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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剛亮,周韻頂著黑眼圈起床去洗漱。 后半夜翻來覆去沒睡著導致整個人都不舒服,早知如此,就不應該打那個電話。她在心中懊惱。 洗漱完,手機在床上響了,周韻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迅速回到自己房間看了眼來電顯示。 松了口氣,她接過電話,“鄭妮?” “喂喂喂?” 對方那邊風聲呼嘯,脫口而出的話都被吹散,“啊,喂?周韻你回來啦?” “嗯,我昨天下午到家的?!?/br> “出來玩呀,我在來你家的路上?!编嵞莘怕四ν熊嚨乃俣?,“你有時間不?” “嗯……”周韻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好吧?!?/br> 她和鄭妮也算一起長大的,自從爺爺不在以后,她就離開這里去了外婆那邊上學,年未回來的這幾天,鄭妮總會來找她玩。 和這里其他一起長大的小孩聚個餐。 她和他們的關系都很一般,幾乎都沒怎么說過話,不過平常和鄭妮也不怎么聯系,勉強算是普通朋友。 只是鄭妮喜歡熱鬧,每年都會組織大家一起。 她不是年年都參加,只是今天著實不知道該怎么和某個人相處。 算逃避,或許也算解脫。 * 周韻見到鄭妮第一眼沒認出來是她。 她剪頭發了,成了干凈利落的短發。 記憶中的鄭妮還是長發及腰的小女孩。 不過唯一沒變的,就是她依然和從前那樣和自己打招呼。 “周韻!”鄭妮揮著手,“我在這里,走上車!” “來啦?!敝茼嵈骱昧祟^盔,坐在她身后,忍不住感嘆:“你會騎摩托車了啊?!?/br> 鄭妮驕傲道:“可不,十八般武藝全能?!?/br> 周韻笑了一會兒,見上了街道,沒再和她搭話。 目的地是一個經營了很久的飯館。 人很多,可見生意興隆,只不過環境衛生不是那么好。 他們的包廂訂在二樓,人應該還沒到齊。 周韻夸著鄭妮真積極,沒想到推開包廂門看見了更積極的人? 宋正廉坐在對著門的位置,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抽著煙。 包廂里面煙霧繚繞,有些嗆人。 鄭妮掃了眼他手旁邊的煙灰缸,先開了口:“抽這么多不怕死掉啊?!?/br> 被聲源所打斷,宋正廉抬頭,目光由渙散到聚攏,最終對上鄭妮的視線,“啊……有點無聊?!?/br> 鄭妮滿不在意道:“看來赴我的約很讓你無聊咯?!?/br> “沒?!彼握鐭燁^,壓低聲音說了幾句,然后掛了電話。 “和誰打呢?” “吳林侃。他們快來了?!?/br> 周韻有些尷尬地坐到了靠近角落的椅子上,畢竟她連他們很多人的名字都不記得,覺得交談簡直是種變相自我虐待。 有點后悔,早知道不來了。 這點后悔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后變得更為強烈。 領頭進包廂是吳林侃,嘴里面飆著臟話,估計是和底下的人起了爭執。 果真。 “cao他二大爺的?!眳橇仲├_椅子,極為惱火地坐下,“底下一堆傻逼,老子真服了?!?/br> 鄭妮順口搭話:“咋了?!?/br> “不是我說你,”吳林侃單手點著煙,口齒略微不清:“你能不選個好地方,整得吃飯心情都沒了?!?/br> “你愛吃不吃?!编嵞菀幌戮筒凰?,“別對著我抽煙,最煩煙味?!?/br> “你還……” “吳林侃?!鄙献乃握傲怂宦?。 被點名的人翻了個白眼,沒再多說。 “行啦?!比诬缱洁嵞菖赃?,當起和事佬:“大家一塊出來玩的,沒必要在這里生氣 ?!?/br> 身后的張豪也連連點頭,“茜茜說得對?!?/br> “你們倆小情侶別一唱一和……” “怎么就一唱一和了……” “欸,這不是周韻嘛?!?/br> 不知道哪里來的聲音提起了周韻,讓原本編輯短信的她驚慌失措,“啊……” “是我喊來的,”鄭妮重新恢復了興致,“去年沒給叫出來,今年叫出來了。怎么說大家曾經也是一個學校的,偶爾聚一下也算交個朋友嘛?!?/br> 周韻默默點頭,苦惱之際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無論這個人是誰,這通電話真是救了她一命。 定睛一看…… 算了,這條命也不是非救不可。 掛斷電話后,她將對話框里的文字全刪了,重新打下一行字:“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接電話,在和朋友吃飯?!?/br> 信息前腳剛發出,電話后腳又跟來。 “對不住各位,”周韻緩慢起身,面露歉意,“我出去接個電話?!?/br> 出了包廂后,周韻接通了持續震動的電話。 主要是還不知道怎么和他相處,所以她連“喂”都沒說出口。 “在哪吃飯?” 譚逸含著煙,聲音很低。 “說了你也不知道……”周韻找了個安靜角落,手指刮上旁邊的柱子,老舊的石灰緩緩掉落。 對面很久都沒有回話。 只有非常輕微的吐煙霧的聲音。 在她準備掛電話時,又聽見那邊說了一句:“真沒良心?!?/br> 聞言,周韻實在忍不住反駁:“你還真當自己當我長輩了啊?!?/br> “表哥不算長輩?”譚逸將滅了的煙蒂投入垃圾桶里,換了個手拿手機,嗓音帶著淡淡的笑:“還是說,你不把我當哥哥?!?/br> 石灰刮落了好大一塊,她一邊想著等會要幫別人給掃掉,一邊無法呼吸。 渾身驟起一種莫明的緊張,這么冷的天氣里,包廂外沒有空調,握著手機的掌心卻出了很多汗。 眼前浮現出很多種的回答。 可是話到嘴邊,還是以玩笑終止:“我不把你當哥哥的話,你早就啞在了我見你的第一天?!?/br> 譚逸笑得肩膀直顫,抬頭看了眼對面的飯館,“嗯行。要回家了給我說一聲,我來接你?!?/br> “謝謝,不用你接?!敝茼崚鞌嚯娫?,處理完地下的石灰后去了趟洗手間。 對著鏡子中的自己長長地舒一口氣,她感受到水流通過掌心流入胸口。 人冷得瑟瑟發抖,心跳得砰砰不止。 一直到回到包廂,陣陣暖風襲來,整個身體都還是僵硬的。 餐桌上了菜,鄭妮招呼著她嘗嘗看,她說好,沒什么食欲地吃了一點。 服務員上了酒,鄭妮又問她要不要來一杯,她想了想,也沒拒絕。 從小到大,周韻還沒喝過酒,淺淺嘗了一小口,發現又辣又澀,初體驗非常不適。 導致后面她連裝模作樣吃兩口都裝不出來。 “還有這么多菜,周韻你怎么不吃啊?!?/br> “我吃飽啦?!?/br> 一旁的任茜搭了話:“看來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等會去k歌吧?” 張豪附和:“我看行?!?/br> 吳林侃喝得正起勁:“沒問題唄!等會邊唱邊喝!你說是吧正廉?!?/br> 被點名的人沒說話。 鄭妮也很贊同,順便看向了周韻。 周韻對上這抹視線時,心里一萬個不同意。 別看我啊,拜托…… “一起呀周韻!你看你今天也沒吃啥,k歌必須給我面子?!?/br> “我真不行……”周韻干笑幾聲:“我家里還有事處理,剛回來老多事情了……” 任茜興致勃勃:“這有啥!寒假有得是時間,不差這一天。再說鄭妮都這么誠心了,你拒絕她多過意不去?!?/br> “我……”周韻重新對上那雙眼,無奈妥協:“好吧……” 如果當時狠下心拒絕的話該有多好。 這是半個小時后周韻發出感慨。 對于五音不全的人來說,來KTV約等于變相折磨,不唱歌,只傻坐著。 尤其是還會聽到和她一樣五音不全的人大展歌喉。 在耳邊都被吵得刺痛后,周韻開了一罐眼前的啤酒。 酒精濃度比飯桌上的酒低多了,她勉強喝完了一罐。 手機在錢包里振動不停,節奏歡快的音樂蓋過整個包間。 周韻看著眼前一排排的空易拉罐,覺得人有些輕飄飄的,胃里面也很難受。 她想知道現在幾點了,打開手機時卻發現多條未接來電。 全是一個人。 重撥過去,那邊接通后是陣陣呼嘯聲。 “喂,周韻?!?/br> “嗯……我在?!?/br> “你在哪里?”譚逸去買了包煙的功夫就發現飯館下面的摩托車不見了,他以為她回了家,結果家里也沒人。 “我在……”周韻暈得厲害,說話不知所云:“我在天上……天上……” 一股惡心涌上嗓子口,胃里面似火燒。 “周韻?”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他說話難得帶了異樣的情緒,“手機別掛,你好好待在原地?!?/br> 下一秒,電話掛斷了。 我草。 譚逸低聲暗罵,開始四處打聽附近的KTV。 聽她那邊傳來的聲音,十有八九是在KTV。 不對,是一定。 下午五點,天就慢慢暗下來了。 這條街上的KTV不多,他覺得他們會選離飯館最近的地方,但是打車到達目的地時卻沒有見到那輛摩托車。 譚逸下了車,穩著聲線地問里面招待員:“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個騎摩托車的女生帶著另一個女生來你們這?!?/br> 招待員當然有印象。 就在十分鐘前,有個女生吐了一路,被另一個短發女生拖著抱上了摩托車。 她還吐槽了一番一地的異物怎么讓人處理。 “她們回家了吧,其中有個女生喝多了吐得厲害?!?/br> “真他媽……”譚逸頭一次忍不住想罵人,但最后只是摸向口袋,在金屬碰撞中,點燃一支煙。 他平生,最厭惡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發生。 大衣邊角在晚風中起起伏伏,身后是彩色的燈光。 點點星火落入指尖,譚逸重新上車,打開了玻璃窗。 煙霧隨風吹向噪雜的街道上,某種混亂的想法在此刻達到頂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