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jian相他哥遺孀(重生)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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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輕就熟得在溪水邊將匕首滌蕩干凈,血絲飄散在水里,念珠大顯神威,此刻與手腕上的血rou黏連,概因殺意濃重,金鈴聲也于腦海中振響。 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五歲那年,將一個欲圖劫他的盜匪摁水里淹死時,心底涌出的極致快感。這種快感只存在于殺戮之中,他曾經遍尋不獲,直到那個苦桔香氣靡靡的夜晚。 踩著一地的月光回去,屋里亮著半點微光,等待中憂心不已的馮玉貞地打開門,便見青年面色煞白,衣角袖口都沾著血跡。 馮玉貞心下一緊,她左右瞧他身上有沒有傷口,自責道:“可是傷到了?都怨我今天跟你說的那些胡話……”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的肩膀驀地一沉,馮玉貞僵直呆住,對面的青年忽地低下頭,把腦袋垂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輕輕靠住,聲音悶悶:“頭疼?!?/br> 崔凈空的頭發刺得她脖頸發癢,馮玉貞兩手揪住腿側的布料在指尖磋磨,干巴巴道:“我給你揉一揉罷?” 于是門便合上,兩人走進屋里,微弱的燈光靜靜亮到半夜。 馮家遭了大難—— 村里的流言傳到馮玉貞耳朵里,已經是五天之后了。 馮父被那幾個壯漢揍得歪眼斜嘴,失去神志,癱在床上整日流哈喇子,全靠馮母為他端屎端尿。 至于小兒子馮兆,聽說是半夜在山里遇狼,撕下他一條腿和手臂,連嘴里的舌頭都被咬掉了。好在大難不死,被大清早撿柴的村人撞見送回馮家。 等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小兒子時隔一夜被抬進家門,馮母哇的一聲撲上去痛哭,一口氣沒提上來,昏了過去。 加之屋里被搶砸了一番,馮家連個完好的碗都沒有。幾天之前,馮父還炫耀自己兒子過兩個月要大擺流水席,把村里最富最俊的李家閨女風光娶回門,不過一夜間物是人非,不禁令人唏噓。 馮玉貞得知后沉默數日,她總反問自己,對娘家如此,是不是有些過猶不及? 綿軟的性格便是這樣,早養成了,扭轉不過來,稍有猶豫,妥協之意就占據上風。 退一步想,一家人總歸是血親,她明明知道崔凈空只要下手必然狠厲殘忍,卻默認了他前去。如今馮家沒有人亡,但家破肯定是名副其實的,不若就此止步吧。 可一想起昏暗的地窖,她切切的懇求,三人心知肚明,只為了那輕飄飄的幾兩錢,就要葬送她的性命,恨意便油然而生。 難道就因為她是個賠錢貨女兒,是個沒男人依靠的寡婦,就能理所應當被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踐嗎? 當天夜里,馮玉貞給溫書的小叔子端了一盞茶。他睡得太遲,總熬到半夜,她幫不上忙,聽說茶葉提神,價錢自然不低,還是咬咬牙給他稱了兩斤備著。 崔凈空把頭從書里抬起來,道一聲謝,馮玉貞下意識拍開他伸來端茶的手,語氣帶著點責備:“還燙呢?!?/br> 聽人輕笑一聲,她才反應過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不欲這么窘迫下去,馮玉貞趕快說起正事:“空哥兒,我明日回娘家一趟,我……我要跟他們徹底一刀兩斷?!?/br> 自古以來,子女與父母斷絕往來,無疑都是不仁不義、有悖孝道的大不韙之舉,必然要受人指摘,背地里被戳脊梁骨,可見馮玉貞委實恨透了吃人的馮家才如此決絕。 她有些惴惴不安,等待著崔凈空的反應,可對方只輕描淡寫應下,接道:“我同嫂嫂一起去?!?/br> “哦……”她怔一怔,沒忍住問道:“沒別的話了?” 崔凈空聞言側過臉,看著她道:“決定了?” 馮玉貞點頭,神情里透著一股堅韌,她這五六天一直在思索,隱隱冒出的這個念頭驚到了自己,可這幾日已經落實了下來。 崔凈空平淡道:“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有后顧之憂?!?/br> 他沉黑的眼睛在燭光下透亮發棕,馮玉貞有些倉皇地回到廂房,她關上門,后背貼在門上,想,她明明是知道的。 崔凈空道德寡淡,異于常人,自然也不會覺得她此舉過火。話本里說到,他無法理解所謂的倫常天理,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像是個披著皮囊,混跡人間的怪物。 可就是在怪物的庇佑下,她才得以死里逃生。馮玉貞知道不能再想了,但她還是躲在被子里,悄悄彎起唇,弧度都很細微——再度被人偏愛的感覺,實在令她新奇又珍惜。 第二天早上,馮玉貞和崔凈空兩人趕到馮家。崔凈空當晚早就見過,馮玉貞卻著實驚愕了一瞬。 原本被馮母收拾得干凈齊整的院子現在堆滿了廢木頭碎瓷片,當時只顧得上把這些東西從屋里掃出來,如今院子里只有一條窄窄的,可供穿行去屋里的空地兒。 馮母坐在門口,背對著她,原本只有幾縷白發,現在已經染白了半個頭。 她屁股底下是兩個交錯壘起來的橫木條,連一個板凳都沒有,在那兒用挫刀磨木頭——她想好歹磨出一個簡陋的碗來用。 馮玉貞目光復雜,她喚了一聲:“娘?!?/br> 馮母身子停頓一下,她扶著門欄才勉強顫巍巍站起來,好像在這幾天里一下子蒼老了十來歲。 倘若放是以前,馮玉貞怎么都要去把她娘從那兩個木條上扶起來的,可這次她只是有些不忍地看著,再沒有上前。 馮母轉身見到來人是她,身邊還有一個高瘦的年輕男人陪著。 她面上先是升騰起怒火,那模樣好似馬上要破口大罵,可是很快,她好像想到什么,立刻癟了氣,像是一件漏風的棉襖,再也提不起以往的精氣神。 她不去看馮玉貞,自顧自扶著膝蓋坐下:“你先進去看看你弟弟和你爹吧?!?/br> 馮玉貞走進屋子里,她先去看的馮父,比傳聞中還要狼狽,面容浮腫青紫未消,哀哀發出一些模糊的短音,身上襲來惡臭,估計是拉床上了。 這個精瘦兇惡的父親,曾經一腳把她從屋里踢出屋外,嘔出一口血。在她眼里他猶如大山一般不可逾越,可是如今,也不過是一個渾渾噩噩的廢人。 緊挨著馮父馮母的屋子里,就是已經淪為殘廢的馮兆。馮玉貞一眼望見他恐怖的殘肢斷面,駭到后退一步,還好崔凈空一直在后面跟著,見狀扶了她一把。 走到跟前,馮兆的眼睛死死盯著她,迸射出猶如實質的毒狠來。他張口要罵,可是嘴里空落落的:他已經沒有舌頭了。 崔凈空和她并肩站在馮兆床邊,馮兆掙扎著要用僅剩的右手去拽馮玉貞,她往后一閃,馮兆便滑稽地夠著手,再也奈何不了她了。 馮玉貞唾棄自己的惡毒,明明親爹親弟都成了生不如死的慘狀,她卻只能感受到一陣隱晦的快意。好似大仇得報,心口卻空空如也,沒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她情緒低落,從旁伸出一只手,指尖順著她的手腕一路蜿蜒向下,撐開她的手掌,兩人十指交叉,崔凈空牢牢握住她,溫暖的體溫傳遞而來。 他語氣淡淡道:“別怕?!?/br> 床上的馮兆視線先是移到他倆相握的手上,崔凈空甫一開口,再挪到他身上,馮兆看了兩眼,霎時間毛骨悚然,驀地瞪大眼睛,“呃呃呃”叫喊,拼命朝床頭縮去。 馮玉貞自然知道他如此反常的原因,只覺得嘲諷,原來這個五弟也有害怕的一天,看完了這兩個人,遂向外走去。 馮母聽見她的腳步聲,這下才抬起頭,聲音發冷:“看完了?知道他們現在什么樣了?看完就走吧?!?/br> 馮玉貞心里一酸,她不想哭,但還是帶了哭腔:“娘的意思是,因為我沒有如你們的愿乖乖去送死,反而活著回來了,所以我不該來是不是?” 馮母沉默片刻,長吁一聲:“三娘,何必呢?你好好嫁過去呆著,什么事也不會有?!?/br> “不,”馮玉貞戳破了她的未盡之意:“不是什么事也不會有,是只有我有事。你們皆大歡喜,而我是死是活,日子過得好與壞,你們從來不在意?!?/br> 她深吸一口氣,把眼眶里滾著的淚珠憋回去,徑直走到馮母身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頭低低磕在地上: “為人子女,承蒙爹娘養育之恩,本該承歡膝下,可父母不慈,要置女兒于死地,莫要怪女兒不孝,自此,我與馮家斷絕往來,再無半分瓜葛?!?/br> 她重重磕了三個頭,額頭都蹭上一層灰,才爬起來,把一個荷包塞到馮母手上,“這是我這些日子里掙的錢,再多沒有了,我們錢財兩清?!?/br> 說完,她轉過身,生怕自己抑制不住當場落下眼淚,和崔凈空兩個人頭也不回,快步離開了馮家,只是大步往回走。 馮母盯著被塞進手里的荷包,手輕輕摩挲了一下上面與她別無二致的針腳,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個坐在床邊,腿都挨不到地,仔細聽她教誨,由她手把手教會穿針引線的小姑娘。 想起她仰著的小臉上細細軟軟的絨毛,女孩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天真地說:“等我學會了刺繡,娘就不用辛苦下地干活了?!?/br> 她還要再想一想,終于起身抬腳去追,跑到門口,卻見她的三娘早就長大,身影只剩遠方小小的一點,她被自己親手甩掉了,此后余生,再難相見。 第26章 友人 馮玉貞一次也不敢回頭。 guntang的淚水迅速模糊了視野,腳下急走,只胡亂在臉上揩一揩,她怕自己只要回望一眼便不免心軟,可一樁樁事疊起來壓在心頭,早就積重難返,她其實也了然:她與馮家今生的親緣已盡。 如此一來,她忽地驚覺自己無父無母,也無夫無子,活在世上,終究成了孤零零、瘦條條的一個人。 心里兜上濃重的孤寂感,馮玉貞眼淚掉得愈兇,崔凈空落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見人越走越快,身子踉踉蹌蹌歪得厲害,兩條寬松的褲腿前后蕩著。 他于是上前兩步拽住寡嫂的一條手臂,用了巧勁帶著她拉過來,馮玉貞本就全靠著一股勁走回去,這下冷不防腳下扭了一個圈,兩人便面對面站定了。 寡嫂低著頭,像是要把腦袋低到臂彎里埋進去才好,從烏黑濃密的發到雪頸上凸起的骨節,下頜掛著淚,顯得很是羸弱。 崔凈空覺得她最不好的就是這一點。 倘若不是親眼看到,確是難以察覺。除了山里那次放縱,在他面前的其余時候,她哭泣總沒有聲音,死死咬著唇,把柔軟、略略飽滿的下唇堪堪咬破,一點血漬涂在唇珠上。 她總默不作聲,崔凈空想,宛如沉在河底,埋進沙里。 可他偏偏就貪圖這個,因而費力涉水,衣衫盡濕,搬開其上欺壓的石塊,才能把那顆柔軟脆弱的心從禁閉的蚌殼里撬出來。 馮玉貞不想讓小叔子看見她哭花臉的窘態,只瞧著他的袖口看,她聽小叔子問:“嫂嫂為何要哭?馮家人遭到報應,你擺脫了他們,該高興才是?!?/br> 馮玉貞沒有應答,直到一雙手從下捧住她的臉,崔凈空的手比起她來說顯得太大了,把她一張秀氣的、哭紅的臉全包在掌心間。 她掙不開,只能由他抬起臉,淚眼朦朧里映照出崔凈空深邃的眉眼,一面啜泣一面道:“我、我心里難受……” “難受什么?” 她的嘴唇微微抖動:“心里空落落的,只剩我一個人了……” 崔凈空垂眸,目光凝在她濕漉漉的眼瞼上,指腹好似無意間從她唇邊那粒紅痣上蹭了過去,輕言慢語道:“還有我在?!?/br> 怎么會是一個人?分明以后是我和你,我們兩個人。薄薄的皮下,血液徐徐燙起來,他花費了十二萬分的耐心去狩獵做局,現在屏氣凝神,知道她終于一腳踏進了圈套里。 馮玉貞聽不得這些,慌亂扭開臉,伸手想要扒下他的手,滿腔愁苦也被全嚇走了,可她細胳膊怎么掰得過小叔子? 崔凈空目不轉睛盯著她,還在引誘她墜入陷阱:“我就在你身邊,你得看到我才行?!?/br> 放低的聲音好似在耳邊廝磨,她逐漸卸下力道,對上他的眼睛,竟然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他松開手,問道:“好點了嗎?” 馮玉貞不敢同他對視:“嗯?!?/br> 夏至后陰雨綿綿,陰晴變幻無常,馮玉貞備著蓑衣進入山林,貓把蒿已經一叢一叢扎堆冒出來了,用于燉魚最是鮮香,做成醬就干飯也津津有味。 她沒敢往深處走,打量著烏沉沉的天際,采夠半籮筐便停手,正加快回去,灌木草叢晃動發出沙沙聲,一個清脆響亮的女聲緊接著由遠及近:“玉貞姐!玉貞姐!” 馮玉貞停下腳步,看著她笑道:“阿芙,怎么現在來了?” 周芙跑過來,腦門還掛著汗,她面容姣好,臉頰留有兩團嬰兒肥,格格笑道:“還不是我娘,叫我來這兒多逛逛,總說指不定撞上你們村的崔秀才!” 兩人是前半個月在林子里認識的。周芙失足掉進獵戶挖的坑里,馮玉貞遠遠聽見求救聲,費勁全力把兩塊重石頭推進坑里,周芙踩著,兩個人又是一番拉拽,這才順利救出來。 那天之后兩人又遇見六七回,她是隔壁村的女孩,今年十五歲,正是議親的年紀。對這片也不熟悉,她娘有意想和崔凈空說親,但崔凈空在第一個媒婆找上門的時候就直言書未讀成,無意婚娶。 但他畢竟一個香饃饃戳在這兒,免不了有人動歪腦筋,譬如周芙她娘,總叨叨:“嫁讀書人好啊,日后他當了官,我兒就是貴人了?!?/br> 周芙不想成親,更不想當貴人,對崔凈空不抱任何想法,她甚至連對方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但礙于娘親嘮叨得她受不住,加上結識了馮玉貞,這才往這兒跑得勤了一些。 馮玉貞一聽她提起崔凈空就眉心直跳,她真懷疑自己這些日子被下了降頭。 之前周芙問她知不知道崔秀才長什么模樣,馮玉貞為這突兀的問話停頓了一瞬,錯過了回答的節骨眼,周芙話又密,只當她不熟,很快跳了過去。 后來周芙偶爾再提起崔凈空,她也不好道明自己就是他嫂子,甚至兩個人還同住呢,總顯得她說不上來的心虛,不尷不尬地懸著,只得假裝并不清楚。 她于是岔開話題:“我瞧著天色不好,時候馬上快晌午了,阿芙不若來我家吃一頓?” 對方很利落地應了,兩個人有說有笑往回走,馮玉貞今早在溪邊卷著褲腿捉了兩條魚,中午給周芙燉一條,晚上崔凈空回來了再燉另一條,兩個女孩擠在廚房里一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