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陳年老舊的泛黃木門被輕輕推開，黃天瑜跟著季子昇的腳步，一點一點走向程思思家蛋糕店內的廚房料理臺，注視從歡送會開始就心神不寧的季子昇，修長的背影沒有說半句話，她內心也開始緊張起來。

    咯噔咯噔的腳步聲在水泥地上顯得格外清晰，里面沒有開燈，僅是從隙縫中稍微透進店外明亮的鎢絲燈光，和冰箱被緩緩開啟的弱光。

    那是猶豫許久后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如果說初戀是一顆青澀未成熟的果實，那么季子昇心里明白，強摘的果實不會甜，何況即使每日每夜無微不至細心照料，最終成熟美麗的甜果落下與否，也是果實自己的決定，并非種果者能勉強和干涉。

    他能做到的，只有默默守護在她身邊，靜待愛戀的果實發酵熟成之時，用溫熱柔軟的手心捧著，不讓地心引力傷其分毫。

    回到下定決心的那日，季子昇匆匆趕來程思思的蛋糕店，見她才剛把圍裙穿上，臉上掛著十分意外的表情，他立刻躬起身呈現標準四十五度角，雙臂貼緊大腿外側，誠心誠意來訪請教。

    「教我做蛋糕?！?/br>
    彷彿被稀客所吸引，風鈴的叮噹聲從未停止敲響，細細的回盪在兩人耳邊，程思思勾起嘴角，用手系緊背后圍裙的帶子。

    「嗯？怎么這么突然？」來回稍微看了一下早已準備好的材料和前一夜的半成品，噘起小嘴朝向尚未抬起頭的季子昇，「可是明天晚上子旻哥歡送會的蛋糕已經很夠了耶?！?/br>
    昂首，季子昇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柔和，馬上又在下一秒轉瞬為無比堅定。

    「不是用在歡送會的?！?/br>
    「不是喔？」程思思手插著腰，故弄玄虛挑了眉眼，「難不成……嘿嘿?！?/br>
    可想而知是為了黃天瑜，看他死不承認杵在原地，也拿他不是辦法，誰叫黃天瑜把季子昇的真心給偷走了呢。程思思笑得詭異，對著季子昇擠眉弄眼的，他發出一聲不悅，向前抓住她的肩作勢要施展擒拿術，「吵死了，教我就對了?！?/br>
    「好―好―」程思思一本無奈，只好當個有求必應的小天使，牽起這兩人的紅線。

    將蛋黃和牛奶倒入碗中，順時針輕輕攪拌均勻，逐漸呈現奶油色光澤，看起來有模有樣的，接過程思思手中的過篩網，篩過宛如白雪紛飛的低筋麵粉，純粹原始的麥穗香，彷彿奔跑在遼闊的金色田野，隨著飛絮沉醉在鄉村的美好。

    用刮刀勾著稠狀的蛋黃糊液，順手將一旁的蛋白打發成白色的綿密泡沫，最后灑下細緻砂糖和檸檬汁。

    戚風蛋糕的製作步驟其實沒有想像中困難，只是后面的步驟有些繁雜，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才不會壞了整個味道，過程中季子昇很有耐心地按照程思思的指示cao作，期待最后的完美成品。

    從烤箱中細心將蛋糕取出，緩緩將模具脫離，烤得恰到好處，松松軟軟卻不失結實的糕體放在靜置架上等待放涼。

    「看起來很成功呢，吃吃看?！贡緫撓鹊却案饫鋮s放入冰箱才是最佳的賞味時機，但程思思已經太期待季子昇的甜點處女作，不過才剛入口，一陣使人牙疼的甜度瞬間一涌而上，「唔好甜，你糖好像加太多了?！?/br>
    「真的嗎？」季子昇原是一臉不太相信，嚐了一口才臉色大變。

    「你明天早上再來重做一份好了?！?/br>
    「嗯……?！褂行┦卮瓜骂^，搓揉沾著少許粉末的手心，凝視著失敗的戚風蛋糕。

    季子昇緊張的思緒持續了很久，隔天做完還沒來的急先試吃，歡送會就已經準備差不多開始，整個心思都懸掛在冰箱里的蛋糕，希望程思思的蛋糕速成班，第二次製作的成果能夠成功。

    所以今晚，幾十年來所謂的青梅竹馬，不管最后會發酵成什么模樣，他都不后悔，即將正式踏出一步，表達始終如一的心意。

    ***

    「季子昇，你帶我來廚房干嘛？」黃天瑜看著動作非常小心的季子昇悄悄從冰箱拿出蛋糕，眼神閃爍，似乎有些神秘。

    「坐下?！挂宦暳钕?，季子昇兩手捧著蛋糕凝視著她，看她愣在原地沒有反應的樣子，輕皺了眉頭，眼神望向一旁的長腳椅示意，重新說道，「請坐下?！?/br>
    雖然一頭霧水，身體倒是乖乖照做，坐的直挺挺的，盯著他把蛋糕切成小塊，溫柔放在米白色的蛋糕盤上遞給她。

    「這是什么？」

    「蛋糕?！?/br>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蛋糕?！拱T了嘴，黃天瑜以手撐扶著椅墊，讓自己坐得更穩，歪著頭不明所以的問：「我是說，這是要做什么的蛋糕？」

    「你先吃吃看再說?！辜咀訒N雙手交合在胸前，掩蓋內心緊張的情緒，心臟不安分跳動，期待她吃下后滿足的笑顏，又同時害怕會是難吃而皺成一團的五官面貌，忐忑不已。

    黃天瑜抿著唇，稍稍吞了口水顯得有些倉皇，盯著賣項似乎還不錯的蛋糕，再抬頭望著一臉逼她吃下去的季子昇，那雙眼彷彿會吃人，鷹視狼顧之相，令人背脊發涼。

    「先吃？該不會有毒吧?！?/br>
    「啊――沒有毒?！辜咀訒N一聲哀怨，心想黃天瑜這傢伙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生性多疑，胡亂猜忌，搞得自己好不容易彰顯出來的心意被狠狠糟蹋一樣，他扶額，感覺十分頭疼。

    俐落拿起叉子，對著扇形的蛋糕尖角切下一小塊插起，季子昇微微俯身，一秒湊近黃天瑜的臉，視線隨著長長的睫毛一路延伸到她的緊閉的唇，伸出手將蛋糕親手送到她口中。

    「張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