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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琉璃愛

    小昭

    五月初五, 端午節。

    端午在大周是大節，不僅放假一日，朝廷還會舉行一天宴會, 陛下身邊的近臣都有賞賜，唐家也不例外，得了一份厚賞。

    唐稷和唐不言馬上就要一起入宮謝恩，順便赴宴。

    “三郎還沒來嗎？馬上就午時了?！碧品蛉巳嗔巳囝~頭, “那小院有什么好的, 整日不著家?！?/br>
    唐稷坐在一側抿了一口茶，好一會兒才會說道：“三郎長大了嘛，有自己的心思, 獨自一個人也好，說起來, 北闕那個司直夫人見過嗎？”

    “見過一面，小臉白白的, 眼睛圓圓的，瞧著跟著小貓兒一樣?！碧品蛉诵φf道, “見了三郎那冷冰冰的樣子既不害怕, 也不扭捏，怪有意思的?！?/br>
    唐稷垂眸。

    “對了, 之前三郎不是去鄭州辦事嗎, 你讓他去找程家, 也不知道怎么了，前幾日我那弟妹還來信，說隨敏要來洛陽找三郎玩呢?！?/br>
    唐夫人有些八卦的湊過來, 小聲說道：“我瞧著有點意思, 那小霸王什么性子, 狗見了都搖頭，之前拜年哪一次不是見了三郎就跑，現在還眼巴巴要過來說要找三郎，我瞧著就有問題?！?/br>
    唐稷笑說著：“許是孩子長大了呢?！?/br>
    唐夫人臉上笑意頓時促狹起來，把他的茶杯撥到一處去，眨了眨眼：“你知道上次那個北闕司直也跟著過去了吧?！?/br>
    唐稷點頭，淡定說道：“北闕辦案，司直自然要跟隨?！?/br>
    “三郎回來沒多久，弟妹突然來信，跟我打探那人了?！?/br>
    唐稷喝茶的手一頓，抬眸看了過來。

    “真的，說得隱晦，說那司直武功很好，問問能不能調到鄭州來，幫忙練訓練水軍?！碧品蛉宋孀煨φf道，“我當時瞧著就不對勁，你說這次來會不會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過都過了一個多月了，隨敏還惦記著呢，說不好還真能成事，就是那個北闕司直的身份，有些尷尬?！?/br>
    洛陽城內無秘密，沐鈺兒的身世只要想查，都能摸到一些聽聞。

    唐稷嗯了一聲抬眸，眸光微動：“什么時候來？”

    “說是今天呢?！碧品蛉苏f道，“你說要不要讓三郎去接一下?！?/br>
    “郎君，夫人，三郎來了?！遍T口的小丫鬟低聲說道，打斷夫人的話。

    話音剛落，門口屏風處倒影出一個修長的影子：“阿耶，阿娘?！?/br>
    是唐不言。

    “總算來了?！碧品蛉诵φf著，“可要進來喝一杯?！?/br>
    唐稷眉尖一動，慢慢吞吞放下茶盞：“不了，我們馬上就進宮，不好耽誤太久，對了，容聲不是要辦宴嗎，是打算在哪里辦啊?！?/br>
    “在衛家，我過幾天也去幫忙看看?！碧品蛉苏f著話，看著屏風后倒影的影子，“三郎，你可有朋友要送帖子，聯絡聯絡感情的?！?/br>
    “沒有?！碧撇谎缘f道。

    “你瞧瞧?！碧品蛉瞬粣傉f道，“來洛陽這么久了，怎么連個赴宴的人都找不到?！?/br>
    “不是什么大事?！碧起⑿χ矒岬?，“獨來獨往，也清凈?！?/br>
    “清靜什么，你瞧他回來這么久了，都病三回了?！碧品蛉死@出屏風外，滿肚子的抱怨在一眼看到三郎的打扮立刻眼前一亮。

    大理寺少卿是四品官，穿著深緋色官袍，腰系金帶十一銙，掛著精致的銀魚袋，頭頂的兩梁冠把頭發整整齊齊梳了起來，如此簡單的裝扮，偏被那冷淡疏離的眉眼一襯，成了一個翩翩美少年。

    “我兒真是好看啊?！碧品蛉死氖肿屑毧粗?，隨后不滿說道，“小臉太白了些，涂殿胭脂有氣色一點?！?/br>
    唐不言扭頭，直接拒絕：“不要?！?/br>
    “今日是赴宴，不必如此端正，玉佩怎么不帶，寸色，給我拿環形玉佩……”

    唐不言立刻抬眸去看阿耶。

    唐稷咳嗽一聲，板著臉說道：“要遲到了，不要弄了，三郎，快走?！?/br>
    他說完就直接抬腳走了，唐不言便也緊跟著走了。

    唐夫人無奈，看著緩緩遠去的父子兩人，笑著搖了搖扇子。

    “我之前買了一個玉扇放哪里了，等會差人給三郎送去，那顏色，最襯三郎膚色了?！碧品蛉宿D身遺憾說道。

    寸色點頭應下。

    “行了，我們也該去衛府了?！?/br>
    ——　——

    唐家父子在入了應天門后便各自分開。

    唐稷是閣老，剛一下馬車就有不少人圍了過來，唐不言在洛陽時間不長，加上性子冷淡，是當真沒交到幾個同僚，眼下落了單便孤零零一個人的處境。

    “三郎！”唐不言剛進水泰門，就聽到一個秦知宴的聲音，扭頭看去，就看到他甩著扇子，百無聊賴地靠在墻邊。

    “我就知道你一個人來！怎么樣，我特意等你的，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啊?！鼻刂缪鲱^，得意問道。

    唐不言頷首，含笑看著他：“何時來的？”

    秦知宴眼珠子一轉，正打算使壞，便看到他冷沁沁的目光，到嘴邊的吹牛也跟著咽了回去，有訕訕說道：“沒，沒多久，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吧?！?/br>
    “對了，聽說你前幾日來找我了?！鼻刂缒艘话杨^頂的汗，“我當夜回家本來想找你的，但是后來又有事情，耽誤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唐不言點頭：“明日是康成的頭七，通知你一下?！?/br>
    秦知宴眼中的光一黯：“這件事情多虧你在周旋，我是一點忙也沒幫上?！?/br>
    “這事本來就是落在北闕頭上，你若是插手，容易讓人多心，如今這樣就很好了?！碧撇谎园矒岬?，“今日開夜市，我本以為你不會來?！?/br>
    “本來不打算來的，但想著不來也不好，就想著等會坐一會再回去，天黑了就回去?！鼻刂缧÷曊f道，“今日開始夜市，你也知道我們頭上那位啥也不管，這半月洛陽城多了很多人，我就怕出事，我得回去坐鎮?！?/br>
    唐不言點頭：“我也要回去，我表弟今日來，也要早些退席?！?/br>
    秦知宴眼睛一亮，手中的扇子啪地一下打在手心：“好啊，我們一起??！”

    皇宮內的宴會辦在文成殿，就不露面的東宮也在今日出現，太子幾日不見，原本龐大的身子已經瘦了一圈，整個人瞧著精神不太好，眼下，正在和千秋公主說話，身邊只圍了幾個人。

    反觀對面的姜則行，身穿紫衣，頭戴金冠，真個人神采奕奕，并未收到明庭千之事的牽連，身邊圍了三圈人，個個一臉熱忱。

    秦知宴撇了撇嘴，小聲說道：“小人得志?！?/br>
    唐不言淡淡睨了他一眼。

    秦知宴立馬用手指在嘴邊劃了一道。

    “坐吧?！碧撇谎哉f，“我在路上看到有人大白天還搶人，但路上金吾衛并不多，是為什么？”

    秦知宴嘆氣：“金吾衛半月前改制完成了，人少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各司衙役如今算京兆府最多了，可京兆府再多，也比不上金吾衛人數啊，這一下少了三四百人，我這幾日和周少尹頭大大了?！?/br>
    “那夜市的巡邏現在的布置給了誰？”唐不言蹙眉。

    “今日京兆府就留了十個人看家，剩下的人全都拉出去了，三分之二的人和金吾衛混在一起，布置在最熱鬧的樂呼街，陽春街，尋石街三條街了，剩下的街道就把你們大理寺，刑部，只要有衙役可以借出來的都借出來了，然后把各坊的坊正和大小者都拉過來敲打了一遍，讓他們各自維護好各自坊的安全?！?/br>
    一說起此事，秦知宴顯然就一肚子抱怨，開了口就停不下來，顯然這幾日不著家就是為了此事，連著說了一炷香也不帶停的。

    唐不言眉心緊皺，察覺出不妥：“這樣人員布置太多松散，也沒有主心骨，各自武力不足，真要出事，怕也攔不住，金吾衛也不能及時救援?！?/br>
    秦知宴立馬捂著他的嘴，苦著臉說道：“別烏鴉嘴我了，我現在就和周巖兩個人祈求別出事?！?/br>
    唐不言嘆氣：“為難你了?！?/br>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秦知宴顯然也是拿出最大的極限來配合這次夜市了。

    兩人說話間，突然聽到耳邊的說話聲一靜，便下意識跟著安靜下來，很快，兩人就知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唐少卿?！贝﹫A領上衣，系間色長裙，戴金花簪的春兒女官悄無聲息來到他面前，“陛下有請?！?/br>
    殿內眾人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羨慕嫉妒，不解擔憂，各自有之。

    這幾日，唐不言的名字算是徹底在洛陽城傳開了，黎明百姓說起他無不贊不絕口，各地官吏談及他也是愛恨交加。

    他的一份折子直接在朝堂上把十年前的舊案執意捅了出來，最后劍指法明方丈，要求陛下剝其紫衣，罷其職位，錿其封號，這一下簡直可以說是捅破天了，一時間指責聲不斷，彈劾他的折子如雨后春筍。

    本以為事關其多年好友，他總該有些留情，卻不料這人當真是無情，親自給人送了毒酒不說，把他殺人的事情也照講不誤地說了出來。

    這一下，可把眾人懟得無話可說。

    昨日他又上折復仇狀，要求陛下表彰明庭千，言其該殺但也該旌。

    ——“謂宜正國之法，置之以刑，然后旌其閭墓，嘉其徽烈，可使天下直道??。編之于令，永為國典?！?/br>
    陛下言其有理，卻又按下不發，不少揣摩圣意的人立刻起了心思，彈劾他的，附議他的，一日之間便上疏一百多份，算是用特殊的辦法徹底在洛陽打開了局面。

    那今日找他，是不是為了此事？

    眾人心中頓起波瀾，可當事人卻是波瀾不驚，淡然起身。

    “少卿這邊請?！贝簝翰焕頃蟮钪械谋娙?，恭敬說道。

    秦知宴欲言又止，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坐著。

    “哼?！苯獎t行冷哼一聲，目光在唐稷身上一掃而過，淡淡說道，“少卿年紀輕，脾氣大，閣老也該管教管教，還要陛下多費心思不成?！?/br>
    唐稷神色冷淡，籠著袖子，淡淡說道：“陛下愛之深責之切，如何管教三郎，是三郎的福氣，姜閣老，僭越了?！?/br>
    “是啊?！鼻锕鲾n了攏大紅色的袖子，巧笑嫣兮說道，“別看三郎年紀輕，脾氣大，但本事也大啊，阿娘最喜歡這樣的人了，指不定這次又是委以重任呢?！?/br>
    公主明顯話里有話，深知內情，殿內眾人目光順勢看了過來。

    “二妹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擔憂問道。

    公主眉眼彎彎，眼尾兩側的火焰斜紅便當真如燒起來一般燦爛嬌媚。

    “陛下心思，我怎么敢猜?！鼻锕鳛樗沽艘槐K酒，眼波流動，面靨兩側的小小珍珠隨著唇角彎起而嫵媚貴氣起來，“別說這些事情了，東石山上的別院修好了，三哥什么時候有空來坐一下啊?！?/br>
    鄭顯似懂非懂地接過酒杯，雖不明所以，但聽到meimei這么說，便也緊跟著松了一口氣：“好，過幾日就來?！?/br>
    姜則行眼珠子一轉，顯然順著公主的話想了進去。

    唐稷捏著酒杯的手緩慢摸索著。

    只是宴會結束，唐不言都未回來，是以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誰也沒想到，一直沒回來的唐不言原來是趁著夜色直接出了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