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自1945 第62節
陸銘很快就看見了事實。 他最先看見的就是儲欽白。 靠坐著車頭, 在舞廳門口燈光的映照下,像個真的剛從里面廝混出來的家伙。 重點就在他跟前站著的人。 那人背對著這邊,和儲欽白靠得很近, 兩人不知道在說什么。 那種旁若無人, 好似周邊忙碌的人都成了擺設, 他們是自成一方空間的,放在這個民國場景前尤為契合。 陸銘最初都以為還拍著呢。 拍的是一出豪門闊少夜混歌舞廳,路遇民國貴公子,當街耍流氓。 直到那個背對著這邊的人微微側頭,讓陸銘看清了側臉。 看清的那一瞬間,他愣怔了四五秒,緩緩罵了聲:“見鬼?!?/br> 這倆人沒事靠那么近干什么? 更絕的還在后邊。 原本以為來找事的周聲,突然伸手在儲欽白的頭發上摸了兩把,揉了揉。 儲欽白不僅不反抗,似乎還笑了一聲。 陸銘三觀當場炸裂。 恍惚問:“周聲是摸了姓儲的頭,對吧?” 陳燈燈也看見了。 無所謂道:“對啊,怎么了?” “怎么了?!”陸銘說出口才意識到聲音有點大,又把聲音壓下去,“男人的腦袋能隨便給人摸嗎???而且那是儲欽白,你見過儲欽白隨便讓他碰他?又不是在拍戲!” 陳燈燈無語:“可是他們結婚了誒?!?/br> 都是能合法睡在一起的關系了,摸兩下頭發怎么了? 陸銘:“……” 這種被一口血憋死的滋味他算是體會到了。 身后的工作人員一直安靜等待,由于等待的時間有點久了,沒忍住小聲問:“老板,這些吃的該怎么放?” 陳燈燈已經懶得和陸銘說了。 直接道:“你們跟我過來吧?!?/br> 事實上陸銘還真誤會了。 周聲還真不是在摸儲欽白的頭。 剛剛劇組的發型師趁著休息,應該是想給儲欽白整理。 猶豫了很久沒過來,大概是以為他們在談正事。最后急匆匆過來把一瓶定型噴霧塞周聲手里,都沒給周聲說話的機會,快速道:“周總你幫著弄一下吧,不用多復雜,稍微把前面的頭發抓一下就可以了?!?/br> 然后人就跑了。 周聲拿著瓶子,久久沉默。 “我把人叫回來?!敝苈曓D身要走。 儲欽白扯住他,隨意道:“你弄吧,不是自詡偽裝技術很好,抓個頭發而已,隨便弄?!?/br> 周聲看了一圈,見造型師已經忙其他的演員去了。 他沒辦法,拿著東西臨時趕鴨子上架。 “你發質還挺硬的?!敝苈暷砹怂~前兩縷頭發在指尖說。 常征這個角色在后期要求頭發不能剪短,摸起來比視覺上更刺手一些。 儲欽白看了一眼他的頭頂,說:“是,比你頭發要硬?!?/br> 周聲想起自己剛在醫院醒來時那一頭頭發。 用慘不忍睹不足以形容。 但他本身的頭發并不算差,濃黑也不干枯,現在他會定時修剪,倒沒有特別注意發質軟硬問題。 周聲往他頭上噴了兩下噴霧。 隨手替他抓了抓。 儲欽白配合地微微低頭,周聲指尖穿過發梢時,說了一句:“這動作讓我想到了周淘淘?!?/br> “周淘淘?” “是啊,小時候家里養過的狗,我經常給它梳毛?!?/br> 儲欽白起身,嘴角一扯。 “不想幫忙用得著罵我是狗?” 周聲認真否認:“不啊,淘淘很聽話的?!?/br> 儲欽白看起來絲毫沒有被安慰到。 周聲笑:“逗你的。淘淘是只博美,你可沒有它可愛?!敝苈暲^續在他的頭發上拂了拂,“而且,它是個姑娘,跟你搭不上一點邊?!?/br> 那只博美是一位德國夫人送給母親的。 一直在家里養到三歲。 父親去世那一年,周家正是一片混亂的時候。 為避禍,他被母親連夜送上前往國外的輪船。那只博美則送給了一位堂姐剛不滿四歲的小女兒,隨著另一艘船跟著其余家人南下,周家自此離散。 畫面里母親穿著旗袍站在碼頭遙遙相送。 周聲很多年不敢回憶那個畫面。 他曾說,亂世里走散的不止小舅舅一個。 母親去世在他回國的前半年,最后一封信里輾轉告訴他,堂姐的小女兒丟了。 不是沒了,不是病了,是丟了。 周聲接手周家后,也曾和順子去過鄉下,只有一只犬的小墳堆。 老仆老淚縱橫,說:“小小姐最喜歡的就是這只犬了,船臨時靠岸的時候,不知道她是自己跑出去的還是被人給抱走了?!?/br> 堂姐夫家蒙難,她精神一度失常。 周聲曾把人帶回周家照顧過一段時間。 小女孩兒卻再也沒有找回來過。 周聲記得那個站在船頭,扎著兩個小丸子的姑娘。 她抱著渾身雪白的淘淘,不知這亂世將迎來怎樣漫長的腥風血雨,她的世界里只能看見那巴掌大的地方。家人都在身邊,她拿著小風車,和心愛的小狗在甲板上追逐打鬧。 笑聲清脆得仿若世間最動人的聲音。 他曾試圖說服堂姐相信,這世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但他自此不輕易養任何生靈。 人一旦有了感情,有了牽絆,將無法隨意割舍。 更遑論活生生的人。 就像在這樣的一個場景下,驟然想起這段,都夠讓他失神的。 儲欽白拿走他手里的瓶子。 在他頭上敲了敲,皺眉盯著他:“好好弄?!?/br> “挺好的了?!?/br> 周聲退開一步打量他。 “儲哥真帥?!?/br> 儲欽白覷他一眼,“夸得有夠不走心?!?/br> 這時候另一外邊開始熱鬧起來。 是陳燈燈帶著一群人正在招呼著其他人吃宵夜。 陸銘眼睜睜看著不少人朝車那邊招呼。 “周總,儲哥別聊了!” “周總來吃夜宵!陸總請客!” 比招呼儲欽白都積極。 這人什么時候這么受歡迎的? 周聲去了人群那邊,陸銘則走到了儲欽白旁邊,看著周聲的背影,拐了拐儲欽白的胳膊:“我好心請吃宵夜,足夠讓你告訴我你倆到底什么情況了嗎?” “你想知道什么情況?”儲欽白睨了他一眼。 陸銘和他并排靠車頭上。 朝那邊抬抬下巴:“說實話,你那個助理一開始的話我確實沒怎么當真。她說我誤會了周聲,誤會不誤會的我不清楚,但我認識你可不是一天兩天。老白,你丫明顯不正常?!?/br> “你專程過來,就為了研究我?” “誰要研究你啊?!?/br> 陸銘吐槽:“你還真打算假戲真做?你這個婚我可是篤定你遲早得離的?!?/br> 儲欽白隨手扯了扯肩上的衣服,像是攤牌,也像是說明,“之前在臨順縣,你不是問任祈軒被換那事嗎?除了角色原因,就是因為他?!?/br> 陸銘微微張大嘴巴。 這個他一直疑惑的問題,從儲欽白這里得到了答案。 震驚:“網傳的那人,真是周聲?”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