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黑龍皇神無.月……

    明鏡望著眼前男人對他露出一抹燦爛而溫暖的笑容，內心浮現出一股異樣的情感。不該是這樣的。

    他曾經想過無數次，只要見到將師父謀害的人，就要制伏并逼迫對方講出能解開詛咒的辦法，可是現在，他卻燃不起絲毫的殺意。

    神無張口欲言，卻又閉上了嘴，緩緩靠近。

    明鏡反射性地握上了腰間的短劍，卻遲疑地沒有抽出。

    神無望了明鏡的動作一眼，停下腳步，反而朗笑起來?！腹?，不要這么激動，我不會傷害你啦！是真的?！?/br>
    男人的外貌看起來有些清冷，卻有些稚氣地笑了起來，口氣輕松俏皮但線條分明的眉骨讓他精緻的臉蛋多了分英氣，笑容拉開時，金色的雙眼瞇細成一條線，頰上陷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看你在這里，就代表，雪沉確實來不了了，對吧？」

    他為什么會這么說？就好像不知道師父已經被詛咒了一樣。詛咒師父的不是他？

    「還給我吧？」

    神無的聲音虛無縹緲，悠然地穿過明鏡的耳際。這時，明鏡才發現，神無已經來到他面前，從他胸前的口袋抽走了他一直安放的龍巖璽。

    呃？明鏡望著神無將玉璽收入手中。神無沒有一絲殺氣，周遭的氣息溫柔得讓人感到安心，明鏡內心的矛盾更加劇烈了，到底是為什么……

    「為什么師父會有你的龍巖璽？你們作了什么約定？」明鏡的眼神浮現一絲茫然，放下了緊握短劍的手。

    神無歛了笑，臉上的稚氣消失了一瞬，他又輕松地聳肩?！高@個問題……」

    然而，四周的風涌動，神無的聲音被狂亂的風吹散。什么也聽不見。

    一隻黑龍盤旋于空，緩慢降落。

    而明鏡認出了，那黑龍便是路寅，而路寅的背上承載的少女則是飛雪。飛雪下了龍背，路寅也化為人形，一蹦一跳地衝到神無面前。

    一個瞬間，明鏡閃逝到了飛雪身旁，將她拉至身后。

    見狀，神無偏了下頭?！改氵€是對我保有警戒呢?！?/br>
    飛雪拉了下明鏡的袖口?！冈趺戳?？神無應該不至于……」

    「先聽完他為什么抓你再說?！姑麋R打斷了飛雪，語氣有些強硬地說。他又看向神無?！刚f吧，抓她的理由?！?/br>
    面對明鏡的質問，神無只能苦笑。只能說，這是他完全沒有料想到的結果，原來，雪沉當初所說的，是這個意思……

    「兩位知道遠古巨龍的寶器傳說嗎？」

    飛雪點點頭?！附裢淼碾p月重合，就是寶器覺醒之日?！?/br>
    「是的。人人都想在今晚獲得寶器?！股駸o也點頭?！肝乙膊焕狻劣谀莻€寶器，就是你?！?/br>
    ……什么？

    「怎么可能？」

    神無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覆?，應該是說，我早就篤定是你?！?/br>
    明鏡訝異地看向飛雪，而飛雪也僵硬了數秒。

    一股寒氣竄上了飛雪的背脊。早就知道？她不禁有點不安，神無說得煞有其事，一點也不像玩笑，又或者說，黑龍族沒空做這些無意義的事。

    從外頭來到這里的路途中，她早已見識到夜谷的貧瘠，以及入夜之后家家為了防范猖獗的妖魔，城中街道除了守衛外，一片死寂。

    所以，她也知道黑龍尋找寶器的理由，「破解詛咒之血」。

    原本被下于白龍的詛咒之血，不僅蔓延到了黑龍邊疆，甚至侵犯到了青龍的北方森林。

    「我幫不了你?！癸w雪坦白地開口?！妇退阄沂菍毱?，我也無法解除『詛咒之血』?！?/br>
    然而，神無并沒有動搖，仍然心神堅定?！复_實你還不行。但是，我說的話，絕對是真的?！?/br>
    飛雪皺眉，周圍陷入一片沉默。

    沉默之后，神無似乎想起了什么，話鋒一轉?！浮裢砭拖日f到這里好了，你們先住下來吧……」神無的眼神在飛雪與明鏡之間打量了一番?！改銈儍蓚€，都看起來超級無敵臟的?！?/br>
    ………

    確實是。飛雪沉默著，光是站著就能聞到自己身上散發的陣陣臭味，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對了，陛下?！孤芬_口接了話?！干n龍公主殿下還有帶另外兩個侍者過來。因為某些原因，所以不得不讓他們通行……」

    「這樣啊?！闺m然路寅有些小心翼翼，但神無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竷蓚€侍者？是亞龍吧？你的侍衛。但另一位……」

    「是的?！癸w雪接了下去?！甘莵嘄?，以及我的侍女，名為梨菱桓?！?/br>
    菱桓？這名字……

    ※※※※※※※※※※

    微輕的步伐，在寂靜的靜夜中，傳入了明鏡的耳里。他在蒼龍城已經待上一個多月的時間，很自然地便能認出來者。

    如他所想，他銀藍色長發的少女來到他身旁，帶著沐浴后的清香，她換下血衣，穿著一襲粉色的絲質長袍，袖端的白色蕾絲一眼便能看出，這衣服根本不是她平常的風格。

    「怎么了？飛雪?！顾p喚。

    飛雪來到明鏡身旁，倚著欄桿，依傍著夜色，下眺著零星燈火，她沉默半晌，「剛才，我又和神無聊過了……」

    明鏡點點頭。

    「雖說他說我是寶器，但我根本不會使用神力。一切都來得太唐突了，不過，到目前為止，算是順利對吧？」

    對吧？明鏡感到有些疑惑?！浮侵刚液邶埢实氖虑閱?？」

    飛雪理所當然地點了頭?！甘前?。剛剛跟神無談話的內容，我想我也必須告訴你?！?/br>
    「嗯，你說?！?/br>
    「幾天后我就要啟程前往中立地區，參加龍族聯邦的祭祀典禮，神無也會與我一同出席。然后，雖然跟之前說好的有點不同，但……你就留在黑龍城吧?！?/br>
    ……什么？明鏡一愣，遲疑了半晌?！笧槭裁赐蝗弧?/br>
    「不是突然，而是，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是你跟神無的事情，如果找到了解開你師父詛咒的方法，就趕緊回去萊茵撒爾吧?！?/br>
    回去萊茵撒爾……是啊。我要回去萊茵撒爾。明鏡的心里，燃起了一股不安。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在黑龍皇這里找到答案，這個遲疑逐漸清晰起來。

    還有，就是……

    明鏡伸手輕觸飛雪的耳際，后者一愣，想要退后時，只見明鏡輕輕彈開沾黏在她發絲上的塵埃。

    雖然回得去萊茵撒爾，卻回不到從前了?，F在，要怎么相信東方住著惡魔？要怎么面對萊茵撒爾的政策？

    「我回去之后，我們就是敵人了?！?/br>
    飛雪沉默了片刻，應了聲?！浮堑?。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永遠不要再和異族發生戰爭?！?/br>
    曾經，飛雪對自己承諾過的，要成為西疆的守望者，這是她能為龍巖主做到的。但是，如果如此，那么就會與明鏡相對立。

    戰爭暫時停止了，但不表示不會再發生。

    明明不談政治時，我們可以相談甚歡，我們可以作為朋友，真誠相待。

    「我也是。我希望和平到來?！姑麋R知道，他現在想的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飛雪望著他，他的眼神真誠，像是期盼著什么。飛雪笑了，伸出手，像是要得到共識一般?！竵碚剛€協議吧？一起為和平奮戰？」

    「怎么做？」明鏡有些疑惑。

    「握手?！癸w雪拉過明鏡的右手，雙手交握?！笧榱撕推?，我族絕不侵犯西方領地，而你……如果有一天真的必須為西方而戰，請不要傷害蒼龍族人?！?/br>
    明鏡不禁感到刺骨的心疼?！复饝??！?/br>
    「謝謝。那么，再會了?！?/br>
    飛雪轉身離開了陽臺。轉身后，卸下了笑容，眼神帶著一絲悲悽。

    她根本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在戰爭中再次遇見明鏡。她早已意識到自己的軟弱，如果他成為了敵人，那么她……沒有自信能看到他受傷。

    因此，她停住了思考。

    讓一切沉寂。

    她只能祈禱，戰爭不要來臨，還有他的平安。

    ※※※※※※※※※※

    晚花初綻。

    路寅看見了一個身影，冒著黑夜的寒冷，正在欣賞著深夜十分會綻放的初雪茉莉。

    與路寅猜想的相同，他走近了那個身影。

    「喂，菱桓?！?/br>
    菱桓一愣，如大夢初醒一般，驚愕地回頭。有一瞬，她想轉身逃走，但她找不到這么做的理由。

    再說，路寅是黑龍皇的人。

    「干嘛？」菱桓的語氣帶著些許不耐。

    「你不是菱桓吧？」

    ……什么？「你什么意思？」

    「至少你的本名不叫梨菱桓吧？也不是蒼龍族吧？」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的？不，或許他已經不是懷疑了。知道望月城后方的夜晚十分，在初雪降下前，能看見初雪茉莉綻放……

    這只有黑龍人才會知道。

    菱桓咬牙，望著路寅。他的眼神有些許困惑，卻又充滿堅定，唯獨沒有敵意。

    「你在黑龍皇身旁服侍很久了吧？」嘆氣后，菱桓反問。

    「……對，所以呢？」

    「你肯定是把我跟誰認錯了。我才沒有像你那么老呢?！?/br>
    菱桓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這樣真的好嗎？」身后，卻傳來路寅的聲音?！肝視A告神無陛下的?！?/br>
    ……隨你吧。

    菱桓只是頓了一下腳步，又很快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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