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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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今晚的風有點大,吹得謝淮的臉刺痛,他帶著沉延走進一條巷子,頭上的路燈時明時滅,讓此時風聲呼嘯的環境帶了點詭異的氣氛。 突然,有什么東西從眼前躥過去,連帶著撞擊易拉罐的金屬聲,謝淮嚇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后腦勺撞到了沉延的胸膛。 “你干嘛?”沉延問。 “有東西,你沒看見?”謝淮一邊看著他,一邊指著前面如此說道。 沉延很淡定,他這樣子,就顯得激動的謝淮既膽小又智障。 他才剛說完,角落就傳來一聲弱弱的貓叫聲。 “貓?”謝淮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你該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吧?” 謝淮無言以對,想了想后,硬著頭皮說了一句“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為自己討回點面子。 沉延略微鄙夷地“哦”了一聲,這一聲入了謝淮的耳朵,他總覺得對方在嘲諷他,但他有沒有足夠的證據! 到了家門口,謝淮把手伸進衣袋掏鑰匙,沉延看著眼前這扇鐵門,又回想起周圍蕭條的環境,難以置信地問:“你真的住這里?” “是啊,怎么了?”謝淮一雙眼睛亮亮的,就這么盯著沉延看。 “我以為你這種金貴‘少爺’不會住這種地方的?!?/br> “那你還真是不了解我?!敝x淮拖著音調說,他轉了幾圈鑰匙,終于把門開了,室內不算大,一眼就能看到擺在角落的床,因為謝淮剛入住不久,所以這里還比較空,沒什么家具,但是,他不準備添置這些東西,他不喜歡空間擁擠的感覺。 沉延隨意掃了幾眼,謝淮有些熱,他脫下外套后晾在椅背上,然后把里面的黑色毛衣也脫了。 沉延的視線回到謝淮身上,后者脫毛衣的時候有點急,手指抓起下擺往上帶的時候不小心露出一截雪白平坦的腰腹,感覺到肚子涼颼颼的,他迅速把最里面的衣服捋下來。 “你怎么還在這?”謝淮抓著毛衣愣愣地問。 沉延坐在靠床的那張椅子上,看了一眼床,然后說道:“他們把車開走了,我今晚回不去了?!?/br> ???這樣啊…… 一想到沉延難得好心送自己回來,謝淮說:“那你……要不今晚在我這里擠擠吧?!?/br> “也許?”沉延的頭輕輕往下歪,神色輕佻。 “可是……”謝淮看著他那藍色的床上用品,指了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覺不覺得這張床有點???” “擠擠不就好了?你在基地的時候,不也是這么跟我睡的嗎?”沉延冷冰冰地嗤笑一聲。 “那不一樣好嗎?你的床是這個的兩倍大?!敝x淮反駁說。 “那怎么辦?”沉延微微蹙眉,故作為難地跟他說:“今天有點冷?!?/br> 因為今天冷,謝淮覺得無論自己打地鋪還是沉延打地鋪,那都是一件很過分且沒有良心的事。 “好吧?!彼讌f了,說:“我還沒洗澡,先去洗個澡?!?/br> 謝淮的床是真的小,和他大學時睡的宿舍床一樣大,所以,他把睡了本科四年的床上用品往上面一鋪——剛好合適。 謝淮出來的時候,見沉延已經躺上去了,床上只剩下一丁點位置……他走過去,倒不是吐槽沉延霸床的事,而是說:“你沒洗澡就想和我一起睡???” “外套已經脫了?!背裂悠届o地說。 謝淮抿嘴,坐在床邊,看著沉延的目光有些發粘。 沉延感覺到了,頭往另一個方向一偏,然后閉上眼睛,全然一副要睡覺了的模樣。 謝淮躺下來,說實話,有點擠,但此時,他心里卻生出了一點興奮,本能證明他就是喜歡和沉延親密接觸。 他往里面擠,故意推了推沉延,后者沒動靜,他有些不滿地小聲說:“萬一我掉下去怎么辦?” 只要是和沉延在一起,謝淮現在都不嫌棄這張床了,以往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翻個身都嫌床小,經常睡得不痛快。 沉延聞言,沉默半響后只是伸手環住他。 “抱緊點?!敝x淮往沉延身上貼,感受著他胸前的溫暖,他說:“我真的會掉下去的?!?/br> 沉延無話可說,沒辦法,照做了,良久過后,他道:“說我臟還要我抱著,不嫌棄?” 謝淮微微抬頭看著對方說:“你知道自己臟還往床上躺干什么?” 沉延:“……” 緊接著,他聽到謝淮笑了一聲,說:“你想上我的床,還是想跟我一起睡?” 他們挨得近,呼吸纏在一起,謝淮的頭再往下低一些,嘴唇就能輕易親到沉延高挺的鼻子。 沉延長得很好看,這一刻,謝淮想吻人,他的鼻息很熱,赤裸的,復雜的,帶著原始的欲望,洋洋灑灑地落在沉延的面頰。 恍惚間,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破土了,迎著風,迎著熱,連接經脈搏動,參天直上,通向身體的每個角落。 “這兩個選項有什么區別嗎?”沉延的聲音還是冷冷的,但已經凍不住身體里這顆躁動的心了。 “沒區別?!敝x淮笑笑,眼睛彎彎的樣子很動人,“從你上我床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失去選擇權了?!?/br> 沉延輕笑一聲,“不睡覺嗎?”他試圖轉移話題,道:“現在應該凌晨一點多了?!?/br> “不想睡?!敝x淮躺回去,他粘著沉延,“你累嗎?要不聊聊天?” 沉延問他:“想聊什么?” 謝淮抬眼看人,沉延被這雙盛著波光的眼盯得心率有些不正常,他鬼使神差地突然抬手,朝令夕改,蓋住對方的眼睛,說:“睡覺?!?/br> 謝淮眨眨眼,故意利用眼睫毛撓著沉延的掌心,放肆得就像要直接撓到對方心生動搖為止。 “沉延?!?/br> “怎么了?” 謝淮輕笑一聲,沉延不明其意,不消片刻,他就聽到身邊的人說:“你知道嗎?唐僧過女兒國的時候,他不敢睜眼看國王?!?/br> 沉延咽了一下,謝淮聽到聲音了,他抬起手指,憑著感覺,指尖輕輕地點在對方凸起的喉結上,低聲問:“那你不敢讓我看你是為什么?” “不為什么?!背裂臃砰_他,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直視謝淮,像是想證明自己并不心虛,他說:“你這雙眼睛很討厭?!?/br> 二人之間沉默良久,沉延被盯得有些燥,開口補充說:“尤其是現在?!?/br> “現在討厭,以前喜歡,是嗎?”謝淮嘴角上揚,平日里清澈的眸光沾染上挑逗的意味。 沉延糾正說:“以前討厭,現在討厭,以后也討厭?!?/br> 謝淮依舊不亂,反而有種想惹毛沉延的沖動,即使他知道這個念頭很危險,如果拿捏不好,眼前的人一生氣可能會用著槍指他。 “那怎么辦?”謝淮輕挑眉毛,語氣帶了點不知名的散漫,“你喜歡什么樣的?” 沉延沒回答,這時,謝淮微微湊上去,在對方的耳邊呼了一口氣,他的氣息聲絲絲縷縷地闖進沉延的耳膜,柔軟的聲波如同一道鉤子,發狠起來會直接把獵人拽進深淵,攻破他心里那道用意識筑起的高墻。 “你干什么?”沉延的語氣有些急。 謝淮笑笑,“喜歡在你耳邊喘的嗎?” 一向冰冷的沉延就像遇到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勢頭猛起來時,他這個已經走入危險地帶的人,避免不了被烈火灼身。 “我勸你這種事情不要亂做,尤其是在別人面前?!背裂诱f:“如果遇到個自控力差的,你已經被扒光衣服摁在床上了?!?/br> “那你現在想嗎?”謝淮垂眸看著他,問。 他想確認沉延是否對他也有rou體上的欲望。 曾經是謝淮忽略了,人不至于離開了誰就窮困潦倒到活不下去,在基地的時候,他之所以粘著沉延一起住,或許是始于某次不曾發覺的心動,于是就這么想同對方糾纏在一起,沉延太冷,他很倔,所以一直壓抑著心里的變化,不想承認不想面對,可這點變化又是多么真實的存在,它讓謝淮感到矛盾。 對于謝淮來說,沉延是那個讓他全身細胞都躁動起來的人。 “不想?!背裂永^被子蓋在謝淮頭上,強迫他躺安分些,“你該睡覺了?!?/br> 說完,被子就聳動了幾下,隨之一個腦袋從里面探出來,謝淮的頭發被弄得有些亂,現在就像一只生氣了的小動物一樣。 沉延的心有點燥,他突然說:“我喜歡女的,你也是,對吧?” 說實話,很多事情他確定不了,卻又覺得可疑,所以,即使之前聽謝淮親口說過自己是直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再問一遍,就像是在復核什么。 謝淮在聽到沉延說“喜歡女的”的時候心里難受了,他以前只以為感情會卡在精神或者物質上,沒想到自己的感情有朝一日直接卡在了性別上。 他這次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我喜歡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些分門別類的名詞?!?/br> 不過,謝淮是在遇到沉延之后才悟出這件事的,名詞是抽象的,但喜歡不是,貼合心儀標準的人有很多,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讓他有一種思念到難捱的沖動。 謝淮的愛很像是隕石墜地,還是流星雨劃過天邊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會降落在哪一方經緯,可一旦觸碰地面,就像扎了根一樣,摩擦產生的高溫會將周圍的一切燃燒起來,任性到非要撞出個坑來,烙下一點痕跡才滿意。 沉延沉默的時間有點長,又重復了一遍,“睡吧,很晚了?!?/br> 沉延想要假裝什么都不知道,但顯然已經做不到了,他是要為基地工作的人,隨時有可能在獵殺任務中犧牲,他在別人眼里地位非凡,光鮮亮麗,實則肩上早已承載了太多的期待和使命,在無數個夜里快要將他壓得喘不過氣。 很小的時候,沉延就覺得,愛情或者是家庭什么的離他挺遠的,甚至好像根本不配擁有。 謝淮開口,“沉延,我……” 幾分鐘前的謝淮還在想著要怎么說“我喜歡你”,沒想到他還沒說完,沉延就已經感受到了什么,搶先一步說:“我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所以,也不準備談戀愛?!?/br> 謝淮聞言后怔住,他知道沉延這人雖然性格冷淡,但對人還是很有禮貌的,至少就沒有打斷過誰的話。 謝淮22歲了,人情世故他多少懂得,這樣的拒絕有點狠,嘴邊的話被他生生咽回去,最后只剩一聲悶悶地“哦”。 【032】 謝淮下午去面試了,晚上是坐公交車回去的,九點的時候,劉臨打了電話給他,無非就是關心他工作的事。 這位無業游民剛剛洗完澡,擦干頭發后拿起手機,接通的那一刻,就聽到了那邊的人問:“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樣了???” 謝淮才剛開口,還沒說話,劉臨就搶先一步激動地說:“我聽說五號路那邊有位富婆兩年前死老公了,這人后來也沒結婚,我這兩天打聽清楚了,那富婆包養男人,光是零花錢一個月就給了對方20萬,要不,你也去試試,我聽說她喜歡小奶狗……” 劉臨說到一半,某位小奶狗就說:“你怎么不去試?” 劉臨“嘖”一聲,嫌棄地道:“我都27了,再說了……我、我也沒那張臉啊,去給富婆端茶倒水還差不多?!?/br> 謝淮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說:“我不去?!彼恼Z氣有點兇,劉臨不想惹這位少爺不開心,跟他吵架都嫌浪費時間,他妥協道:“行吧,你不去就算了,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到時候沒錢吃飯可別怪哥沒給你指條門路??!” 謝淮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這算是什么門路? 劉臨沒聽見他說話,語氣收了些,不像先前那么凌厲了,他問:“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謝淮還沒吃飯,這下子感覺肚子餓得慌,他起身打開柜子,找到了一包掛面,打算一會敲個蛋下去煮著吃。 “我下午去基地面試了?!彼f。 謝淮倒是淡定,劉臨反而禁不住了,在訓練營的更衣室直接“啊”了一聲,周圍不知道的成員還以為他是命根子出什么事了。 “小臨,你還好吧?!备舯谀昙o稍長的獵殺組成員停下脫衣服的動作,關心道。 “啊……沒事,我在和朋友打電話?!眲⑴R揚聲說。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后就立即有人用力地敲了兩下門,怒道:“里面的人有???在更衣室打什么電話,后面的人不用換衣服嗎?” 聽到罵聲的謝淮心想:居然在更衣室打電話,而且還是在人多的時候……這可真有你的。 劉臨的褲子還沒穿,他聽了后急急忙忙地把手機放在一邊,“知道了,別叫了,你等等?!?/br> “你他媽的快點!”外面的人罵道。 劉臨被這么一吼,嚇得雙肩一顫,雖然心有不滿,但他不敢和對方吵,他慌張地把褲子拉鏈拉好,拿了東西后一開門,就被外面的彪形大漢啐了一口,對方把他推到一邊,隨后還跟個怨夫一樣嘴邊碎碎地罵著他,搞得像在咒人一樣。 身后的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劉臨內心:火氣這么大,小心高血壓! 他抿抿嘴,背好背包,在外面等候的還有訓練營的學員,見了他后一個個干笑著,恭恭敬敬地喊“師哥”。 劉臨心情不好,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然后就徑直走出去了,他想起電話還沒掛,拿起來后問:“喂?你還在嗎?” “在啊?!敝x淮在煮面了,水沸起來冒著咕嚕聲,剛剛那邊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不過他沒拿這件事去笑劉臨,后者嘆了一口氣,轉移話題,“那面試結果怎樣?” “還不知道?!敝x淮說:“挺奇怪的?!?/br> “奇怪?怎么了?”劉臨感覺不妙。 “短信通知我下午四點去面試,可是五點半的時候面試官才來,他身邊跟著的助理對我們幾個面試的人說面試六點結束?!敝x淮把面放鍋里煮,側著頭壓著手機講話。 “多少人去面試啊,你趕著時間了吧?”劉臨走到自動售貨機面前,用消費卡支付了一瓶冰啤酒的錢。 謝淮說:“就我一人進去面試了?!?/br> 劉臨不太懂,他疑惑地“嗯”了一聲,謝淮詳細說道:“中途有位清潔工推著垃圾車經過,不小心翻車了,垃圾灑了一地,另外四人去幫清潔工撿垃圾了?!?/br> 劉臨注意到“撿”這個字眼,他驚訝道:“用手???” 謝淮敲了個雞蛋入鍋,然后又撒了鹽,滴了幾滴香油進去,“是啊?!?/br> 劉臨腦子里有畫面了,他想到什么之后,突然驚呼一聲,說:“你傻??!你怎么不去撿!這估計是組織對你的道德考驗,你死定了謝淮,你在道德這方面就過不了關,你肯定會被刷掉的!” 謝淮不太懂,“可是六點面試就結束了,這是鐵規則,而且,我又不是去面試后勤部的職位,我去撿垃圾展示我撿垃圾方面的才能?” 劉臨想罵人,你一個去應聘的社畜怎么還質疑起用人單位了?他覺得對方太單純了,什么都不懂,他懶得跟對方多解釋,喝了一口啤酒后冷笑一聲,說:“你就是太年輕了,等到時候被淘汰就知道哭了?!?/br> 謝淮懶懶地“哦”了一聲,隨后劉臨又問:“那面試官見到你后是什么表情?生氣?” “不會是生氣吧,我覺得他笑得挺燦爛的……他對我點了一下頭,問了我一個問題后就問我有沒有什么問題想問的?!?/br> 劉臨感到奇怪,“不是應該他問你嗎?” “我也這么想的?!敝x淮說。 “那他問你的那個問題是什么?” “他問我來基地應聘工作是為了什么?”謝淮說。 “那你怎么回答的?” 謝淮答:“賺錢糊口?!?/br> 劉臨沉默了,他怎么感覺謝淮做的事說的話樣樣踩雷! “你死了!你怎么不說你是來學習的!好聽的話不會說嗎?別把自己的那點野心攤出來??!多難看啊?!?/br> 謝淮頭頂又冒出一個問號了,他說:“臨哥,有野心不可恥啊,沒野心躺著過日子才是最可怕的?!?/br> 劉臨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他嘴巴微張,覺得好像是有那么一點道理。 算了,下一個問題! 他問:“那你問對方的問題是什么?” “一個月的工資是多少?” 劉臨:“兄弟,你會說話嗎?談錢有點……有點難聽??!”他已經忍住了,沒把“俗”字說出來,就怕傷著對方。 謝淮說:“經濟人不恥于談錢,我出來打工,我不想著賺錢我等著餓死家中嗎?” 劉臨說不過他,拿他沒辦法,他嘆了口氣,鄭重地說:“兄弟,建議你繼續找工作吧,基地這邊你估計是過不了了?!?/br> 謝淮倒是不煩惱,他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就像個“海王”,在找工作這件事上廣投簡歷,劉臨道:“兄弟,哥我祝你好運,畢竟,在統定區找工作真的挺難的?!卑腠懞?,他問:“我師哥知道你找工作的事嗎?” “不知道?!敝x淮把煮面的電鍋關了,想了想后,有些難過地說:“他已經一個星期沒和我聯系了?!?/br> 劉臨笑笑,“我師哥最近忙著呢?!彼f完這話,聽到身后有同事客客氣氣地喚了聲“延哥”,沉延聽到后沒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 劉臨猛然回首,見沉延換了身衣服,看樣子應該是剛從更衣室出來,而剛剛叫他的人,就是前半個鐘前在更衣室吼劉臨的那位肌rou猛男。 一想到這人剛剛兇得跟個惡鬼似的,現在更在沉延旁邊像條狗,他忍不住低聲罵了聲“王八孫子”。 謝淮聽了,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我又怎么了?” “不是說你?!眲⑴R見那王八孫子走了,沉延正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他說:“先不聊了,我師哥來了?!?/br> 謝淮聽到“師哥來了”這四個字,立刻機靈起來,他道:“你等等,先別掛!” “怎么了?”劉臨問他。 “你幫我告訴沉延,我……” 我想他了。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他不想讓劉臨聽到。 對方突然不說話,劉臨挺懵的,“怎么了?” “沒、沒什么……” 劉臨本來還想追問的,不過,他現在顧不得那么多了,因為沉延已經看到他了,“行了,不聊了?!闭Z落,他就直接掛斷電話了。 謝淮:“……” 他看了一眼鍋里的面,有點要坨了,不管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沉延問劉臨:“跟誰聊天?你那個對象?” 一提到Hardy,劉臨就覺得糟心! “呸!跟你對象聊天還差不多!”他解釋說:“是謝淮?!?/br> 沉延沉默了一會,然后問:“他怎么了?” “沒什么?!眲⑴R喝了一口啤酒后說:“他說他下午來基地面試了,但是我問了問,感覺他挺懸的?!?/br> 沉延:這還沒什么?工作都關系到對方的溫飽問題了。 劉臨忍不住吐槽,“師哥你說得對,他就是太年輕了,還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什么都不知道?!?/br> 聽了這話,沉延感覺謝淮好像受了什么社會毒打一樣,他這顆心有點不安,他之前雖然總是嫌棄謝淮是個被寵壞的人,但現在,他莫名希望對方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不要有太多大風大浪。 見到沉延要走,劉臨問:“師哥,你要回去了???” “嗯?!?/br> 劉臨看了一下時間,現在已經十點多了,他一口氣喝完啤酒,跟上對方的腳步,“我跟你一起走?!?/br> 【033】 洗完澡后,沉延躺在床上,想到某人之后,一手抓過放在床頭柜的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了那串備注為“謝淮”的號碼,他盯著屏幕看了許久,就是沒有按下撥通鍵。 突然,頁面一切,變成了來電顯示,而打電話給他的人,正是謝淮。 沉延眼睫一顫,下意識地想要拇指往下點,但很快又停止了動作,直到對方因等得太久而自己掛斷了電話。 頁面一轉,又回到了那串數字。 沉延的心有點亂,他隱隱感覺到謝淮在喜歡他,但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太可能。 或許,謝淮對所有人都黏黏膩膩的,畢竟他就像個被寵壞的小孩,撒嬌這種事情,應該沒少干吧? 一想到謝淮不是只對他一人黏黏膩膩,沉延的心像是被烏云蓋住了,有點沉悶,有點陰郁。 手機里多了一個未接來電,不過,沉延沒打算撥回去,他放下手機,起身關了燈后準備睡覺,畢竟明天他要參加新一輪的考核。 與此同時,另一邊,謝淮因為沉延沒接電話,心里有些失落,其實不止是這一次,自從上次沉延離開之后,謝淮每次給他撥電話,不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等不到對方接通。 沉延就像在排斥他一樣。 謝淮想,或許是他太熱烈太直白了,所以沉延受不了,或者說……討厭他了,畢竟對方可是個口口聲聲說自己喜歡女生的人。 想到這些,謝淮難過了。 事實上,自從他確定自己喜歡沉延之后,就一直容易想太多,甚至會不自覺地去揣測沉延是怎么想的。 難道我真的沒機會了? 謝淮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甘心,他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迅速打開另一個軟件,給沉延發了信息。 他編輯完,看著條形框里的“我想你了”愣了那么一兩秒,心一狠,硬著頭皮發出去了。 謝淮覺得自己就像個變態,一個勁地盯著屏幕看,可是,他盯到犯困打哈欠了,還是沒有等到沉延的回應。 快要十二點了,謝淮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心想沉延該不會睡了吧…… 謝淮吊著僅剩的一點精神,又發了一句“你該不會再也不理我了吧”過去,最終真的困到不行了,手機一熄,躺在床上睡著了。 沉延從看到謝淮發的第一條信息開始就睡不著了,原本還打算心一狠不回復,然而,第二條信息讓他動搖了。 他幻想謝淮發這條信息的時候是在哪里?神情如何? 沉延斟酌的時間有些長,最終還是選擇不做理會。 沉延整個人有些郁悶,低聲喃喃:“搞什么?” 于是,這位郁悶的家伙心煩意亂到躺在床上都不舒服,他起身,打開抽屜最下面的那個儲物格——里面躺著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 沉延輕車熟路地抽了一根煙出來,然后滑動打火機,火苗躥出來,火光在他線條分明的臉上跳躍。 他吸了一口,在黑暗中吐出煙圈,外面的風吹進來,如同一雙無形的手,揉散了那些飄飄然的白色煙霧。 沉延已經很久沒抽煙了,今天破例抽了一根,但心情也沒好到哪里去,反而那些煙霧就像堆積到了他心里一樣,讓他越抽越煩,于是,這根煙抽到一半,就被他掐滅了。 · 第二天,謝淮一大早去了愛心商場工作,這一次他被分配去了一樓的兒童樂園,那里就像個幼兒園,一群小孩在蕩秋千玩滑滑梯,你追我我追你的,未了,有小女孩過來拉著謝淮的手,聲音軟軟地道:“哥哥,來跟我們一起玩啊?!?/br> 謝淮既疑惑又震驚,他看了一眼小小的蕩秋千,連忙拒絕說:“我看著你們玩就好了?!?/br> 小女孩停住腳步回首過來看他,一張小臉很是失落,她一生氣,直接甩開了謝淮的手,氣呼呼地道:“我要去找盟盟玩?!?/br> 謝淮:“……” 他看著小女孩跑去找那個叫盟盟的男孩,兩個人說了幾句后,男孩就像個跟屁蟲一樣推著女孩蕩秋千。 看他們倆玩在一起了,謝淮收回目光,環視旁邊有沒有別的情況,對于這個職位,他最怕的就是小孩子因為搶著玩鬧矛盾了,他們一哇哇大哭起來,謝淮覺得那就是世界末日,頭疼得要命。 今天是周末,劉雨芳帶著小媛過來,她站在兒童樂園門口張望,謝淮側首時余光看到她,所以抬腳走過去問候了一下,“阿姨好?!?/br> 劉雨芳的手放在木質圍欄上,圍欄不高,只到謝淮的脖子那里,主要是為了防小孩子偷溜出去的。 她眼珠子一轉,看了一眼在玩滑滑梯的孩子,對謝淮點點頭,后者聞到了對方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有幾縷碎發落下來,劉雨芳抬手,將其別到耳后去,眼尖的謝淮注意到她手背上有皮膚皸裂的痕跡,這讓他突然想起之前這兒的助理說過劉雨芳辭掉工作回家照顧小孩的事。 劉雨芳一面憔悴,疲態很重,眼白泛起的紅血絲十分惹眼,她問道:“我把小媛暫寄在這里可以嗎?我一會要去工作,下午四點后再來接她?!?/br> 聽到“工作”二字,謝淮微微睜大了眼睛,沒等他開口問,劉雨芳干笑著,解釋說:“是鐘點工,就在我們住的那片小區,我怕小媛自己一個人在家無聊?!?/br> 謝淮知道他們家困難,而且小媛有先天性心臟病,治療需要大筆的醫藥費,光劉雨芳的丈夫在外打工是遠遠不夠的。 “好的?!敝x淮開了門欄,請小媛進來,后者開始有點擔心,抱著個白色方形袋立在原地,就是不肯動。 劉雨芳面露難色,道:“不好意思啊,我跟她說幾句話?!?/br> 語落,她蹲下身子對小媛低聲哄了幾句,小媛最后抬起一條小手臂摟了摟自己的mama,有些不舍得地跟對方揮手告別。 小媛沒有上過幼兒園,現在這個場面,大概就跟家長去送孩子上學一樣,只不過小媛長大了些,而且也比同齡的小孩懂事,即使心里舍不得,也不會一屁股地賴在原地又哭又鬧。 其他小朋友見到有陌生的小伙伴進來,愣在一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小媛看,就像在試探對方的脾性一樣。 然而,小媛這人在家呆慣了,不太喜歡熱鬧,謝淮準備帶著她去融入群體時,后者卻猛地抽回手,怯生生地抱緊了懷里的方袋子,說:“我坐在那邊等mama?!?/br> 說完,她就自己一個人小跑去角落坐著,前面的小朋友見小媛這副不屑交友的模樣,開始交頭接耳小聲嘀咕什么。 那個叫盟盟的男孩對身邊的女孩低聲道:“她是不喜歡我們嗎?” 被問的人搖搖頭,兩條麻花辮晃了晃,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謝淮對小朋友們說:“你們玩的時候要注意安全?!?/br> 孩子們聲音稚嫩,參差不齊地應著“好”,然后就繼續玩一起去了,之中有位小孩似乎對小媛感到好奇,眼睛時不時地往角落的方向瞄。 謝淮走過來,坐在小媛身邊,后者抱著東西一臉難堪,她怕謝淮問她為什么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沒想到的是,謝淮卻笑笑問她:“今天和mama去哪里了?” 小媛如釋負重,她抬起眼睛看著身邊的謝淮,小聲回答說:“剛剛和mama一起去隔壁的書店了?!?/br> 找到了話題切入口,謝淮接著溫聲問:“能告訴我買了什么書嗎?” 小媛原本環緊的手臂松開了,她心情好了些,語氣中都帶了一些雀躍,“哥哥你應該知道的,就是你之前給我講過的那本書?!?/br> 小媛眼尾笑意漸深,神情有些期待,但想到謝淮每天都接觸到這么多人,怎么可能記得有關她的事,她這下子心里有些失落,正準備說出書名時,沒想到謝淮快了一步,問:“《向日葵星球》?” 小媛感到意外,她開心地點點頭,抬手把童話書從白色袋子里拿出來,準備跟謝淮一起分享這本新書。 謝淮想,小媛一定很喜歡這個故事,不然不會即使已經聽過了這個故事,還想將它帶回家。 人啊,就是會本能地想將喜歡的東西收藏起來,或者,讓它完全屬于自己。 【034】 半夜的時候下了雨,小媛醒來的時候發現原本睡在她身邊的mama不在,門縫透著光,她眼珠子一轉,把原本摟著的粉紅色小熊放在一邊,穿上小拖鞋后想走出去看看。 然而,她才走了幾步,就聽到了爭吵聲。 先是母親的聲音,劉雨芳像是哭了,聲音有些糊,她顫聲道:“所以你回來是想跟我說離婚的事?” 小媛知道“離婚”是什么,她聞言后怔住。 mama要離婚? 她木訥地走了幾步,讓耳朵貼在門上,外面大雨傾盆,在雨聲雜亂中,她還是聽到了外面的人說了什么。 男人沉重地嘆了口氣,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殘忍,他抽了幾張紙遞給坐在她對面的劉雨芳,就是不敢去看她。 劉雨芳捂著嘴,盡力讓抽泣聲小一些,不敢讓在睡覺的女兒聽到,她低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治療的醫藥費太高了,所以回來跟我說離婚的事?” 男人沉默了,黝黑的臉上有了點愧疚的意思,他感到心煩,伸出手從褲袋里掏出一根煙,想抽煙解悶,但又實在是沒有心情,于是把那根煙放在了桌子上,他嘴角動了動,最后沉重地坦白說:“我喜歡上別人了?!?/br> 劉雨芳聞言,抬起濕潤的眼睛看著他,想明白這一切后,她眼睫顫了顫,反問:“因為這個,所以你要跟我離婚?” 當然,也有孩子的原因。 聽到丈夫在外面有了喜歡的人,劉雨芳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氣憤怒,而是難過和害怕,她壓低聲音問:“發展到哪一步了?” 傅業華心虛了,小聲說:“睡過一次……” 劉雨芳驚訝,她原本只以為他的丈夫和喜歡的人只是牽牽手就像情侶拍拖一樣,沒想到已經關系好到上升到rou體層面了。 “傅業華,你是個人嗎?你已經是個娶妻結婚生子的人了,你懂的什么是責任嗎?你在外面跟別的女人談情說愛的時候,有想想當初追求我的時候答應了我爸媽什么嗎!” 劉雨芳一邊說,眼淚一邊往下掉,最后,她小聲哽咽道:“你知道我生小媛的時候,因為嬰兒臍帶繞頸,剖腹產的時候有多痛嗎?” 她抽噎了兩聲,最后掩住嘴嗚聲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每次只顧著自己爽,懷孕生子也沒你的事……” 的確,劉雨芳生產的那一晚,傅業華在外面和朋友喝酒喝得爛醉,最后還是被人扛回家的,一覺醒來才知道自己的媳婦生小孩了,到了醫院一問出來的是個女孩子的時候,心里的失落藏不住,直接說了句:“???怎么是個女孩兒?” 當爺爺的人比他這個當爸的還懂事,二話不說就給了自己兒子一巴掌,“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都是我們的心肝?!?/br>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傅業華愣愣地看向還躺在病床上的劉雨芳,道歉的話想說,但又不知道怎么開口才好,反而是后者淺淺一笑,像是在原諒他,就當他是酒勁未消,說了糊涂話。 在外人眼里,劉雨芳是個賢惠的全職太太,大家都知道她對自己的男人很寬容,傅業華喜歡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飯喝酒,每次朋友都會說他娶了個好媳婦,而且還是某名牌大學的?;?,要是他們有傅業華這個福氣,做夢笑死都覺得值了。 劉雨芳起初聽到這種話,只是一笑而過,對于她這種從小到大都在夸贊聲中成長起來的人來說,這點夸獎對她而言,早已經平淡如水了。 但是,后來她才慢慢明白,傅業華那群狐朋狗友對她不是夸獎,而是諷刺,諷刺她這個人即使是高學歷有顏又有才又如何?最后還不是淪為人妻,在家里洗衣做飯帶孩子,沒有工作,她寒窗苦讀學到的一身知識好像就成了一紙空文。 尤其是這幾年傅業華工作愈漸不順,他原本是托著父親的關系當了酒店經理,后來父親退休了,變得無權無勢,曾經奉承他這位老人家的人對他避之不及,幾乎是能不來往就不來往,而傅業華這個人本來就是個街頭混混,一身的壞毛病,很快就因為跟重要客戶起沖突而被開除了。 失去工作的傅業華在家躺了兩個月,那段時間生存的壓力撲向他,他像是本性爆發了,脾氣暴躁得很,一天到晚在家爆粗口罵人,妻子過來安慰開導他,他看對方不順眼,甚至還動手打了人。 那是劉雨芳長這么大第一次挨打,她從小就是父母心尖上的寶貝,雖然頑皮,但父母也不過是說她幾句而已,從未打過她一下。 劉父劉母真的很疼愛自己的小孩,初中的時候,劉雨芳因為參加校運會摔破了膝蓋,她爸爸接到消息后,從老遠的工地趕來學??醋约旱呐畠?。 自從傅業華沒了工作后,劉雨芳愈發感覺到對方視自己如累贅,但對親密關系無比信任的她,欺騙自己丈夫只是心里郁悶才對她發作,等到日子雨過天晴就好了,誰家還沒有個風風雨雨呢。 后來夫妻實在沒辦法,想著還有個生病的女兒,于是二人決定一起去找份工作養家糊口。 劉雨芳知道人生不會一路坦途,從和傅業華去民政局領證的那一天起,她就下定決心要和這個男人面對往后的風雨,但沒想到,她一腔孤勇的堅決只是一場獨角戲,現在眼前這位曾經在劉父面前說“我會一輩子對雨芳好”的人先說了要放手的話。 傅業華最終還是點著了那根煙,不為什么,就當為緩解一點尷尬,他道:“雨芳,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br> 他看著劉雨芳哭得雙肩發顫的樣子還是心疼了,他也知道劉雨芳在家帶小孩很累,但他僅僅是知道,終究感受不到那到底有多疲憊,他不知道每天劉雨芳出門時街坊鄰居甚至是菜市場的大媽問起她家里的情況時,她的內心有多難過,他不會懂,劉雨芳這個做mama的人,看到自己的小孩因為有先天性心臟病,別人家的小孩和家長都排斥小媛,對小媛避如蛇蝎的時候,她有多么的心痛。 這些傅業華都不知道,因為他沒看到過,感受過,畢竟劉雨芳晚上在廁所偷偷哭的時候,眼前這個說自己在外面有了喜歡的人的狗家伙,和小三在床上顛鸞倒鳳。 “雨芳,你別怪我……”傅業華眼眶有點酸,多年夫妻他心里還是有點感情的,但不愛了也是真的不愛了。 他說:“我知道孩子無罪,但現實是,為了小媛的治療,我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了,雨芳,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付出了這么多,受了那么多苦,萬一有一天,我是說萬一,萬一小媛病情惡化……” “閉嘴!不要說了!”劉雨芳被對方的話刺激到了,一氣之下情緒爆發,直接吼了傅業華。 劉雨芳知道也許孤注一擲,最后還是可能輸得一敗涂地,但她只是想把小媛留在身邊,小媛是她的孩子,即使因為自身的缺陷,大家都不喜歡她,把她當異類,但劉雨芳永遠不會這樣,如果可以,她想陪孩子走到生命與時間的盡頭去,就算她想留下的人最終會被無情的疾病帶走,就算現實會讓她拼盡全力做的事情變得蒼白而沒有意義。 傅業華被她突如其來的怒聲嚇了一跳,他急忙道:“雨芳,你冷靜點,聽我……” 他還沒說完,劉雨芳就像個瘋子一樣把他推了出去。 外面沉悶的雨聲忽地變得清晰,劉雨芳一雙杏眼里布滿血絲,就這么直愣愣地看著傅業華,兇狠的樣子像極了惡鬼。 往事如潮水上涌,傅業華記得,他追求劉雨芳的時候,還夸過對方的眼睛好看,但現在,他從這雙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光了,而是地底巢xue般的沉郁。 劉雨芳是真的老了,明明才三十幾歲,可額發已經有了花白的痕跡,眼尾也積了皺紋,她是愛美的,但自從懷孕后就再也沒有化過妝,每天都是在忙碌的家務中度過,很多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就是起床見到日出,傍晚買菜回家的時候,望見被統定區高樓擋住一角的落日,才反應過來一天就這么迷糊地過去了。 劉雨芳嘴唇蒼白,上面有死皮,在傅業華眼里,曾經別人口中某某大學的?;?,現在在樓道的冷白光下,就像一位要像他索命的猛鬼,讓他心虛地朝后退了一步,差點站不住,狼狽地從樓梯摔下去。 劉雨芳家教很好,她是不屑于說臟話的人,刻在骨子里的柔性讓她現在即使恨眼前這個男人,也不懂得怎么罵人來宣泄自己的情緒。 她頭疼,一只手抓在扶手上支撐身體,傅業華想上前一步關心一下她,卻被后者瞪了一眼,“你別碰我,惡心?!?/br> 傅業華聞言,雙手愣在空氣中。 劉雨芳真希望自己是個罵街潑婦,把傅業華罵到狗血淋頭,她甚至現在想沖到對方的單位大喊大叫,讓整個廠子的人都知道傅業華多么的混蛋! 她緩了緩后,有些發虛地道:“你不是想離婚嗎?” 傅業華心一顫,急著解釋道:“雨芳,你聽我說,對方是廠長的女兒,她威脅我……” 對,威脅! 傅業華像是找到了為自己開脫的借口,他一臉苦相地說:“那女的威脅我,說我要是不答應她,她就讓她爸把我炒了,我這也是沒辦法啊,我只能……” “你只能什么?”劉雨芳冷笑一聲,“只能和她上床?只能忍辱負重背叛我?” 劉雨芳嘲諷他,“傅業華,你可真是偉大??!”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死纏著你,沒有你我和小媛也一樣可以活下去?!?/br> “雨芳,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們下午就離婚?!彼f:“過你的好日子去吧,惡心的東西,以后離我們母女遠些?!?/br> 傅業華最終還是走了,走之前還裝得很無辜,說了一堆自己還愛著劉雨芳的話,然而對于一個做了背叛之事的人來說,談“愛”簡直就是侮辱了這個字,劉雨芳看不下去他在那兒裝模作樣,拿了掃把趕人。 然而這并不能解氣。 在房間里的小媛聽了大人的對話,哭得淚流滿面,和劉雨芳一樣,為了不讓外面的爸爸mama聽見,她捂住嘴,盡量不要讓聲音出來,滑下來的淚水濡濕了她的小手。 注意到外面沒了動靜,擔心母親突然回到房間,小媛手忙腳亂地回到床上,抱著小熊,乖乖蓋好被子,偽裝出自己沒有醒過的假象。 不久后,劉雨芳真的來開門了,她看著床上的小孩背對著自己睡得正熟,檢查了一下對方沒有踢被子后,她輕吻了一下女兒的頭就走出去了,沒回房間繼續睡覺。 小媛也睡不著,她抱緊小熊,就像想要留住生命里殘存的東西一樣,可她又是多么渺小,什么都留不住。 外面雨聲淅瀝,就像一雙無形的手,又從她的命運里剝舍了什么。 【035】 下午沉延開完會出來的時候,迎面走來一位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身邊跟著的年輕助理在向男人匯報工作。 沉延微微點頭,道:“張組長?!?/br> 張楠見到沉延后,笑笑說:“很久沒見到你了?!?/br> 沉延回答:“最近都在外面執行任務?!?/br> 這時,旁邊的助理提醒:“先生,執行院的陳長官剛剛發信息過來,說等你明天下午的面試工作結束后,想約你出去喝酒?!?/br> 張楠說:“跟他說周末吧,這周有點忙?!?/br> 助理應聲道:“好的?!?/br> 提到面試,沉延借機說:“聽長官說這個月來面試的人比上個月多?!?/br> 張楠點點頭,“這個月來的人的確是多了些,但是……”說著,他搖搖頭,想到什么后似乎是感到頭疼,但還是習慣性地微笑說:“最終能進基地工作的,也就零星幾個?!?/br> 沉延疑惑地“嗯”了一聲,像是在等待下文。 助理推了一下眼鏡,抱著一份文件,說道:“沉先生,這您就不知道了,上個月有五十多人來面試,最后被錄取的也就只有兩個人?!?/br> 聽著這數據,沉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慘淡”。 助理繼續道:“來面試的人大多是名校畢業的學生,然而他們很多人連第一關都過不了,走不到面試官面前,自然是要被刷下去的?!?/br> 名校畢業…… 沉延想到某位岳工大畢業的家伙,心里感覺大事不妙,而且之前劉臨也說了,他感覺謝淮很懸。 張楠當時雖然坐在室內等著人進來,但他桌上的電腦,顯示的卻是外面的監控信息,他搖搖頭,遺憾地說道:“事有輕重緩急,規則就是規則?!?/br> 助理想起一事后,道:“先生,我們該進去了,一會會議要開始了?!?/br> 張楠對站在他前面的沉延說:“那我們先進去了?!?/br> 沉延聞言,側身給他們讓路。 劉臨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見到沉延還站在會議室門口,他上前去拍拍對方的肩膀,“師哥,你還不回去???” “一會?!背裂觽仁?,看對方一臉笑嘻嘻的模樣,問:“你笑什么?” “沒什么?!眲⑴R擺擺手道:“今天謝淮早下班,一會我去找他喝酒吃燒烤?!?/br> 沉延內心:你倆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話都說出來了,劉臨覺得有必要邀請一下對方,他問:“師哥,一起嗎?” “不了,沒空?!背裂拥曊f:“今晚還得訓練?!?/br> 劉臨眉毛一皺,“唉”了一聲后說:“師哥,你都練了這么久了,放松一天沒關系的?!?/br> 相比起沉延這種日復一日勤學苦練的人,劉臨是那種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 劉臨湊近了些,繼續道:“那么多天沒見著謝淮,你不想人家???” 前面的人是開玩笑的,沒想到沉延像是當真了,冷冰冰地丟下一句“不想”后,就抬腳離開了。 劉臨有些搞不懂他,抬手撓了撓頭,道:“怎么了這是?還較真上了?” · 謝淮今晚沒有留在愛心商場吃完飯,他換班后一走出來,就看到劉臨在不遠處朝他揮手,“這里!” 他走過去后,看了一眼對方身后的黑色摩托,劉臨可寶貝它了,拍了拍坐墊,神氣地道:“怎么樣?新買的?!?/br> “還不錯?!?/br> 謝淮因為做了一天的義工有些累,所以情緒并不高,劉臨聽著他這語氣,還以為他是在嫌棄呢。 “你別看不起它啊,它可是我攢了一年的錢才買下來的,當然,如果你以為我能像師哥那樣開著拉風的車子來接你,那是不可能的,別想了?!?/br> 劉臨原本想買摩托帶著他的Hardy去兜風的,可沒想到后者突然有了未婚妻,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只好自己瀟灑了。 “沒有?!敝x淮搖搖頭,補充說:“我覺得它很酷?!?/br> 語落,眼前的劉臨嘿嘿笑了兩聲,說:“我也這么認為?!?/br> 說著,他先上了車,準備好后對謝淮偏了一下頭,說:“快上來,哥帶你去瀟灑!” 這位說要帶謝淮去瀟灑的人,把人家帶去了美食街的燒烤攤,在忙著燒烤的光頭老板見劉臨來了,一邊忙活一邊笑笑說:“呦,臨哥大駕光臨??!” 劉臨停好車后,抬了一下手,大聲道:“二胖,來兩瓶啤酒!”說著,他環視了一周,問:“你媳婦呢?” 二胖聞言,臉色不太好看,直接說了一句:“唉?你惦記我媳婦干嘛!” 雖然二胖知道劉臨是同性戀,但還是忍不住質問一番,此話一出,其他在場的人都笑了,回首看過來,就等著劉臨給出個理由。 二胖說:“她先回家帶小孩了?!?/br> “給我干兒子買了個平安鎖?!眲⑴R邊說邊點了煙,吸了一口后吞云吐霧著道:“還不快把酒上了!” 說著,他一手摟過旁邊的謝淮,帶著他找了個空位坐下。 二胖紅光滿面,傻笑了兩聲后道:“我臨哥就是出手闊綽,不像我,結了婚后錢都放在媳婦那兒了?!?/br> 劉臨睨了他一眼,總感覺對方比之前又胖了些,他吸了一口煙后說:“我看你過得挺滋潤的?!?/br> 二胖“唉”了一聲,對劉臨說:“哪有臨哥瀟灑?!?/br> 這時,他終于注意到了從頭到尾一言未發的謝淮,抬了一下下巴指了指人家,轉而問劉臨:“你小男朋友?哪里找的?還挺好看?!?/br> 劉臨目光一轉,看了一眼犯懵的謝淮,見后者要開口澄清了,他湊過來低聲對謝淮說:“給哥點面子?!?/br> 然后,他樂著對二胖揚聲道:“你一個有媳婦的人羨慕我?” “所以我說我沒有臨哥您瀟灑啊?!倍中ζ饋?,眼睛瞇成一條線,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謝淮那張白凈的臉看,這讓后者有點不舒服,謝淮垂下眼眸,不和二胖對視。 不一會兒,二胖說:“我覺得還是我媳婦好?!?/br> “行了行了,做燒烤去吧?!眲⑴R抿抿嘴,把桌上的菜單朝謝淮那兒推了推,小聲說:“想吃什么點什么,我請你,就當哥補償你的?!?/br> 謝淮:“???” 劉臨跟他說:“這二胖啊,以前和我一樣是訓練營的學員?!?/br> 謝淮聽了,眼珠子轉了轉,他看過來,像是對這件事情有點感興趣,劉臨也不賣關子,繼續說:“他畢業考核不及格,進不了獵殺組也去不了救援隊,我和師哥當時還覺得可惜呢,畢竟二胖在訓練營訓練了十年?!?/br> 劉臨把煙蒂摁滅在旁邊的煙灰缸里,看著在燒烤的二胖,說:“我覺得他現在這樣也不錯,你看吧,有媳婦有小孩,房子也買了,車也有了?!?/br> 說到這兒,劉臨想到自己的摩托,難免心酸了些,他嘖嘖兩聲后道:“不像我和師哥,沒對象……” 今晚的劉臨就像暴露天性了一般,在基地工作的時候老老實實的,現在如同進了夜店一樣,野到不行,謝淮覺得,如果現場有音樂,他身旁的這位哥能甩頭蹦起來。 謝淮低頭看菜單,劉臨打開手機給沉延發了條信息:[師哥,你真的不來???] 沉延沒回復,劉臨說:“師哥該不會還在訓練營吧?” 很有可能。 謝淮聽到一點關于沉延的事就像被點了xue一樣,眼睛有點失焦,菜單他都無心看了,就等著對方透露多一點關于沉延的消息給他。 服務員把兩支酒拿上來了,劉臨這個時候靈光一閃,準備來個美食誘惑,他打開相機,拍了那兩支酒,無意中把謝淮也給拍進去了。 他編輯道:[師哥,真的不來嗎?有酒] 他發送了消息后點開照片看了看,這才注意到入鏡的謝淮。 好白……還挺好看的。 劉臨這么覺得,他輕輕抬眸,看了一眼本人后,突然靈感爆發,又發了一句:[還有小美人哦~] · 沉延訓練結束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陳長官從監控室里出來,將這次診斷測試的成績單遞給他。 沉延簡單地掃了一眼,各個項目都是九十分以上,紙質單的右上角有個紅艷艷的A+。 長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成績不錯?!?/br> 沉延拿A+拿慣了,對此早就無感了,他淡聲說:“謝謝長官?!?/br> 陳長官點點頭,道:“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其他成員的測試結果如何?!闭Z落,他先邁步離開了。 沉延去儲物柜取自己的背包,拿出手機看時間時,見屏幕上有幾條未讀信息,而且還是劉臨發過來的。 沉延點開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謝淮,還有酒…… 他發信息說:[別喝太多] 消息發送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應該說“別喝了”才是,尤其是那個酒量差的謝淮…… 不過,這個時候,劉臨已經喝掉兩支酒了,謝淮見他發酒瘋,很實務地從他的身旁坐到了他的對面去。 謝淮低頭吃著烤面筋,劉臨喝得雙頰通紅,整個人黏在桌子上直不起腰,他舉起酒杯,給謝淮倒了一杯,“喝!” 因為那瓶酒方才劉臨嘴對嘴喝過,瓶口還泛著一層油漬,這一時半會地謝淮還真是下不去嘴,他道:“臨哥,我不能喝……” 劉臨喃喃了幾聲,突然怒道:“不喝酒?你是個男人嗎?” 謝淮:你在綁架我? 他剛剛已經喝過一杯了,喝醉在這里可不好看。 劉臨的手里響了,他艱難地掀起眼皮看了看,笑了一聲后嘀嘀咕咕:“什么鬼?師哥居然叫我別喝太多……” 聽到這個,謝淮頓了一下,他有些難過了,這說明沉延不是沒有看到他發過去的信息,而是故意不回他的信息。 謝淮想了想,說:“臨哥,你別喝了,一會你怎么回去???” 劉臨聞言,白了謝淮一眼,他撐起的身子晃了晃,吐字渾濁地說:“你擔心什么?我還能開車帶你回去!” 謝淮看著他這副醉鬼模樣,心想:安全起見,你的車我實在不敢坐…… 這位說自己還能開車的人又喝了半瓶酒,最后真的醉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了。 燒烤攤晚上生意很好,二胖遠遠地看到他的哥們醉倒了,嘴邊說了幾句吐槽對方酒量的話,隨后叫服務員過去關心一下。 服務員是半路來兼職的大學生,因為不認識劉臨,這個時候有些尷尬,他硬著頭皮走過來,對謝淮道:“先生您好,他……” 服務員欲言又止,小心地問:“需要打電話叫家人來接嗎?” 客人喝醉在燒烤攤的場面服務員見多了,往常的處理方式都是讓家人來接回去。 家人什么的謝淮不知道,朋友倒是想到一個,他打開通訊錄,給服務員展示了一個備注為“沉延”的號碼,然后說:“這是他的朋友?!?/br> 服務員看上去不太想把劉臨交到所謂的“朋友”那里,總感覺沒有家人靠譜,不過,謝淮為了讓對方相信,他說:“這位朋友,你們老板也認識,不信可以問他?!?/br> 服務員跑去向二胖確認了一番,回來后立刻撥了沉延的電話。 “沉先生,您好,這里是胖子燒烤攤,您有一位姓劉的朋友在我們這兒喝醉了,您能不能麻煩過來一趟,把他帶回去?” 電話那邊的沉延像是答應了,服務員喜上眉梢,連著說了好幾聲“謝謝”。 謝淮筷子一撂,不吃了,服務員放下手機后對他說:“那位姓沉的先生說他一會就來?!?/br> 語落,服務員就走了,謝淮想到什么后,突然開口叫住對方。 “等等?!?/br> 服務員回首,問:“請問還有什么事嗎?” “我要一瓶啤酒?!敝x淮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