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弟比我還小，比我還老氣?！背探葜苯赢斨嗣嬲f人壞話，指指點點。

    “我聽說太原程家有一支在許州襄城帶水兵?！便邂晝和嶂^打量著面前之人，“您是嗎？”

    程捷立刻驕傲地停止胸膛：“不巧，正是家父?！?/br>
    “好厲害啊?！便邂晝嚎涞?。

    “小舅舅還好嗎？”唐不言問道。

    程捷點頭，哀怨說道：“好的呢，前些天打我時，還身強力壯地抽斷了兩根藤條，昨夜收到姑父來信，馬上就把我趕出家門，叫來接你了，生怕你在碼頭上吹一會兒冷風?！?/br>
    “唐閣老的信？”沐鈺兒吃驚，“你們早有安排?！?/br>
    唐不言咳嗽一聲，淡淡說道：“嗯，鄭州早已鐵桶一塊，我們再是暗訪也毫無作用?！?/br>
    “那我們要怎么辦？”沐鈺兒不解。

    “打啊?！背探莸靡庹f道，“給他們兩拳頭，我看那個宋林森不爽很久了，整天在我面前裝長輩，看我這次不打得他喊爺爺?！?/br>
    沐鈺兒更加吃驚，瞪大眼睛：“你們打算連夜闖入指揮使府，活捉宋林森啊?！?/br>
    “你不會害怕了吧！”程捷不悅說道。

    沐鈺兒驚詫過后，便覺得有些刺激。

    “什么時候行動啊?！彼拥卮炅舜晔?，“我要去換身衣服?！?/br>
    程捷迷茫地搖了搖頭，扭頭去看唐不言：“什么時候開始啊?！?/br>
    唐不言頭疼地揉了揉腦袋：“小舅舅不會就派你來吧?！?/br>
    程捷點頭，隨即見他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立馬噘嘴，不高興說道：“怎么，我不好嗎？全家我武功最高了，而且我可是昨夜夜宵都沒吃就日夜兼程來找你玩了?！?/br>
    “我瞧著程郎君就很好?！便邂晝盒ξf著風涼話。

    唐不言更加頭疼了。

    “小舅舅讓你來，你就得聽我的?！彼麖娬{著。

    程捷點頭，不甚聰明地說道：“阿耶和我說過了，說我要是壞了你的事，就把我的腿打斷?！?/br>
    “這么兇啊?！便邂晝号踹?。

    “可不是，”程捷立刻委屈說道，“我阿耶只對小表弟好了，全家都對小表弟最好了?！?/br>
    “那可不行?！便邂晝赫f道。

    “閉嘴?！碧撇谎缘ы?，打斷兩人無聊的對話。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笑嘻嘻的閉上嘴。

    馬車很快就匯入人群中，鄭州匯聚各大河流，人潮涌動，攤販擁堵，馬車慢慢悠悠走遠，原本跟在他們身后的人隔著人群打了幾個眼色，隨后各自散開了。

    “郎君，只剩下一條尾巴了?！瘪{車的車夫敏銳說道。

    “知道了，不管他?！背探菡f道，“你瞧，宋林森上輩子大概是老鼠，就喜歡干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br>
    “你們不會真的打算活著朝廷命官吧?！便邂晝簡柕?，“這不是打陛下臉嗎？”

    “抓??！”

    “不是！”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響起。

    唐不言斜了程捷一眼。

    程捷立馬用手指捏著嘴巴。

    “自然不能動宋林森，朝廷命官是陛下的事情，我們今日來鄭州要先去踏青?！碧撇谎砸馕渡铋L說道。

    沐鈺兒和程捷齊齊歪頭看他。

    唐不言莫名覺得自己被一貓一狗盯上了，手指微微有些癢。

    —— ——

    “指揮使，他們和程家那個小將軍接頭了?！?/br>
    指揮使府上，一個瘦小的人跪在地上，低聲說道。

    宋林森穿了一件淺藍色的寬松衣袍，手中盤著三顆色澤油光的核桃，閉眼小憩。

    “就一個人來？”

    “對，身邊只跟了一個小妾?！?/br>
    “哼?！彼瘟稚魂幉魂柕乩浜咭宦?，“倒是風流?！?/br>
    “可不是，那小妾戴著面紗看不清樣子，但身段格外好?！逼腿朔畛兄?。

    “張三李四找到了嗎？”宋林森問道，“殺個讀書人都沒成功，可別被人抓了?！?/br>
    灰衣仆人冷冷說道：“想來是任務沒完成不敢回來了，屬下已經下了生死令，見了人，格殺勿論?！?/br>
    “嗯，處理干凈些?！?/br>
    灰衣仆人：“可要盯著他們一點，雖然我們都收拾干凈了，定要他們毫無頭緒，碰得頭破血流，不過唐家的人一向陰險，萬一故意陷害我們?！?/br>
    宋林森點頭：“盯著點，也別主動暴露自己，但也要讓他們看看什么叫……”

    他睜眼，臉上露出笑來，只是一雙眼睛冷冰冰的。

    “龍來了都得在鄭州爬著過?！?/br>
    灰衣仆人立刻笑了起來：“得了，一定讓這位唐三郎摔一個大跟斗，最好把那張俊臉都摔壞了?！?/br>
    宋林森冷笑：“讓蛟龍幫的人都在蘆葦蕩藏好，給我安分點，不要再惹事了。

    完全不知道被人惦記上的唐不言等人已經登上船，準備去遠點的水面上玩。

    鄭州水道豐盛，魚類眾多，這里的踏青一般都是指水上游玩。

    唐不言正坐在二樓靠窗邊飲酒小憩，沐鈺兒正開開心心地摸著剛送上來的活碰亂跳的魚，嘴里念念有詞。

    “這條鱸魚可以清蒸，這條就紅燒好了，還有鱖魚，鱖魚做鱖魚臛也行，泥鰍可以燒薺菹，鯉魚燒豆腐湯，這條魴魚可以做魚鲙……”

    “你好貪吃啊?！背探菀簧蟻砭吐牭剿乃樗槟?，大聲嘲笑著，“會胖的?！?/br>
    沐鈺兒不高興地抬頭，耳邊的珍珠步搖晃了晃：“一壺酒，一桌菜，人生快活如神仙，你這個傻大個懂什么?！?/br>
    程捷立馬不高興：“小表弟，她罵我?！?/br>
    沐鈺兒也跟著扭頭：“少卿，他先罵我的?！?/br>
    唐不言直接扭頭看湖，置之不理。

    “聽說你刀法很厲害?！背探萏Я颂掳?，“事情結束，賜教賜教，我讓你三招?！?/br>
    沐鈺兒不甘示弱：“我十招之內一定打得你喊娘?！?/br>
    “好了?！碧撇谎砸膊恢@兩個人怎么一見面就吵個不停，實在鬧心，“事情辦得如何了？”

    程捷這次勉強拉回神智，說道：“打聽清楚了，人就藏在白蘆葦蕩深處，我已經找了數十了水性很好的人先過去一步探查了?！?/br>
    “嗯?！碧撇谎渣c頭，“先不要驚動旁人，一步步繞進去?！?/br>
    程捷點頭，握拳：“這次一定把他們的老巢都端了?！?/br>
    “你們不會就這一點人去吧？”沐鈺兒坐直身子，擔憂說道，“聽說蛟龍幫人很多的，這點人不是去送菜嗎？”

    程捷揚眉，神神秘秘說道：“我不先給他送菜，怎么讓他給我做大菜?！?/br>
    鄭州有一條水樣河，里面有一條蘆葦蕩很深很密集，尋常人進了就出不去，常常有人誤入，好幾天后尸體飄出來，所以這一帶也被稱為死亡渡口。

    誰也沒想到這兩年赫赫有名的蛟龍幫的大本營就在這里。

    “要我說，幫主就是太小心了?！毙〈?，一個瘦猴模樣的人不耐煩說道，“這鬼地方壓根就沒人會經過，往常那些小漁民不都殺了嗎，根本就沒人知道這里?！?/br>
    “就是，現在天氣也熱了，到處都是蚊子?！绷硗庖蝗寺N著腳半躺在船上，不高興說著，“還要喂半個時辰的蚊子，手都腫一圈了?！?/br>
    “少廢話，真這么能說去找幫主說道?！睋未侨瞬粣傉f道，“快來換人，別給我墨跡?！?/br>
    兩個瘦猴模樣的人對視一眼，各自嘻嘻笑了笑，卻都躺著不動彈。

    “你，你們！”那高個子臉上浮現出怒氣。

    “你啊，小年輕人還是能者多勞多干一會兒?！?/br>
    “就是，畢竟你現在受三當家器重，也該鍛煉鍛煉了?！?/br>
    兩人一唱一和，就是偷jian?；?，不愿干活。

    撐船的人氣得咬牙，卻又不得不繼續劃船。

    蘆葦被風吹倒，好似江邊生出一層層鱗甲，煙水茫茫，濕云連野，水波身一點點蕩開，又一點點消失。

    “是誰家郎君娘子的游船闖進來嗎？”撐船的人看著不遠處冒出的桅桿，突然說道。

    兩個小瘦猴立馬爬起來，仔細看著：“瞧著還挺有錢，快去抓起來，還能大賺一筆?！?/br>
    “快快，靠過去?！?/br>
    小船一點，緩緩悠悠走了過去，可沒多久，卻突然開始在原地打轉。

    “走??！還不走！做什么啊?！逼渲幸蝗瞬粣傉f道，伸手抹了一把濺上來的水，突然覺得不對勁。

    ——哪來的水濺上來？

    低頭一看，一小腿肚的guntang鮮血。

    他嘴皮子哆嗦一下，下意識抬頭望去，便看到撐船的高個子光禿禿的脖頸，與此同時，湖面上一層層血跡蕩開。

    “啊啊……”

    “別叫?！币粋€沙啞的聲音似乎自水中沉默響起，與此同時，水波一層層蕩開，一個個人頭冒了出來，為首一人手中還拎著高個子的人頭。

    “再吵就殺了你?！币蝗塑S上船，輕松地控制住早已嚇呆了的兩個人，捆起來塞抹布，一氣呵成。

    “走，和小將軍匯合去?！绷嘀X袋的人上了船，低聲說道，“小心點，不要驚動別人?！?/br>
    “是?！?/br>
    一陣短暫的熱鬧后，整個蘆葦蕩重新陷入安靜中，小船在水面留下一道道水波，隨后很快就消失在密集厚重的水叢中。

    “都抓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