小,童言無忌,下官定當嚴加管教!” 不等崔凈空說話,馮玉貞先開口搭腔了,她破天荒地沒有順著別人給的臺階下,敏銳問道:“這些話都是誰教他的?” 何檢校還想著一語帶過,只含糊道:“這……興許是這些孩子鬧著玩的?!?/br> 崔凈空用杯蓋掛了兩回杯口,將浮茶撥到一旁,低頭吹氣,慢條斯理道:“童言無忌?鬧著玩的?” 何檢校連連應聲,他揪著趴在地上的兒子的衣領,把人拽起來,命他站到身前,催促道:“還不快跟馮夫……”人和孫夫子道歉—— 本該端在崔凈空手上的茶盞猛地被擲到近處,噼里啪啦地裂開,guntang的熱水迸濺到了何家父子兩人的鞋面上,澆得兩人不約而同叫出了聲。 崔凈空動作極快,他冷聲道:“童言無忌?只怕是言傳身教罷?” 突發的變故叫馮玉貞心口驚跳,她扭頭一看,崔凈空已然收回那只手,擱在桌上。他扔出去的時候,熱水也從杯口震蕩著傾倒出了一些在他手上。 馮玉貞有些不知所措,猶豫片刻,還是趕忙將自己的帕子展開,蓋在他發紅的手背上。 手指略一顫動,崔凈空的眼睛飛快地掠過馮玉貞,很快攥住她的帕子,自然地擦拭起來。 他一面鎮靜說道:“我觀何檢校滿嘴‘野小子’,看父敬子,令郎如此頑劣,想必也是情理之中。況且,倘若何檢校說得出所謂的‘有娘生沒爹養’,可見父子于家里定說過不少?!?/br> 崔凈空將沾濕的帕子仔細疊了兩疊,順手放進自己的袖里,嗤笑道:“他無知,難不成你也不懂嗎?非但不教他知悉禮義廉恥,反倒專精下三濫的勾當。何檢校,你可真會教兒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