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爸[六零] 第56節
七星一臉迷茫:“是嗎?看我姐干嘛?我姐暫時又不想嫁人?!?/br> “你姐不想,就不準別人想?媽說句心里話,他真要是個可靠的人,媽也樂意看到你姐有個新的歸宿。不過這事也說不準,也許他們只是單純的革命友情,是媽想多了?!睂幦A夏嘆了口氣。 雖然寡婦在農村都是被嫌棄的存在,可那都是舊社會對女人套上的枷鎖和潑下的臟水。 她這個當媽的,斷然不會被那些污言穢語影響,帶著有色眼鏡看自己的女兒。 可她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別人啊。 有道是寡婦門前是非多,有些事情,她這個當媽的還是要給女兒弄弄清楚,不然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思來想去,她還是叮囑了七星一句:“這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說,媽出去打聽打聽那個周團長的人品。要是個正經男人,媽也得給他把話說明白了,他要是真的有心,就不能只局限在曖昧階段,他要是只圖個新鮮,媽就得做個壞人,趁早絕了他的念頭?!?/br> “行,媽你去吧,安樂和蕾蕾我看著?!逼咝敲靼琢?,老媽這是在給jiejie謀劃將來了。 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確實是很辛苦的,尤其是jiejie還是個大忙人,更不能在兒女情長方面損耗精氣神。 她贊同老媽的做法,她也想看到jiejie有個疼她的人,陪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 她把門掩上,看著搖籃里懵懂的蕾蕾,不無感慨:“小乖乖,可惜你那短命的老子了,他雖然是個好的,可我姐也不能因為他一輩子不嫁吧。再說了,小乖乖你也需要個爸爸啊,對不對?” 蕾蕾不會說話,只會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自家小姨,精神抖擻,興奮異常。 小胳膊小腿在空氣里賣力地揮舞著,嘴里嗚嗚哇哇的不成字句。 七星看樂了:“小乖乖,小姨就當你這是同意了。你放心,要是姥姥給你找的新爸爸不聽話,小姨和舅舅們就一起揍他,揍到他聽話為止,好不好?” 蕾蕾咯咯的笑,七星更開心了,像個大孩子一樣,摟著蕾蕾說了一籮筐欺負新爸爸的話來。 以至于嫂子何香芹進來的時候都聽傻了。 她掩上門,把碗里的小米粥放下:“七妹,你說什么呢,新爸爸舊爸爸的,怎么,要給你六姐說對象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瞎說的?!逼咝勤s緊把蕾蕾塞到了何香芹懷里,“嫂你抱著,我來喂蕾蕾?!?/br> 何香芹嘆了口氣,她知道七星是好意,怕這種敏感的話題觸動她的愁腸,可她也是真心想為小姑子出一份力,便套了套七星的話:“你不用瞞我,媽都跟我說了?!?/br> “什么?媽跟你說了?什么嘛,叫我不要說,自己倒是說去了?!逼咝切乓詾檎?,這下好了,不用自己一個人憋著了。 她趕緊挖了一勺米粥吹吹:“那,嫂你覺得周團長人好嗎?我怎么沒看出來他對我姐有意思呢?” 原來是周中擎啊,何香芹恍然。 也就七妹沒心沒肺的看不出來了,這周圍的人,誰不知道他往六妹那里跑得最勤了。 美其名曰看看他兒子,順道看看兒子的干媽,實際上英招每次都在外頭野呢,根本不在屋里。 倒是她幾次進去,都看到周中擎握著六妹的手,含情脈脈地說著些什么。 當時六妹昏迷著,估計是記不得的,可她這個目擊者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便笑道:“你要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你就不會這么說了?!?/br> 七星好奇,磨著何香芹要聽八卦。 何香芹便把這幾次的見聞說了:“第一次被我撞見的時候,他還有些心虛,趕緊松開了你姐的手,第二次就坦蕩多了,既不怕我看,也不怕我說,我瞧著那架勢,怕是想動真格了。第三次開始嘛,那就更加不把我當外人了,還會喊我一聲二嫂,跟我打聽打聽你二哥的近況?!?/br> 說到這里,何香芹忽然想起一個事兒,她哎呀了一聲,很是嫌棄自己現在的記性,趕忙說道:“都說一孕傻三年,你看看我,差點耽誤了正事!他上午還跟我說呢,說島上需要一些技術人員過來支援建設,尤其是防護大堤和哨崗,因為要抵御海浪的沖擊,所以光靠磚頭水泥是不夠的,還得弄什么鋼筋混凝土,但是具體要多粗多長的要什么強度的,島上的工程兵也沒有經驗,需要專業的人員過來指導?!?/br> “專業人員?你是說四哥?”七星瞬間想到了首鋼的四哥,要是四哥也來,那就太好了。 她都好久沒見過四哥了。 何香芹見她這么興奮,自己也高興,都是一家子親骨rou,天南海北的分開,確實很叫人惦記的。 尤其是安四海的媳婦,跟何香芹很是投緣,妯娌兩個見面次數不多,可每次都有說不完的話。 她重重地點頭:“對,不光是你四哥,你四嫂和兩個孩子都來,你快去跟媽說一聲,讓她托船工知會家里一聲,到時候要是洪水退了,正好過來看看你四哥,也順便來島上一起散散心?!?/br> “哎,我這就去?!逼咝情_心壞了,四嫂可好啦,四嫂的娘家mama是南邊鼎鼎有名的蘇繡大師,四嫂得了她的傳承,做的衣服那叫一個漂亮。 這次出嫁四嫂也寄了一套喜被的面子,繡的是鴛鴦戲水,活靈活現的跟真的一樣,雖然婚事泡湯了,可四嫂的心意是不會被浪費的。 七星可想死她了,趕緊出去跟自家mama說去。 * 寧華夏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走廊上哈哈大笑的諸葛鳴。 這位小同志她可太有印象了,走到哪笑到哪,好像這世上就沒有讓他煩心的事兒。 她微笑著走過去:“你就是周團長的戰友吧?” “呦,是寧老同志,您好您好!”諸葛鳴趕緊行了個軍禮,隨即熱情地過來握手。 寧華夏點點頭,把他喊到外面去說話。 “老同志有什么想問的,盡管說?!敝T葛鳴可是個人精,他看出來了,寧華夏是要找他說正事的,便收起了嬉笑的嘴臉,認真地看著她。 寧華夏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沒有開門見山,反倒是說了句:“你倒是個寵辱不驚的樂天派?!?/br> “老同志過獎了,有什么事你直接問我就行,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敝T葛鳴知道,自己那點閱歷,在老紅軍的面前還是算不得什么的,所以他很自覺,絕不賣弄自己的那點聰明。 寧華夏嗯了一聲,這次直奔主題了:“那你跟我講講,你們周團長這個人怎么樣?!?/br> “我們團長自小父母雙亡,家里只有一個還算有點名望的奶奶,還有個半身不遂的爺爺。他五歲之前都是他奶奶領著的,后來他奶奶得了瘧疾也沒了,只能跟他爺爺相依為命?!闭f到周中擎的身世,諸葛鳴很是惋惜。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其實不管窮富,沒了爸媽的孩子都會迅速成熟起來,小小的年紀就肩負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重擔。 要不是諸葛鳴從小就跟他一起長大,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接下來說的是真事。 他平靜地陳述著,其實他心里是不平靜的。 他看著寧華夏:“老同志也是農村人,應該知道這樣的孩子,一般會被當成克父克母的煞星,不受待見?!?/br> “嗯,這樣的陋習和偏見,直到現如今還有?!睂幦A夏也很無奈,她女兒也遭受了類似的偏見,村里人說起來,張嘴閉嘴都是寡婦,晦氣,克夫,很難聽的。 周中擎被人議論克父克母,境況又會好到哪里去呢? 這些枷鎖和罪名,會讓深陷其中的人痛不欲生,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和淚水。 看來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哎。 她讓諸葛鳴繼續往下說。 諸葛鳴嘆了口氣:“我很羞愧,我跟他認識,就是因為年少無知,跟著村里的小混賬們一起欺負他。我們聽大人笑話他是個孤兒,聽周圍人嫌棄他是個喪門星,所以都跟著討厭他,三不五時的就找機會羞辱他。我們那群孩子普遍都比他大,我是里頭最小的,但也比他大了兩歲多。老同志應該知道,小孩子,別說是差兩三歲,就算是差個一歲半歲,那體型上的差距和力量上的差距也是很大的。我們那么多人圍著他,他被揍得很慘。但是他從地上爬起來,既不是跟我們哭罵,也不是跟我們求饒,而是一頭撞在了我肚子上,把我撞得直不起腰來,隨后趁著所有人沒反應過來跑了。我們氣得不輕,趕緊追了上去,一路追到他家里,才發現他這么著急回去,是因為到飯點了,他要給他爺爺做飯?!?/br> “這么孝順,倒是難得?!睂幦A夏不由得對這個周中擎多了幾分贊許。 一般而言,被打的孩子確實只會哭天搶地,可這個小周,居然找到了機會反擊回去,還趁機跑了。 跑的原因不是退縮和認慫,而是為了照顧自己唯一的親人,這換了誰不得被感動到呢。 諸葛鳴揉了揉眼睛,很是認同:“是啊,也就是那一天,我意識到我錯了。他那么小,那么瘦,卻一點都不為自己叫屈,一點都不為自己傷心氣惱,反倒是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他爺爺身上。他爺爺很高,快一米九的大塊頭,躺在那里就跟一大截樹樁子一樣,看著都沉,結果他渾身是傷,卻不喊不叫,愣是把人扶了起來,用枕頭靠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喂他吃菜。那天回去,我很生自己的氣,氣得都沒吃晚飯。第二天那群混賬再喊我,我就跟他們打了一架。我叛變了,我成了周中擎的走狗,這走狗一當就是二十幾年啊,您看,我到現在都是他身邊的小跟班兒?!?/br> “難怪你被搶了位置也要留下來。都說患難見真情,雖然你一開始也混賬過,好在你及時回頭了。這么說來,小周其實算得上是你的貴人了,你要不是跟著他入伍,也許今天的你只是一個街溜子,或者蹲大牢的?!睂幦A夏客觀地陳述著。 卻聽得諸葛鳴無地自容:“沒錯,要不是他,我肯定還在跟那幫混賬鬼混,他們偷雞摸狗欺男霸女什么都做。所以,老同志,我想說,我們團長真的是個很可靠的人。你要是有什么打算,盡管放心地考慮他就是,我諸葛鳴拿性命擔保,只要是他想護著的人,那他一定會拼盡全力守護到底?!?/br> “英招不是他的孩子吧?!睂幦A夏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了個諸葛鳴始料未及的話題。 他愣怔了一下,隨即失笑:“我也覺得不是他的,這些年了,我就沒見他身邊有過女人,他上哪里來的兒子。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不過我問了他也不說,大概是想幫誰瞞著吧,我也沒好追問,畢竟他這個人是有些倔驢脾氣的,打定主意不說的事,誰問了跟誰翻臉?!?/br> “那今天的這段談話,你也藏在心里,別人問起來敷衍一下就是?!睂幦A夏知道諸葛鳴是聰明人,所以點到即止。 諸葛鳴了然:“明白,老同志放心,我今天只是找您探討了一下海島戍防的漏洞,別的什么也沒說?!?/br> 寧華夏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臨走時留下一句話:“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眼前的坎坷會過去的,好好干?!?/br> 諸葛鳴看著老同志遠去的背影,默默地笑了。 是的,會過去的,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急什么。 * 安六合的屋里終于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一個周中擎,藥都喂完了,還是不肯走。 安六合原本還能假裝跟別人說話來轉移注意力,可現在,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 這就有點尷尬了。 尤其是想到剛剛有幾次低頭喝藥的時候,臉頰碰到了他的手背,那觸感總是揮之不去,導致安六合現在整個人有點魂不附體的。 一會兒看看外面的雨,一會兒又低頭擺弄起身上的被子,試圖撫平那些褶皺,撫平被吹皺的一池春水。 周中擎就這么坐在旁邊處理著公文,她不開口讓他走,他就不走。 她不說話,他也不沒話找話。 反正就這么相對無言,各自琢磨各自的。 過了一會,安六合實在是別扭得慌,索性躺下,拽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腦袋。 周中擎抬頭看了眼,順手幫她把被角掖掖好。 寧華夏推開門看了眼,誤以為女兒睡了,便輕手輕腳地進來,把周中擎喊去了隔壁屋子。 空置的房間跟其他房間的布置一樣,里面堆放的果子已經被運走了,屋里只有一把椅子,一張桌子,一個柜子,一張床。 寧華夏指了指椅子:“小周,坐?!?/br> 周中擎畢竟是晚輩,坐著不合適,便拒絕了:“您坐吧,我站著就行?!?/br> 寧華夏沒堅持,坐下后很是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位年輕的同志。 不得不說,這小周當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山根也正,雖說是有點迷信,不過這種面相的人確實符合諸葛鳴口中那個倔強又剛正的形象。 膚色倒是黑了點,不過當兵的太白反倒是不常見,所以寧華夏覺得還挺好。 至于衣服,看得出來這位同志非常勤儉節約,襯衫上打了補丁,但還在穿著。 雖然破舊了點,不過洗得倒是干凈整潔,可見是個愛干凈的。 再看手指甲,全都白白凈凈,沒有沾染泥灰。 這一點最是能在細節之處彰顯一個人的生活習慣。 她滿意地點頭,最終視線落在周中擎的鞋子上,不免有些感慨:“衣服破點舊點無所謂,鞋子可不能將就,一是傷腳,二是影響作戰能力。別看二戰結束了,可這天下是不可能徹底太平的,尤其是你們戍守海島的,更是要面對虎視眈眈的南朝鮮和小日本,說不定還有寶島那邊的國軍來sao擾,你要隨時做好出征的準備,所以這鞋子,一定要穿好的,哪怕里面的襪子是壞的,但鞋子,不可以湊合?!?/br> “老同志說得對,回去我就換一雙?!敝苤星鏇]想到老人家的眼光這么仔細,其實這鞋子只是在急行軍期間豁了個小口子,不過還是被她發現了。 他自己倒是沒太當回事,現在說來,也確實不應該,要是帶兵打仗的時候鞋子壞了,那的確是有影響的。