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頭都很小的?！鼻刂缫簿o跟著說道，“而且我們尋常辦案子斧頭都是鈍器傷，因為斧頭太重了，砍人要花很大的力氣，還有可能卡在骨頭里出不來，所以大部分拿到斧頭都是砸人，敲人腦袋比較多?！?/br>
    “但除此之外，市面上和他相似的銳器傷口沒有了，因為斧頭樣子特殊，表面圓滑而薄細，自下而上逐漸加重加重，很符合傷口上特征，尋常刀尖寬面是一致的，傷痕大都是內外一致的?！标惙品票葎澲?。

    “而且尋常斧頭小而窄，銳利面不超過手掌大小，這個斧頭應該很大，才能順利直接把頸骨砍斷?！?/br>
    秦知宴提出疑問：“那斧頭不是很短嗎，這些人若是掙扎了，難道傷口還會這么整齊，若是沒掙扎，難道是引頸被戮？”

    求生之人的掙扎并不會小，傷口必然也會有表現出來，而不是現在的一刀斃命。

    陳菲菲搖頭：“這是第一個奇怪的地方，第二個是若是用斧頭人的力氣不可能一直都保持有力狀態，那殺人的力度就該有所變，但這十六具尸體的痕跡是一模一樣的，所以我覺得很奇怪，便有不敢斷定?！?/br>
    “若是真的是斧頭，那應該就是大斧中的鳳頭斧，它頭長八寸，柄長二尺五寸，在軍隊中用來馬上作戰很是實用?！背探葑杂自谲姞I中長大，對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很快就說出一個武器名字。

    沐鈺兒擰眉，看向臺子上的武器架子。

    “鳳頭斧是兵家武器，這里的東西都是花把勢，里面都是空的?！背探莸谝谎劭吹竭@個就上去掂了掂，“若是要殺人，肯定是實心的斧頭?！?/br>
    沐鈺兒收回視線：“所以兇器是人帶進來的?！?/br>
    “很有可能?！背探蔹c頭。

    “我們在前面的臺子上也發現了半個腳印，和西廂房的一樣?！蓖跣履樕刈邅?，目光在奴兒身上一掃而過，“奴兒在昆侖奴中也算高的，這人竟然比奴兒還高，我剛才去附近問了問，可那些店主攤販完全沒有印象?！?/br>
    眾人的目光又齊齊看向昆侖奴。

    時下流行‘昆侖奴，新羅婢’，昆侖奴特指‘在林邑以南，皆卷發黑身，通號‘昆侖’’的人，又因為昆侖奴個個體壯如牛，性情溫良，踏實耿直，是以世家豪門府中都有不少這樣的人。

    奴兒倒不是唐不言買的，唐家無論對昆侖奴還是新羅婢都沒有特別的喜好，奴兒是他八歲求學的時候，從路上救回來的，當時奴兒連自己年紀也不知道，只是個子長得高，卻一臉稚氣，話也不會說，被人欺負狠了才不小心撞到唐不言的馬車下。

    原本以為是誰家的逃奴，卻發現原來是人牙子還沒賣出去的貨，只是路上生了重病，不愿花錢醫治就把人扔在街上了，那場高燒讓奴兒的心智一直不能似成人一般，只不過唐不言這些年一直悉心照顧，讓他跟著老師讀書練武，奴兒也勉強算得上能文能武的人。

    奴兒見人齊刷刷看過來躲在唐不言身后，偌大的身子縮起肩膀，大眼睛耷拉著，瞧著可憐兮兮的。

    “一個這么高的人，這么大的武器，若是正大光明進來一定會引注意?！碧撇谎圆黹_話題，冷靜說道，“奴兒膽子小，不要看他?！?/br>
    眾人齊齊哦了一聲，各自移開視線。

    “所以人不是正兒八經進來的?！便邂晝好嗣掳?。

    “可這里雖不是主街，但也四通八達，兩側也都是攤販，若是從后門進來，又是居民小巷，怎么會一點痕跡都沒有?！?/br>
    “這么多飛濺的血跡，總不會身上一點也沒沾上吧，這里也沒有沾滿血的外衣，所以那些血哪里去了?！标惙品撇唤鈫柕?。

    “內外也都有人的情況，加上這樣的人走在街上，無論如何也該引人別人注意?！便邂晝阂差H為奇怪。

    “為防以武犯禁，尋常人不能在洛陽街上不能佩戴武器?！碧撇谎晕杖人砸宦?，輕聲說道。

    沐鈺兒哦了一聲：“是了，我給忘記了?！?/br>
    北闕是公門中人，自然可以佩戴武器，便是奴兒這樣的唐家家仆，若是單獨一人走在路上，沒有明顯的唐家標記，也會找人盤問的，更別說是尋常人了。

    秦知宴點頭：“是這樣的沒錯，路上都有巡邏的金吾衛，若是看到有這樣的人帶著這樣的武器，都會上去盤問的?！?/br>
    他頓了頓又說道：“每日的巡邏本都會匯總到京兆府中，這月正好是我負責此事，我每日都翻看過的阿，并無這樣的記錄?！?/br>
    “所以這人甚至沒有在路上走動過?！便邂晝好嗣掳?，“奇怪，那他是怎么來的?！?/br>
    “老大，我口供問來了?！睆堃粧嘀尕晷〖毻瓤焖贀v騰走來。

    沐鈺兒接了過來，掃了一眼揚了揚眉。

    “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關門前一天還開業唱戲呢，生意好得很，還說有大人物來了，那個勢利眼戲班主都親自出面接人了?！睆堃蛔炱ぷ永髡f著。

    沐鈺兒順手把供詞給唐不言遞去，剛一伸出手反應過來，那供詞就被人拿走了。

    “那人有何特征？”沐鈺兒手指摩挲了一下，繼續問道。

    “門口的糖人攤販說是個瞎子，還說那瞎子脾氣倒好，許是問道他的糖味了，要了一男一女兩個糖人，讓戲班主幫忙放起來了?！睆堃徽f。

    “一男一女，是打算送人的？情人？夫妻？”秦知宴敏銳問道。

    張一摸了摸腦袋：“這就不知道，人也沒說，但這個攤販畫人還真的挺好看的，那眼盲貴人還說那糖畫女子要蒙上面紗，還要他畫的仔細一點，這么慎重對待，我瞧著也有點像送夫人的?！?/br>
    “燦珍楊并未娶妻?！碧撇谎缘f道，“對門的李家干果店里說，十日前，這里馬上就要閉市的時候，有很多馬車送來，可有問清楚是什么？”

    張一搖頭：“那李娘子也沒看清，不過她大概說了一嘴，說是那些陰森的木偶人?！?/br>
    “他們對這個頗為忌諱?！彼a充了一句。

    世人對似人的東西大都有所畏懼，尤其是著木偶人還頗為靈動，更是警惕三分。

    沐鈺兒瞇了瞇眼：“木偶人?！?/br>
    “若是人躲在木偶人，武器當成這些假把式送進來?！碧撇谎蕴ы?，和她四目相對，淡淡說道，“是不是就可以安然無恙，無人知曉的進來了?！?/br>
    “是了?！鼻刂缤蝗徽f道，“那些木偶人就挺大的，剛才去前院看，還穿著衣服鞋子，乍一看和人真的沒什么區別?！?/br>
    “你去找一下他們的賬本在哪里，清點一下木偶和武器?！便邂晝悍愿乐?。

    張一和王新連忙點頭應下。

    “你今日為何來這里找？”唐不言冷不丁問道。

    “對啊，你不是幫我審問阿大嗎?！鼻刂绮唤庹f道，隨后警覺說道，“你收了我的錢，不會打算背著我來聽戲吧?！?/br>
    唐不言眉間一聳。

    秦知宴這個大嘴巴立馬就把沐鈺兒之前說的話原封不動說了出來。

    沐鈺兒聞言氣極，頂著唐不言的若有若無的視線，恨不得把秦知宴這個大嘴巴給縫上。

    “你要辦書院啊?！背探轀愡^來，好心說道，“沒錢的話，我有錢啊，阿娘每月都給我好多錢。你若是不要，我可以借你，不收利息?！?/br>
    沐鈺兒木著臉，幽幽說道：“你們都這么有錢，弄得我都要仇富了?！?/br>
    ——建個私塾，請個先生，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唐不言嘴角微微抿起：“沐司長說得對，嗟來之食，不吃?！?/br>
    沐鈺兒斜了他一眼，小貓兒眼睛委屈巴巴的。

    “不說這個了?！便邂晝好鏌o表情拉回話題，“阿大說他們并未直接參與綁架，只是負責把人送到一個后院，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不認識洛陽的路，但他隱約聽到前面傳來彈唱的聲音，聲音隱身恐怖，曲調中帶著狐貍鬼怪這樣的言論，因為心中畏懼，一直不敢過去?！?/br>
    “所以你猜是這里？”唐不言問。

    沐鈺兒點頭：“我之前聽過一處平潭海戲班唱的祈神海戲，也有這樣的神神叨叨的話，我是打算再來聽一次的?！?/br>
    “現在人死了，倒是證明你的猜測是真的?！鼻刂缯f。

    “兇手對我們還挺了解的?！背探菝嗣掳?，“趕在我們之前殺了人?！?/br>
    “少卿為何來？”沐鈺兒扭頭去問唐不言。

    “司長之前說你是被平潭海戲班戲班主引到琉璃山的，我覺得有些奇怪，便打算來這里看看?！碧撇谎缘吐曊f道。

    沐鈺兒沉默。

    “哎，你倒是還挺關心司長?！鼻刂绱侏M地眨了眨眼，奈何面前兩人不動聲色，面無表情，麻木冷淡，不由訕訕閉上嘴，“好無趣?！?/br>
    “哎，那他們怎么把人帶出去?！背探莶唤鈫柕?，“帶這么多人出城，門口會被攔下吧?！?/br>
    “人不是他們帶走的?！便邂晝旱f道。

    “什么意思?！北娙瞬唤?。

    沐鈺兒意味深長說道：“有人用琉璃山做了好大一個幌子，這些人其實只負責后面用木偶把人送出去，中間所有看似參與的環節都是虛晃一招，并無任何實際參與，他們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吸引我們的目光，但我們一旦被他們吸引也會徹底斷了線索，就像現在一樣?！?/br>
    程捷蹙眉：“好復雜，那我們現在是沒辦法了嗎?！?/br>
    “是啊，線索是不是都斷了?！鼻刂绯蠲伎嗄樥f道。

    “自然不是?！碧撇谎猿雎曊f道，“世人都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伙人用木偶做掩護，自然也會擺在木偶手中?！?/br>
    沐鈺兒一鼓掌，聲音微微揚起：“對，就是這個道理?！?/br>
    “沒聽懂?！背探堇蠈嵳f道，“你們都聽懂了嗎？”

    秦知宴和奴兒齊齊搖頭。

    陳菲菲倒是若有所思，捏著手中的一片葉子：“問題在于，人既然已經送出城外，為什么不直接送走，而是送到千里之遠的琉璃山，那便引出第二個問題，人是怎么送到琉璃山的，城門口都是官差，這么多小娘子和小孩，一定會引起大家的注意，若是分散送人出去，消耗的人就不會少，風險就會變大?！?/br>
    “所以人是怎么送出去的？”陳菲菲緩緩說道。

    “是靠木偶嗎？”程捷猶豫說道，“人放在木偶里，確實不會有人想到，那還是第一個問題，人為什么不直接送走，反而要從琉璃山走?！?/br>
    “這樣多走一步就可以把幕后之人完全栽出去了?！碧撇谎暂p聲說道，“琉璃山中順流而下的木偶，我們完全不知道到底去了何處?！?/br>
    “那這樣的風險也好大?！鼻刂玎f道。

    “琉璃山的機關山，對水槐村的把控就是為了把這個風險壓倒最低?！便邂晝航忉屩?。

    “找到了！”張一激動跑過來說道，“地下室有一個都是血的木偶，但是沒有武器，王新把外殼打開……”

    張一抿了抿嘴角：“和之前琉璃山見的那個被蛇咬斷一半的木偶一模一樣，即有木偶的力氣，又是刀槍不入的外殼，還有人的想法，若是這樣連殺十六人，每個痕跡都一模一樣便也可以解釋了，這樣人出去也是干干凈凈的?！?/br>
    眾人沉默，那個木偶人的古怪，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那現在怎么辦？”陳菲菲蹙眉問道，“不過斧頭怎么不見了，帶這個斧頭出門怎么也沒人發現?！?/br>
    “若是用布遮一下假裝是個竹竿，也不會有人仔細看?！背探菡f道，“若是再走小路過，或者直接上了馬車，這樣也可以解釋過去?！?/br>
    “背后是洛水?！碧撇谎缘吐曊f道，“兇手若是水性好，天黑之后下水，不僅能避開這樣的金吾衛，也能掩人耳目?！?/br>
    沐鈺兒眼睛一亮：“有道理，他極有可能帶著武器正準備關門，卻發現有人要來了，便來不及上鎖，所以后門的鑰匙才是虛虛搭著的?！?/br>
    “那兇手帶著斧頭去哪了呢？”秦知宴不解問道。

    “我倒是想起來幾日前見過一個耍大斧頭的人?！便邂晝耗X海中電光火石一瞬間，扭頭去看唐不言，眸光微亮。

    “阿大說他們負責把抓來的人用馬車送到一個小院，駕車的也不是他，只說要他們保護，但他說馬車一直順著河流走……我之前不知在哪里，現在大概是知道一點了?！?/br>
    作者有話說：

    昆路奴的介紹來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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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琉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