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嘉瑪是這場派對的主角，無論德里斯想利用派對做什么，他斥鉅資包下這艘游輪總歸是為了給她慶生。雖然x小姐不清楚他到底花了多少錢，但按照平時散客的船票價，德里斯少說也花了300萬美金，還不包括餐飲以及演出費。

    現在是晚上11點，游輪上的夜生活才進行到一半，沒有散場的跡象不說，那些富家千金和公子哥反而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越玩越瘋。這個時候嘉瑪一個人跑出來，鬼鬼祟祟地溜到船尾，確實很可疑。

    x小姐偷偷跟在她身后，怕高跟鞋有聲音，脫了鞋子提在手上，下了幾層之后，越發覺得疑惑。

    一開始x小姐猜想她也許是累了，想回去休息。嘉瑪同樣住在十二層，和派對在同一層。如果她想回自己的房間，只需從船中的樓梯走回去就行，沒必要繞個大圈子來到船尾，更何況她一開始是直奔電梯而來的，要不是看到紀延澤和x小姐堵在門口，也不可能改為消防通道。

    x小姐跟著她一路往下，終于見她在二層停了下來。

    嘉瑪推開消防樓梯的門出去，x小姐怕跟丟了，也趕緊跟上。她從門后探出頭，只見嘉瑪直直地往船頭走，周圍沒有一個人。

    這艘船除去負樓層，甲板上共有十五層，四層及以上都是允許客人自由活動的。x小姐在上船時就被房間的專屬管家告知，四層以下是工作人員活動區域，禁止客人參觀逗留。如果有人誤入這個區域，會被員工禮貌地請回。

    嘉瑪怎么會到二層來？看她一路往下沒有猶豫，就知道她的目的地很明確。難道她和什么人有約？

    十二層和二層雖然都有露天結構，但不一樣的是，十二層露天的娛樂設施集中在船中部，船首很短，并且沒有伸出海面。也就是說，你從十二層的船首跳下去，只會掉到二層的甲板，不會掉進大海。

    而二層的船首有一大片空曠的區域，是真正意義上的船頭。

    游輪規定客人不能下到四層以下，有部分原因也是怕有人會模仿《鐵達尼號》，在船頭上演男女主的經典動作。

    萬一搞不好掉海里，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x小姐眼見著嘉瑪還在往前走，就要走到船頭的最前方，一下子心臟吊到嗓子眼。

    她不會想不開吧？

    現在所有人都在十二層狂歡，音樂大到她在這里都聽得一清二楚，要是嘉瑪跳海，誰都發現不了。該死！四層以下不是工作人員的活動區域嗎？怎么一個人都沒有？難道全都去樓上湊熱鬧了？

    x小姐顧不得太多，眼下也不管會不會暴露自己，直接沖上去大叫：“別！嘉瑪！別去那邊！”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像《鐵達尼號》的男主杰克，而嘉瑪就是女主露絲?，F實總是如此戲劇性。

    “嘿！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海水冰冷刺骨，你跳下去就像跳進冰塊里沒什么兩樣，絕對不會好受?！眡小姐彎腰靠近，壓低姿態以便不給她造成壓力。

    嘉瑪聽見背后有聲音，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她，居然翻了一個白眼。

    “我沒有想跳海?！彼裏o奈地嘆氣，“雪麗小姐，你怎么在這里？”

    船頭的風特別大，嘉瑪的聲音與呼嘯的風聲糾纏在一起，模糊不清。

    x小姐的頭發被風吹得糊了眼睛，她只能不停地把頭發撥向腦后。

    “你說什么？”

    “我說我腦子很清醒！我不會跳海！我只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呃，吹吹風什么的?！?/br>
    “你確定要在這個鬼地方吹風？”x小姐忍不住笑，在離她還有一米的距離停下，向她伸出手，“雖然我不是杰克，但是你愿意跟我走嗎，露絲小姐？”

    “少來?！奔维斠残α?，“《鐵達尼號》可不是什么好結局?！彼q豫了一下，拉住x小姐的手，“你說得對，這個地方確實不適合吹風。我只是心血來潮想下來看看，我們去那邊吧?！彼钢搨让?，救生艇的下方——那里有休息用的長椅。

    救生艇懸掛在二層的墻壁上，像一個天然的棚頂。如果不是掛得那么高，x小姐覺得那里面可能更適合說悄悄話。

    “生日快樂?！眡小姐又說了一遍。她和嘉瑪并肩而坐，中間保持著一小段距離?！敖裢硎悄愕呐蓪?，你為什么不在上面跟你的朋友一起玩？”她雙手撐著屁股下的椅子，鞋子放在旁邊，兩隻腳伸直了，交叉在一起，左右搖晃。

    嘉瑪栗色的頭發高高地盤在頭頂，發絲因為海風有一些凌亂。也許是剛剛那段愚蠢的cosplay對話，讓她卸下了一些防備。她放松下來，笑了一下，“生日？”她側頭看了看x小姐，也學著她脫了鞋，伸直雙腿，盯著自己的腳尖，“你們都以為今天是我生日對嗎？”

    難道不是？x小姐投出反問的目光。

    “我的生日是冬天，11月25號，跟夏天沒有半毛錢關係?！奔维斆蛄嗣虼?，就像是看透了一般笑道：“與其說是我的生日派對，不如說是我爸的聯誼，是他挑的日子，他只是想找個理由跟他商業上的朋友聯絡感情?！?/br>
    “至于我的朋友……”嘉瑪搖了搖頭，“你知道我最想邀請的人是誰，他沒有來?！?/br>
    “抱歉?！眡小姐苦笑。

    “你是應該道歉?！边@句話她用了責備的口吻，但眼里卻沒有半分埋怨，“我后來知道了，你其實根本沒有懷孕對不對？你和文基里昂想拆散我們，因為我爸是你們的競爭對手?！?/br>
    自己女兒和俄羅斯總理兒子的婚事告吹，德里斯肯定派人去查了其中緣由，嘉瑪知道真相也不奇怪。不過這是沒辦法的事，x小姐心想，如果嘉瑪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和文揚絕對不干涉伊利亞的戀情。她對嘉瑪本人沒有任何偏見，只是立場不同。

    “你告訴伊利亞了嗎？”x小姐問。

    “沒有?！奔维數?，“告訴他又怎樣？我不知道該說他性格善良還是軟弱。他今天能為這件事躲著我，明天也能為別的事放棄我。在他眼里，家人，和諧，安定，比什么都重要，我又何必挽留這段感情，然后終日為此患得患失？”

    x小姐挑眉，很意外她看得如此通透，該說不愧有夏家的血統嗎？

    “可你還愛他?！眡小姐說，“你想邀請他來參加派對。如果沒有我，你們進展順利，他也許今晚會跟你求婚?！?/br>
    嘉瑪哈哈大笑，“想讓伊利亞求婚，那得先等他問過他爸爸、mama、弟弟，還有十里八鄉的親戚。萬一有人不同意，他的罪過可就大了?！?/br>
    x小姐聽出她在諷刺她，尷尬地收回伸出去的腳，撓了撓頭，“好吧，我的錯?！?/br>
    兩人又沉默了。

    嘉瑪抬頭看著眼前的大海，黑漆漆的海面在夜晚暗潮洶涌。白天的時候，碧海和藍天連成一線，界線分明，到了夜晚，那條線消失了。

    它們漆黑一片，糅雜在一起，不分你我，卻也沒有絲毫違和感。

    “你怕黑嗎？”嘉瑪突然問。

    “算，算是吧?！币姓J這點真的很沒面子，x小姐試圖挽尊，“現在好多了，小時候我睡覺一定要開燈，現在嘛，只要睡前不看恐怖片就行?！彼α诵?。

    嘉瑪也回了一個笑，“我也怕黑，但只要旁邊有人就行，就是房子里一定要有人。在野外徒步旅行的時候我也喜歡和別人結伴而行?！彼噶酥笜巧?，“只要船上有人，我在哪里都不害怕?！?/br>
    “那你這不叫怕黑，應該叫怕寂寞?！?/br>
    嘉瑪想了想，說：“也許是吧?！?/br>
    “我爸說，在我一歲不到的時候，我媽就死了。他一個人無法做到一邊打工一邊照顧我，所以就帶我一起回了老家?！奔维斕魍畈豢蓽y的大海，平靜地敘述：“他出生在一個義大利古老的大家族。當年他和我媽私奔，把家里攪得天翻地覆，他爸爸，啊，也就是我爺爺，甚至在公開場合宣佈斷絕和我爸的父子關係，將他從家族里永久除名?！?/br>
    “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回來，還帶了一個女兒?！?/br>
    “后來我叔叔告訴我，他是求了我爺爺很久，才讓家里接受了我。爺爺說，會承擔撫養我的費用，直到我成年。但是他不會給我爸一分錢，我爸想要活下去，只能自己去找工作，家里不會給他任何幫助?！?/br>
    嘉瑪說的叔叔，就是德里斯的親弟弟。在去阿爾泰山之前，文揚跟x小姐說過，嘉瑪邀請伊利亞加入的那個野外探險俱樂部，背后的經營者就是嘉瑪的叔叔?？梢娂维敽退迨逯g關係應該很好。

    “我想，他能有今天的財富，應該吃了不少苦吧?！?/br>
    “你們沒住在一起嗎？”x小姐問。她的眼睛盯著腳下的甲板，聲音很從容。

    “沒有，他把我留在了爺爺家，自己一個人去外面打拼?！眡小姐聽出了她聲音里的一絲寂寞?！暗吕锼辜易鍝碛幸粋€小莊園，當時除了我，我爺爺，奶奶，還有大伯、姑媽、叔叔，三家人住在莊園里?！?/br>
    “我大伯有一對雙胞胎兒子，姑媽有一個女兒，叔叔還在上大學?！?/br>
    “我記得我十歲生日那天，剛好是一個週末。那天早上我起床，還沒走到餐廳，就聽見里面的歡聲笑語?！?/br>
    “那三個孩子正在討論一會兒去游樂園要玩什么項目，中午去哪里吃飯，下午去買什么玩具。我那時天真地以為他們要給我一個生日驚喜，所以我很開心地跑過去，想說我都聽到了，你們不用瞞我了?！?/br>
    “結果……”嘉瑪撫著額頭，面對x小姐，露出一個悲傷的笑容，“我真傻，之前他們從來沒有人記得我的生日，怎么會在我十歲這天給我準備驚喜？”

    “他們一看見我，就像嘰嘰喳喳的鳥兒受到了驚嚇，一瞬間鴉雀無聲?！?/br>
    “他們尷尬地說，嘉瑪早上好，然后低下頭，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餐，就這樣從我身邊穿過，離開了餐廳?！?/br>
    “你知道，后來……反正這一整天，沒有人提到我的生日。他們去了游樂園，去了高級餐廳，買了一大堆玩具。但是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跟說我生日快樂?！?/br>
    “其實他們并沒有對我做過什么很過分的事。他們受過良好的教育，很禮貌，舉止得體。但是，你就是能感覺到，你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br>
    “他們的小團體，從來沒有想過要接納你?！?/br>
    “那是一種，被孤立在外，被遺忘，被刻意忽略的……怎么說，寂寞感？”嘉瑪聳了聳肩。

    x小姐很想把她攬進懷里，抱著她的頭好好安慰她。她太能理解那種孤獨感了，她曾經也是這么過來的。但是介于她們還沒有真正消除隔閡，她怕這個舉動會嚇到她，于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過我爸每年都會給我寄生日禮物，不管別人怎么說，在我看來，他是個好父親。他工作很忙，但只要有空他就會來看我，有時候他會和我叔叔一起，帶我出去旅行。在我學生時代我就已經去過很多國家，我叔叔熱愛探險，熱愛一切能讓腎上腺素飆升的運動，托他的福，后來我也熱衷此道，并且樂在其中?！?/br>
    “你去過中國嗎？”x小姐問。

    “中國？”嘉瑪的表情有一絲微妙，“不，沒有?！?/br>
    “你不想去看看你母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x小姐近一步試探。

    嘉瑪看向她，驚訝之后反而想通了，“你知道了？也對，你當然知道?！彪m然她一直在刻意回避，但她們今晚聊了這么多，也是時候攤牌了?！拔襪ama和你mama是孿生姐妹，這件事是我成年之后我爸告訴我的?！?/br>
    “他說你家的家產我也應該有一份，但是希望你能懂，我對軍火毫無興趣，對金錢和地位也沒有野心。比起那個，我更喜歡自由自在?！?/br>
    x小姐笑道：“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br>
    嘉瑪給了她一個“你懂我”的眼神，兩個女孩相視而笑。

    x小姐感覺她們的距離又拉近一分。

    嘉瑪曲起一條腿，抱在胸前，嘆道：“我是真心喜歡伊利亞，不是因為什么見鬼的政治意義。雖然我爸刻意安排了我們相遇，我叔叔也在背后推波助瀾，但我不會勉強自己去喜歡一個并不吸引我的人?！?/br>
    “他真的很溫柔，也很善良?！奔维斢孟ドw托住臉頰，就像一個和閨蜜訴說戀愛心事的少女，羞怯又純真，“有天我在俱樂部寫我的旅行心得，他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拉響一個小禮炮，說祝我生日快樂?！?/br>
    “成年之后我就很少過生日了，我自己都快忘了。他說他填俱樂部成員表格的時候看到了我的表格，然后就記住了我的生日?！?/br>
    “雖然那個禮炮的彩帶落得到處都是，我們后來不得不花時間把休息室打掃乾凈，但是?！奔维敎厝岬匦χf：“我真的很開心，發自內心覺得很開心?！?/br>
    x小姐握住她的手，“我以后也會記得，表姐?！?/br>
    嘉瑪愣住了，這個稱呼太讓人意外，以至于她身體僵住，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不，謝謝，我是說，你不用安慰我或者同情我?！彼艁y地說：“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br>
    “聽著，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可能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眡小姐用一副極其嚴肅的表情，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但我絕對沒有騙你?！?/br>
    看她那么認真，嘉瑪也跟著緊張起來。她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開玩笑道：“你不會要告訴我你要跟伊利亞訂婚吧？”

    x小姐無視了這個不好笑的笑話。

    “你的母親，我的小姨，夏晴洲。她沒有死，她還活著，并且非常非常非常想念你?！?/br>
    “你愿意跟我回中國，去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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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iii：我當年坐游輪的時候，就是因為想體驗一下在船頭飛翔的感覺，結果電梯門一開，一群工作人員像看外星人一樣把我包圍了【……啊然后我就被他們“禮貌”地請回了電梯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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