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寫?！便邂晝翰荒蜔┣昧饲米雷?。

    少東家只好提筆，一邊寫，一邊不甘心的抱怨著：“司直可千萬不要說是我干的，不然這些人一定會把我撕碎的?！?/br>
    沐鈺兒掃了一眼名單，果然是目前還在開著的幾家藥店，里面甚至還有一家百年老藥店。

    “你昨日可在店中，可有聽到什么動靜？”沐鈺兒收好名單，隨口問道。

    少東家神色猶豫。

    “老實交代?！彼槃萸昧饲米雷?，威脅著。

    少東家嚇得一個哆嗦。

    “我昨日去富貴樓玩了一會兒，怕家中母老虎發現，便在樓上西面睡覺，離風車遠一些也沒這么吵，到后半夜的時候……”少東家眉心緊皺，臉色微微發白，“我好像聽到有鬼哭的聲音了?！?/br>
    沐鈺兒心中一動。

    “你起來看了嗎？”

    少東家和她面面相覷，隨后膽怯搖了搖頭：“沒呢，膽子小?！?/br>
    沐鈺兒無語：“我本以為你只是眼睛耳朵不好使，現在發現原來是你腦子不好使?！?/br>
    —— ——

    “那小二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他好像沒腦子?！睏钛苑菬o奈說道，“一問三不知，偏偏也不是說謊的樣子，好像是真的天生腦子少一跟弦?！?/br>
    沐鈺兒也跟著無語：“大概是回春堂特色吧，那少東家也活像腦子缺一塊?！?/br>
    兩人剛上了安然橋，就看到張一騎著小毛驢慢慢悠悠走過來。

    “趕集回來啊?！便邂晝盒Σ[瞇說道。

    張一爬下小毛驢，委屈說道：“毛驢的腳程就是這樣的，也不是我的問題?！?/br>
    小毛驢大眼睛也跟著撲閃一下，嬌嬌地咩了一下。

    “少廢話，這一代有鬧鬼傳聞，你帶人盯著點洛水，還有走訪一下這一帶的人，看看這幾天都有什么異樣沒有?！便邂晝悍愿乐?。

    “鬧鬼！”張一大驚，看向洛水的視線頓時警惕起來，“什么鬼？”

    “裝神弄鬼?！便邂晝簯醒笱笳f道。

    “我得去看看那些尸塊了，這里就交給你了，對了還有那個回春堂的少東家，叫人盯著他?！?/br>
    “好咧！”

    楊言非跟在身后猶豫問道：“這人倒賣藥材，要不要找洛陽尹把人抓起來?！?/br>
    沐鈺兒牽著韁繩，淡淡說道：“洛陽尹是個糊涂蛋，最會兩件事情，一個是裝糊涂，一個是裝死，這事他不會管的，而且這人留著，我還有個大用?！?/br>
    楊言非皺眉：“如何用？你是覺得和尸塊那案子有關?！?/br>
    “放長線釣大魚?！便邂晝豪湫?，“和不和尸塊有關還不清楚，但我倒要看看倒賣草藥的到底是哪群人?！?/br>
    楊言非忿忿說道：“這些人若是戰亂時期就是發橫財的賣國賊，不但不揭發這些事情，反而助紂為虐，美其名曰是為了百姓有藥吃，說自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把自己標板成高高在上的神人，簡直是寡廉鮮恥，不知所謂?！?/br>
    沐鈺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翻身上馬：“不必為這些人生氣，時機到了，自然就可以收拾他們了，現在先把尸塊的事情查清楚?！?/br>
    楊言非點頭，仰頭看著她：“你先回北闕，我去一趟洛陽府看看最近有沒有人報失蹤的，大活人莫名其妙失蹤總該有點線索的?！?/br>
    兩人很快分道揚鑣，沐鈺兒冒著逐漸變大的雨回到北闕。

    “菲菲呢?！便邂晝喊阉蛞逻f給任叔，隨口問道。

    “在停尸間呢?！比问逭f，“東西剛送過來，她就過去檢查了?！?/br>
    沐鈺兒點頭，穿過第一進的院子，來到第二進的右廂房。

    今日天色昏暗，右廂房早已點滿蠟燭，燈火通明，照得房中正在認真擺弄尸體的紅裙女郎莫名有些驚悚。

    “看出什么問題沒有?！便邂晝好鏌o異色地套上麻衣和羊腸套，接過記錄的本子，隨口問道。

    陳菲菲扭頭，一雙眼睛莫名晶亮。

    “有兩個?！彼龤庖粽f道，一雙眼睛倒映著閃耀的燭火，鬼氣森森，“你先想聽哪個？”

    沐鈺兒看著白布上毫無人形的尸塊，直接說道：“你想先拿哪個嚇唬我，你就先說哪個?！?/br>
    陳菲菲咧嘴一笑：“這里有兩具尸體?！?/br>
    沐鈺兒瞬間抬眸，再一次看著那一塊塊尸塊，揚眉：“你確定？”

    陳菲菲指了指白布上明顯被分成兩堆的尸塊：這是兩具尸體目前能拼湊的樣子，兩個人連一條腿都不能完整拼出來?！?/br>
    “這幾日風大，風車速度快，尸體太零散了，而且連腦袋都沒有?！便邂晝赫f。

    陳菲菲點頭，隨后從正中處撥弄著兩塊慘白色尸塊：“但運氣比較好，有這兩塊盆骨被撈上來了，盆骨不算大但比較硬，洛水上的那座風車實在太大了，不屑這種小東西，反而留下這個證據?！?/br>
    她直接把其中一塊稍小的長形尸塊捧起來，露出一面還帶著血蔭橫截面，悠悠說道：“你看這個骨頭整體狹長又高，而且深，呈漏斗狀態，這個位置是盆骨上口，前后距離小，這是典型男人的盆骨，因為男人不生孩子，所以總體長而窄?！?/br>
    沐鈺兒仔細看了片刻，點了點頭。

    陳菲菲又捧著另外一塊，這一塊明顯更大一點：“你再這塊，整體偏大，但很矮，卻很輕?！?/br>
    她把東西遞到沐鈺兒手中，也順手把那塊男的盆骨送了過去。

    沐鈺兒一手一個，上下比劃了一下。

    “確實，這塊大卻輕一些?！?/br>
    “對，而且你看她的開口是圓形的，前后距離大，寬但淺，里面呈一個圓桶樣子，這就是一個女人的盆骨，這些都是因為這里是胎兒出來的通道，所以要為胎兒鋪路?！?/br>
    “所以這里有兩具尸體？”沐鈺兒嚴肅看著白布上的零散尸塊，不過十八塊，連一個人的都湊不齊，更別說是兩個人的了。

    “但是拼不出一具尸體?！标惙品坡柤?，“第二個就是兩人是死前被人分尸的?！?/br>
    沐鈺兒目光一凝。

    “也就是說兩個人活著被分尸的?！标惙品坪V定說著。

    “兩具尸體無身高無體重，這具男性腰部右側有一個桃花紋，女性沒有任何特征，懷疑生前被人分尸，骨頭都有紅色紋路和淡淡血蔭，骨頭端損處皆有血暈色，今日無日光，若是天氣好，放在日光下就會發現骨頭是紅潤的?！?/br>
    “是被人分尸還是……被風車分死？”沐鈺兒問道。

    “骨骼面干凈利索，若是人為分尸便是你這樣的本事都不能這樣平整?！标惙品瞥烈髌?，“我推測最大可能是風車直接把人切碎?！?/br>
    沐鈺兒瞳仁一縮。

    “你是說，認識在活著的時候被投入風車的……”

    陳菲菲臉色嚴肅點頭。

    “目前找到的是男性的半截右手手掌、臂骨、股骨、膝蓋骨、半截左大腿、半截右小腿，一只右腳掌?！标惙品频氖肿陨隙侣齽澫?，一個個解釋著，“這人的手掌上有繭，手臂無明顯肌rou，半截下小腿有三寸，但rou松垮，大腿缺一截共計十一寸，偏瘦，膝蓋骨沒有明顯損傷，腳掌偏瘦，腳趾正常，無明顯標記繭子?！?/br>
    沐鈺兒在案記上快速寫著，腦袋卻不停地思考著：“可能是讀書人，偏瘦，身高大概六尺左右，腰部有桃花紋?！?/br>
    “對，目前尸體是如此指向的，至少不是干苦力的人?！?/br>
    沐鈺兒停筆，仔細打量著那具零零碎碎的尸體：“能看出幾時死的嘛？入水前是清醒的還是昏迷的嘛？”

    “沒有找過頭顱和喉骨，所以看不到到底有沒有嗆水的痕跡，不知是昏迷還是清醒，但風車巨大的絞殺，便是下了十倍蒙汗藥，風葉落在身上，也該清醒了?！?/br>
    陳菲菲自己說著說著都疼得齜了齜牙：“兇手有點心狠手辣?！?/br>
    “落水水流這般喘急，尸體位置不固定，加上春日的水還比較寒，皮膚上的尸斑至今還沒出現，你看，只有這塊手臂上的有一點點淡紅色的不明顯的斑塊，有點像被凍傷的感覺，尸斑是在人在死亡后一道兩個時辰小時出現，經過六道七個時辰發展到最高度，十二到十八個時辰是完全固定下來后不再轉移?！?/br>
    陳菲菲伸手積壓手臂那一塊尸斑，那淡紅色的血痕立馬變成慘白之色?！斑@人情況有所不同，是尸塊本就很難形成尸斑，加上浸在水里，三月春寒料峭，洛水更冷，我判斷大概四到八個時辰，我還需要時間去驗證，用鹽白梅等一塊塊貼覆才能看尸斑到底會不會顯眼，至少要一天時間，才能確定出再縮小一點的時間，但很難縮到平常尸體的一兩個時辰內?！?/br>
    陳菲菲蹙眉：“尸塊實在太小了，若是能找到腦袋就好了?！?/br>
    “腦袋會被直接絞碎嗎？金吾衛說水下腸子內臟全都被絞碎了?！便邂晝阂荒槆烂C地問道。

    “應該不會，腦袋的堅硬程度超乎想象?！标惙品票葎澚艘幌?，“但大概是掉在風車附近，撈不到了?！?/br>
    沐鈺兒嘆氣。

    “那女的呢？”她看向那具尸塊明顯更少一點的尸體。

    “這女的生過孩子，還有花柳病?！标惙品浦噶酥改菈K盆骨以及下面的半截rou塊，rou塊上有深褐色的疤痕。

    沐鈺兒神色一凝。

    女人一般這種病無外乎兩種途徑，一種自己就是花柳巷的人，一種被自己的枕邊人傳染的。

    “這女人有一截頸骨四節，兩節下臂已完整，七寸，盆骨一截，會陰處一塊，右小腿少一節七寸，腘骨兩只完整，左小腿脛骨一截，八寸，左腳掌完整，大約八寸，這女人腿長，腳小，看膚色并不粗糙，手腿肌rou少，腳掌心無繭?！?/br>
    陳菲菲直腰，慢條斯理說道：“推斷此人應該家境不錯，不曾做過活，身形修長纖細，五尺半以上，生過孩子，生活的環境并不算平順，還有我猜測她應該三十幾歲了?！?/br>
    沐鈺兒心神一震：“為何這么說?！?/br>
    “這個骨頭三兩了，正常人譬如你這樣的年紀，這四節加起來大概會有四兩，年級越發，骨頭會越輕，這人這個輕度，大概三十靠近四十?！标惙品颇闷鹉撬墓澾€帶著皮rou的頸骨，放在一側的小秤上，比劃給沐鈺兒看。

    “這個年紀若是花柳巷的人十有八九是暗娼了?！便邂晝悍治鲋?，“這男的有花柳病嗎？”

    陳菲菲搖頭：“不確定，他的會陰都沒找到，現在尸體上也沒有明顯的跡象，有三個可能，第一得病的時間短，第二沒有得病，第三有病發的尸塊都沒找到?！?/br>
    “人總不會自己不要命的跳入風車旋渦中，捆綁或者毆打的痕跡一點也看不出嗎？”沐鈺兒蹙眉，看著白布上的兩具尸體沉默。

    “我能把這些上鍋蒸一下嗎？”陳菲菲問。

    沐鈺兒抬眸看她。

    “這幾日都是陰天，天也冷，尸體在水中至少浸泡了六個時辰，所以所有正常人該有的體表特征都不顯示，不顯示卻不代表沒有，尸體是會說話的，所有我們只要把重新放置在高溫下，再用酒醋一點點貼上去，尸體上到底有沒有被毆打過的痕跡就會顯示?！?/br>
    上鍋蒸尸體一定會破壞尸體，如今死者還未找到家屬，若是之后找到了，死者家屬不同意，鬧起來便是北闕理虧。

    沐鈺兒抿唇：“你再仔細看看還有什么線索，我去找人找個批復手續?！?/br>
    “唐不言哪里去了？”陳菲菲不悅說道，“好歹是我們新上峰，來了一天人就不見了，這事怎么也要他拍板才是?！?/br>
    沐鈺兒慢條斯理地燒著辟邪丹，任由淡淡的木香縈繞在鼻尖：“我現在去唐府找他?！?/br>
    陳菲菲點頭：“辟邪丹和三神湯不多了，但我昨日去南市各大藥鋪，藥價漲了不說，白術和川穹花錢都買不到了，我常年購買的蘇和香丸是在南市木樨街的局方堂里買的，如今因為缺少大量草藥也關門了，這里只剩下一瓶十丸了?！?/br>
    蘇合香丸是每次驗尸都需要含在口中的，可以辟除惡氣，效果特別好，至于辟邪丹和三神湯一個是辟死氣，一個是辟穢氣，一旦全都售空，菲菲這邊的驗尸便做不下去。

    沐鈺兒嘆氣：“最近先節著用用，我已經找到一點草藥事件的眉頭了，等這具尸體破案了，就把這群禍害一鍋端了?！?/br>
    “一窩水匪不除，端一窩還有一窩?！标惙品破沧?，“上面的人到底怎么想的，難道就任由他們這般欺上瞞下，擾亂洛陽?！?/br>
    沐鈺兒神色凝重，把麻衣手套慢吞吞脫下來。

    “這女的有可能是花柳巷的人或者暗娼，我讓人去看看?！便邂晝鹤屑氄f著，“男的除了那個紅色桃花標記就沒其他痕跡了嗎？”

    陳菲菲搖頭：“這個案子毫無頭緒，若是張一他們也排查不出線索，只怕要成為無頭公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