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的少女
「朝聞道,夕死可矣?!梗浊?/br> 20xx年是一個動盪的年代,精神病患假扮成正常人潛伏在社會各處,無法控制的暴力傾向就有如未爆彈,世人忍受著人權團體對精神病患者的溺愛,精神病患利用自己的病情作為免死金牌,屢次在法院上脫罪。 北門市幾乎每週都有民眾被殘忍的殺害,每一件社會案件的共通點都是兇手是精神病患,這些『精神病患殺手』巧合頻繁地出現,民眾之間質疑兇手『夸大精神病的嚴重性』,甚至有人懷疑民眾是行兇之后為了逃避刑責才裝病。 媒體採訪了兇手的親戚、友人,每一個認識的人都不敢置信自己身邊的人居然是精神病患殺手,經過媒體披露后,更加讓民眾確信這些殺人犯是偽裝的,政府對精神病患犯罪的無能為力讓民眾之間累積不少不滿 幾場示威游行之后,政府開始將精神病患集中管理,由單一機關統籌負責精神病患殺人的調查及執行,希望藉此減低民意壓力。 大部分民眾對政府集中管理精神病患的政策表示肯定,但是對精神病患殺手的憤怒并沒有因此減少,在關押精神病患殺手的專責機關門口,仍是有大批民眾聚集,高聲呼喊立刻誅殺這些犯下可怕罪行的精神病患殺手。 北門看守所,無數罪不可赦的冷血嫌犯都在此待過,無數慘無人道、泯滅人性的犯行都在這里坦承罪行,相傳被殺害的幽靈都會在走道上徘徊,人類看不見幽靈,只會覺得空氣冷冰而凝重,每一次呼吸都接近窒息。 而現在政府作為『精神病患殺手』的暫時拘留之所,所有的『精神病患殺手』都會被送來這里統一管理。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盡管看守所大門外抗議的民眾呼喊震天,北門看守所里面卻安靜地發寒,原本是作為軍事要塞堡壘的用途,北門看守所厚重的墻壁可以防止地震、颱風等天然災害,即使安裝炸彈也無法輕易破壞,也因此隔絕了內外的聲音。 窗戶也被設計在高處樓層且狹小,北門看守所的出入口都有駐所警衛看守,沒有其他的出入口可以闖入或逃離北門看守所,也是這樣設計的優勢,被政府選為管理『精神病患殺手』的最佳選擇,高聳厚實的墻壁讓里面的人逃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會衝進來,增加更多的衝突。 在北門看守所的宗教輔導室內,一位少女穿著乾凈的囚衣,身體捲曲在冰冷的鐵椅上,只伸出一隻手指撫摸著桌上陳舊一角,眼神平淡空洞地盯著桌上不斷被她畫圈的污漬,周圍安靜得可怕。 一名身穿帶有羅馬領黑色套裝的男人推開厚重的金屬門走進來,自己輕輕地拉開了摺疊的鐵椅,在少女的對面坐了下來。 「午安?!鼓翈煖厝岬膯柡蛏倥?/br> 少女將目光轉到牧師身上,彷彿乾渴的河魚逢甘霖而短暫恢復活動。 「今天要聊一點什么?」牧師盡力展現出自己輕松的一面 「你有吃的東西嗎?」少女低聲無力地問 牧師在隨身的公事包搜索了一下,拿出了一個壓扁的蛋黃派,牧師盯著蛋黃派的包裝,似乎有些猶豫,但是少女缺將手伸過去,枯瘦的手像是乞食一樣的要求牧師將這個蛋黃派遞給她。 「好吧?!鼓翈煂⒌包S派放在桌上 少女一把將蛋黃派抓到手上,笨拙的拆開包裝后一口吞下 「好吃?!股倥暮迷u并沒有寫在臉上,疲憊及精神折磨的痕跡仍在她臉上游走 「你幾天都沒有吃東西嗎?」牧師關心 「沒有?!股倥卮鹂焖?/br> 「沒吃東西身體會受不了的,看守所的伙食不習慣嗎?」牧師將少女桌前的包裝紙抓在手中,迅速收入口袋,抽出衛生紙仔細的擦拭著桌面,不放過任何一個碎屑 「不,看守所的食物我很喜歡?!股倥⑽⒁恍?/br> 看守所的食物因為預算支用的問題,每日的餐點單調且缺乏調味,根本稱不上是好吃,每一個剛來看守所執行勤務的警衛都受不了,不可能任何一位味覺正常的人類會喜愛這里的食物。 「那為什么不吃呢?」 「我把時間都用在祈禱上了?!?/br> 「祈禱什么?」 「祈禱我可以離開這里?!?/br> 「有什么地方你非去不可嗎?」 「牧師,我還能離開這里吧?!股倥疀]有回答牧師的問題,而是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現在大街上都是抗議你的民眾,你耐心配合調查或許對你比較安全?!鼓翈熤钢鴫Ρ?,墻外全是抗議的民眾等著將精神病患生吞活剝,但厚重的墻壁將聲音隔絕的十分安靜 「為什么抗議?」少女困惑 「他們認為你是精神病患?!鼓翈熖拱滓愿?/br> 「我才不是精神病患?!股倥÷暦瘩g 「很多精神病患因為缺乏病識感,都會聲稱自己不是精神病患?!鼓翈煿室獯碳ど倥?,以換來更多對話的機會 「如果我是精神病患,那我是得了什么???」少女提出質疑 「什么病…」牧師想著回答的用語 「確診為精神病患…總有一個病名…憂鬱癥、妄想癥、精神分裂癥?」 「思覺失調癥?!鼓翈熂m正少女 「對,還有思覺失調癥,你覺得我有病嗎?」少女眼神堅定的直視著牧師,這讓牧師感到有點不自在,他些微的移動了目光。 「你有沒有病是醫院的專業人員判斷的,我沒辦法幫你診斷?!鼓翈熯x擇了保守的回答,在對談上立刻居了下風 「我沒有精神病,所以我不是精神病患?!股倥约夯卮鹆俗约旱膯栴} 少女被判定的癥狀有「幻聽」「幻覺」「暴力且有攻擊性」「妄想」,但是法院聘請的醫學單位并沒有對少女的精神疾病名稱下任何結論,精神狀況檢定的疾病名稱是空白的,牧師看到文件的時候有兩種猜測,第一是醫院忘記把疾病的名稱寫上去,第二是醫院根本也無法診斷少女是何種精神疾病。 「你是初犯,現在法院正在檢視你的精神狀況,如果法官認為你的精神狀況符合法律的要件,你將不會被追究任何刑事責任?!鼓翈熅S持著表情上的平靜 「我不想要變成精神病患,精神病患噁心死了?!股倥荒樝訍?/br> 「如果想要離開,你要表現得配合一點,如果案情釐清后與你沒有關係,你也可能被釋放?!鼓翈煂⒐掳锩娴墓P記本拿出來「…你說說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是想要做的事情?!?/br> 少女看了牧師的筆記本,上面被翻到空白的一頁,牧師拿著筆像是要記錄些什么 「我必須要去朝圣?!股倥伎己蠛喍痰幕馗?/br> 牧師聽見后假裝做了筆記,這是少女第一次主動提出自己的需求。 在警方調查的記錄中,少女案各種分析都表示少女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而在歷次筆錄中,少女面對警方的訊問除了講一些無關案情的瘋言瘋語,就是沉默不語,從來沒有這么坦誠的表達自己,在牧師面前,少女一點都不像記錄一般的精神異常。 「嗯…門外那些民眾可不會同意?!鼓翈熛胧┘右恍毫ψ屔倥朐掝}之中,希望可以獲取更多情報 少女對這個回答笑出聲音,牧師沉住氣,故作也跟著輕松笑了,如果這里不是北門看守所,她也不是殺人的冷血嫌犯,這將是充滿溫暖而青春的一笑;但這里是北門看守所,沉靜的空氣讓少女的微笑變得更加冰冷而顫慄。 「我們還是從頭開始吧…讓我們重新審視那天發生什么事情,可能對你的精神重建有幫助?!鼓翈煂⒖瞻椎墓P記本翻了一頁,少女看著那一本筆記本不發一語,表情仍然微笑著,眼神深邃而寧靜,彷彿眾多的回憶都圍繞在腦中。 「我的mama,一直要阻止我去朝圣?!股倥v著,聲音平靜而沉穩「她沒有朝圣的資格,他說『我們都將一無所有』?!?/br> 牧師記得這句話,『我們都將一無所有』這句話,以作為死者的遺言突兀記錄在少女接受檢察官的訊問筆錄中,少女的回答與筆錄中一字一句不差的相符,檢察官判斷這是少女想要擾亂警方的胡言亂語。 警察在檢閱過所有的路口監視器及現場的跡象,沒有任何可疑人口出入的影像,也沒有入侵犯罪現場的跡象,少女是毫無疑問的唯一嫌疑人。 「『我們都將一無所有』是什么意思?」牧師假裝在做筆記 少女若有所思的望著房間角落不做任何回應,只是靜靜盯著角落,氣氛又恢復到沉默而凝重。牧師用筆尖在白紙上不斷敲打,形成一片片墨水小點。 「牧師…」安靜許久之后,少女打破沉默「你有聽見什么嗎?」 「聲音?」這突如其來的提問讓牧師感到不知所措「冷氣的聲音嗎?冷氣太強了嗎?」 「不是,這不是正確的答案?!股倥畵u搖頭,嘴角笑了一下 「這是某種謎題嗎?」牧師放下筆來 少女又笑著搖頭,好像她很享受這種把人掌握在手心的感覺,牧師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還有些耐性,他回想著警方的筆錄,總覺得筆錄有些古怪的地方。 「我很喜歡你的筆記本?!股倥畬W⒌亩⒅翈熓稚系墓P記本「什么都沒有寫,一無所有,我很喜歡?!?/br> 少女的讚美沒有讓牧師感受喜悅,反而不自在的將手按著筆記本,這本筆記本并沒有記錄任何東西,單純是牧師演戲的道具,為的是讓對談的人感到自己被重視,牧師并沒有在上面寫過任何文字,頂多只有思考的時候,敲打筆尖留下的無數個小小黑點。 「你喜歡的東西真是特別?!鼓翈煷蛩戕D移焦點 「特別?人類平等而渺小,沒有什么東西是特別的?!股倥谋砬楹軡M足 「我們的看法有一點不一樣呢,有的人一生一帆風順,有的人命運顛簸,少年多病,成年多貧,人類的命運生來不一樣?!鼓翈煷蛩阌瞄g聊來獲取更多的情報,他知道少女說話的意愿不高,他決定要用話題來將少女留在對話之中 「這些差異不能改變什么?!股倥⒉徽J同 「正是因為這些差異造成不平等,我們才要常懷仁慈,以安慰那些不幸的人?!鼓翈熜麚P人性的善良 「就是人類沒辦法跳脫這狹窄的視野,才會在這短暫歲月感到折磨而悲慘?!股倥靶θ诵缘哪w淺 「你所謂的『短暫歲月』就代表了人類的一生,雖然短暫卻是全部?!鼓翈熖岢鰟諏嵉恼f法,將少女的說法形容成不切實際 「過去與現在加上未來才是『全部』,臣服于慾望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br> 「很深刻的觀點啊?!鼓翈熜α?,少女看到牧師笑了,她也笑了 牧師看過許多真正的精神病患,精神病患因為大腦分泌系統失調,會影響大腦運作,進而影響思考,手指、四肢、眼神會出現不自然動作,思考也出現連續性障礙,進而出現邏輯矛盾的言論。 但是少女的言談之間并沒有任何障礙,甚至是幻聽、幻覺的跡象都沒有出現,除非…除非少女一直都在演戲,亞斯伯格癥患者經過訓練可以表現得像一個正常人,少女有經過這種訓練? 牧師開始懷疑少女精神狀況診斷的真實性,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在心中游蕩。 「那個他…是誰?」牧師問著,表情像是想起什么一樣。少女沒有疑問牧師問的人是誰,反而愜意的持續笑著「那個他…那個說『我們都將一無所有』這句遺言的人…不是你mama…吧?或許這根本不是遺言…」 少女安靜地盯著牧師,像是等待牧師說出答案一樣。 「現場還有其他人…對吧?」牧師小心的提問,少女點點頭 少女笑著,沒有回答,像是牧師說出了唯一正確的答案。 正當牧師滿臉疑問的時候,少女關上牧師的筆記本,這時候牧師才發現他的筆和筆記本已經在少女手邊,牧師正想開口要求少女將他的筆記本還他時,少女已經將筆記本推回去。 牧師小心翼翼打開筆記本,其中一頁寫上了三個字-『傳教士』 叩叩叩! 沉沉金屬的敲門聲響起。 「時間到了!」門外的男子喊話 牧師詫異地看著門外,用兩只手指拍打著手背,示意要給多一點時間,但是門外的男子沒有任何回應。 「傳教士是誰?」牧師悄聲問著少女,但是少女已經沒有興趣再說更多了,變成雕像一樣的安靜而沉默的笑著 「看來我們今天只能到這里了?!鼓翈煍D出一個微笑大聲宣布,牧師自顧自的走出金屬門外 一離開宗教祈禱室,牧師原本維持著笑容的臉龐瞬間垮了下來,恢復成冰冷而死寂的表情。 「辛苦你了?!归T外是一位北門看守所的職員 「為什么叫我出來?我進展得很好?!鼓翈煕]有理會男子的問候,反倒低聲責怪男子打斷牧師的工作 「檢察官說犯罪嫌疑人還未成年,不適合太久的訊問?!?/br> 「我這是宗教輔導,檢察官沒用的一問一答才叫做訊問?!鼓翈煵粣偟氐闪四凶右谎?,解開頸部的暗扣,迅速脫下黑色的牧師服。 「這個女孩子怎么樣?是不是真像檢察官形容的一樣瘋瘋癲癲?」男子好奇的問 「她和精神病患差遠了,叛逆期還比較有可能?!鼓翈煂z察官的說法不以為然 「對了,狗王叫你過去」男子提醒著牧師 「這種事你要早點說」牧師把脫下的衣服丟給男子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