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還是早些去休息吧?！便邂晝乎獠竭^來，“這幾天你都沒睡幾個時辰，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br>
    唐不言看著她換了身干凈的衣服，頭發用發帶隨意攏在一起，整個人像一只懶洋洋的大貓。

    “你怎么不去休息?！彼曇羯硢柕?，伸手揉了揉額頭。

    沐鈺兒低頭一看：“喝這么濃的茶啊，我遠遠就聞到味了，少卿還是趕緊去休息吧，張一王新他們沒這么快?！?/br>
    唐不言搖頭：“我不是等他們，司直怎么不把頭發梳好?！?/br>
    沐鈺兒做了下巴，下巴擱在手背上，半瞇著眼，隨意糊弄著：“不小心弄濕了一點，等會干了再弄?！?/br>
    唐不言嗯了一聲。

    沐鈺兒睜開一只眼，半歪著頭，不解問道：“少卿在想什么？”

    唐不言沉默：“司直有想過兇手嗎？”

    沐鈺兒重新閉上眼，懶散說道：“想過啊，根據現有的線索，可以表明兇手是一個力大無窮，對寺廟很熟悉，對佛法很精通的人，他有機會接觸到佛法大會的請帖，知道千牛衛的守衛安排，他對死者抱有強烈的情緒，但應該很了解很了解幾位死者，我感覺應該是一個和尚?！?/br>
    “相國寺的和尚？”唐不言問。

    沐鈺兒點頭：“對啊，肯定是相國寺的和尚?！?/br>
    “司直有鎖定的目標嗎？”唐不言又問。

    沐鈺兒半張臉壓在手背上，含糊說道：“有一點懷疑，但又解釋不通?！?/br>
    唐不言沉默：“因為你覺得他每次出現都很奇怪是嗎？”

    沐鈺兒倏地睜開眼，臉頰翻個面，斜睨著身側的唐不言：“你也懷疑那個人？”

    “可確實沒有任何證據指向他，因為他一直都在相國寺內，而且相國寺內如今要兩兩結對，他和師兄弟一直在一起，也沒有空余的時間?！碧撇谎跃拖褚幻骁R子，完完全全照出沐鈺兒的心里話。

    沐鈺兒沉默：“對，其實撇開力大無窮這一點，只有他完全符合兇手的特性，但偏是這一點最為重要?！?/br>
    她伸出三根手指：“性空死的那日，他正好輪值休息?！?/br>
    她縮回一根：“玄氣死的那夜，他出現過大雄寶殿?！?/br>
    “不過道善死的那日，他在食堂迎客，有些奇怪，因為按道理他午時受了驚嚇，應該去休息才是，但他當時是堅持要來的，當時他是單獨一人，有很好的作案時間?！便邂晝憾⒅詈笠桓种?，“但是你若是用認真來解釋也完全可以?！?/br>
    “性空的尸體搬運需要力氣，要在蓮花燈上動手腳倒是簡單，但道善手腳被打斷也需要力氣?！便邂晝簽殡y說道，“可他瞧著和少卿一樣是體弱之癥，少卿可以做這些事情嗎？”

    唐不言搖頭。

    沐鈺兒嘆氣：“所以我也猶豫是不是自己相差了，畢竟現在也都是猜測，兇手至今沒有留下任何證據?！?/br>
    “司直有沒有想過……”唐不言注視她憂愁的眉眼，冷不丁開口，“兇手不止一人?！?/br>
    作者有話說：

    在理案子的思路，這個案子準備收尾了，希望能在下個星期給她完結！握拳！

    第98章 瑪瑙死

    刑部

    沐鈺兒一個激靈地抬起頭來, 盯著唐不言冷淡的瞳仁，眼波微動，最后沉默片刻才繼續開口：“若是分成兩個人, 那很多事情確實都說得清了?！?/br>
    兩個人意味著時間線會被雙倍放大，但也意味著整個搜查的范圍也被擴大。

    她心中似有萬千思緒，種種人臉在腦海中閃過，一對又一對, 可到頭來卻只是直接開口：“那少卿覺得另外一個是誰？”

    唐不言抬眸看她, 一雙眼在漫天夜色中依舊顯出幾分清冷之色。

    “司直覺得相國寺之中能有如此武功之人有誰？”

    沐鈺兒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說道：“倒也稱不上武功，只要力氣大就行, 因為這里還沒用的上飛檐走壁的功夫?！?/br>
    唐不言蹙眉：“那大雄寶殿頭頂的那根魚線是怎么悄無聲息地弄上去的？”

    沐鈺兒眨眼，扣了扣臉蛋：“這也不是我吹牛, 這事除了我，誰也不成?！?/br>
    唐不言抬眸看她, 偏見她飛快地眨了眨眼，嘴角抿出一絲笑來：“原來如此?！?/br>
    “真不是我吹牛?！便邂晝涸就嵬崤づぷ纳碜铀查g坐直, 靠近唐不言, 認真嘟囔著，“大雄寶殿太過空曠, 沒有借力的地方, 尋常人很難上去, 若是要上去，那架勢可要很大，因為大部分人的一口氣并不能太久, 而且要這樣直接撲騰上去, 容易碰到頭?！?/br>
    沐鈺兒伸出一根手指, 在空中花了幾道折線，大眼睛撲閃著：“所以大部分人要這樣這樣，蜿蜒前行，少卿懂嗎？”

    唐不言點頭，也跟著煞有其事說道：“司直說得通俗易懂?！?/br>
    沐鈺兒見他當真好像明白一般，這才坐了回去，重重點頭，矜持說道：“就是這樣的?！?/br>
    “所以那根魚線是怎么弄上去的?！碧撇谎月龡l斯理反問。

    沐鈺兒眨了眨眼，輕輕啊了一聲，最后眉心緊皺：“這確實是一個問題，是不是借助了什么工具，之前碰到這么多機關，我也算是大開眼界了?！?/br>
    “司直不是說法明武功很厲害嗎？他可以上去嗎？”唐不言問。

    “我不知道，我沒有和他交過手?！便邂晝褐斏髡f道。

    “但他修習內家功夫，內家功夫對身形輕盈很有幫助，他比陳策這樣修習外家功夫的，更加容易攀爬上屋頂，可他為什么要殺玄氣，兩人不曾見過面，一個是相國寺住持，一個是華宗寺長老，天南地北，怎么會產生的交集?！?/br>
    唐不言眉心皺起。

    “還是先排一下道善的事情，張一把道善遇害的時間段，眾人的口供弄好了?！便邂晝赫f著從懷中掏出一本臟兮兮的本子，那本子的表皮上甚至還有幾滴油滴，縫隙中還有來不及撣干凈的餅碎。。

    唐不言眉間一揚。

    沐鈺兒無知無覺地湊了過來，手中的本子快直接懟到唐不言手邊，還未完全放下，就看到一根修長的，宛若玉雕的手指輕輕地推開本子，隨后點到為止地收了回來。

    ”司直說，我聽著?！疤撇谎哉f回手指，慢條斯理說道。

    沐鈺兒小心翼翼地本子往他那邊又推了一下，突然間覺得手指頭疼，悄悄抬眸，就看到唐不言正垂眸安靜地看著她，然后訕訕收了回來。

    “少卿的潔癖怎么還沒好啊?！彼÷曕洁熘?。

    唐不言木著臉不說話。

    沐鈺兒咳嗽一聲，隨后翻開冊子，一股子濃郁的豬rou味迎面撲來。

    聞味道還挺新鮮，不超過一日的豬rou味。

    唐不言挑眉，似笑非笑：“張一還挺有本事?！?/br>
    沐鈺兒動了動鼻子，憤怒說道：“我都三天沒吃rou了，他哪來的rou，等會我就去嚴刑審問這rou的下落?！?/br>
    寺廟里吃齋茹素，平日里的飯菜連油都少得可憐，頓頓青菜大蘿卜配饃饃，沐鈺兒一向無rou不歡，從第一頓飯開始飯量驟減，每頓靠兩饃饃填飽肚子。

    唐不言敲了敲桌子，拉回某人不甘心的憤怒：“道善?！?/br>
    沐鈺兒憤憤地翻開幾頁，那rou味卻是揮之不散，迎面而來，最后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委屈說道：“肚子餓了?！?/br>
    唐不言垂眸，失笑：“山下應該有農戶，司直要不蹭著夜色去別人家吃一頓?！?/br>
    沐鈺兒焉噠噠地翻開最后一頁，喪氣說道：“案子破了再去吃，想吃好吃的?！?/br>
    “嗯，入夏了，富貴樓也該新出菜色了，他們每年到了夏天都有蓮子羹，里面的料子有山楂片，杏脯干，梅子干，還有奶酪糖，到時再淋上一勺糖漿，酸酸甜甜，很是開胃?！碧撇谎月龡l斯理說道。

    沐鈺兒不爭氣地咽了下口水。

    天氣逐漸炎熱，哪有比酸酸甜甜的東西更能引起注意了。

    “不過現在是吃不著了?！碧撇谎栽掍h一轉，遺憾說道。

    沐鈺兒臉色順勢一垮。

    “不過康成說后山有桑葚，到時候讓張一去摘一點來，放在井水中湃一下也是好吃的?！碧撇谎砸痪湓挿堑梅殖扇?，就像一只鳥，引的沐鈺兒一顆心也跟著上下起伏地飛。

    沐鈺兒長長哦了一聲，隨后皺了皺鼻子，直接拆臺說道：“少卿也挺愛吃酸酸甜甜的，是不是自己想吃不好意思啊?！?/br>
    唐不言點頭：“我確實喜歡酸甜口味，可酸甜口味對司直來說卻是其中之一，我可有可無，司直卻是聊勝于無?！?/br>
    沐鈺兒被人戳了戳軟肋，不由嘆氣：“少卿說得對，但別說了，越說越餓，先看一下是眾人的供詞吧?！?/br>
    她掀開一眼，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張一的狗爬字。

    “道善風評很好啊?！便邂晝撼泽@說道，“幾乎沒有一個人對他有任何不忿，都說他讀書好，性格好，佛經學得快，沉默寡言不愛說話，在寺廟里也很勤快，對小輩友愛，對長輩尊敬，看上去簡直是新一代閃閃發過的人間修佛者?！?/br>
    “會不會和玄氣一樣是裝的？”沐鈺兒去看唐不言。

    “很難。東林寺出自廬山，乃是大寺，分支眾多，人口龐雜，遠非華宗寺可比?！碧撇谎越忉尩?。

    “這些大寺，譬如相國寺中的暗涌，你我為外人，只這三日就能大致看出是有兩派來，東林年代比之相國寺還要久遠，復雜程度只多不少，若是那十多個東林寺僧人都是如此一致評價，很難會是虛偽之態?！?/br>
    沐鈺兒摸了摸下巴：“和尚廟里也有很多事情，一點也不清心寡欲啊?！?/br>
    “人多自然有是非?！碧撇谎缘f道。

    沐鈺兒繼續翻看著，隨后坐直身子，把手中的冊子翻了個面，朝著唐不言說道：“看這里?！?/br>
    沐鈺兒的手指指著一行字。

    唐不言仔細看了看最后老實說道：“看不懂?！?/br>
    北闕祖傳的狗爬字，在記錄口供時，簡直可以用飛起來形容。

    沐鈺兒齜了齜牙：“這個和尚和張一抱怨，說本以為這次來，憑借道善長老的本事可以拿到寺廟主教的位置，讓東林寺的地位更進一步?！?/br>
    唐不言蹙眉。

    “少卿之前不是說沒有這個主教嗎？”沐鈺兒的眼睛從書后露出來，不解問道。

    “確實不曾聽說?！碧撇谎哉f，“陛下這些年借著佛家做了不少事情，不可能再選一個主教來破壞這種平穩，且陛下對佛家已經格外寬待了，若是再選出一個主教，徒生風波不說，禮部那邊的開支便壓不住?！?/br>
    “可我之前上山前，街坊里確實一直有這種傳聞，甚至還頗為熱烈?！便邂晝翰唤庹f道，“你看現在東林寺的人也這么說，所以這個流言從哪來開始起頭的呢?！?/br>
    “而且我還聽說這次有一個宗派叫密宗，長安有個大興善寺的人是密宗起源會過來，甚至還有日本人?！便邂晝和崃送犷^，“我怎么好像都沒看到?！?/br>
    “康成說他們路上似乎遇到問題了，并未趕過來?！碧撇谎越忉尩?。

    “少卿覺得流言可是和這個事情有關？”沐鈺兒冷不丁問道，“不是都說這次佛法大會格外隆重嗎，是不是有人借著這個風聲，把這些人都騙過來，你看連草堂寺這樣的落魄寺廟都千里迢迢趕過來，實在有些可疑?！?/br>
    唐不言嗯了一聲：“這個等會讓人去查，你看看時間上有沒有誰符合一些?！?/br>
    沐鈺兒快速翻看著葉子，最后說道：“道善是申時左右死的，也就是吃飯前后?！?/br>
    “相國寺內武功高強的，除了一眾武僧外，澄字輩的就那個澄心會武功，內外兼修，是一個好苗子，剩下幾位長老下面的也有幾位，也是內外兼修?！便邂晝喊涯切┤说脑捒焖賿哌^，隨后話鋒一轉，“若是按照少卿說的，兩人共同犯案，那會不會有兩個時間點一樣的人相互結伴出門?！?/br>
    “有可能?！碧撇谎渣c頭。

    沐鈺兒抿了抿唇：“那就只剩下澄心和澄明了，兩人那個時候去了前殿天王殿，相國寺販賣的大都符文都在那里，他們去那里清點過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